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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4章

    “我也是這般想的,”陳荷花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慧姐兒是三哥的長女,她女兒的夫家嫂子的娘家侄子哪里配得上?”</br>  “那人只是一個童生,連秀才都不是,三哥當年也是考中了秀才之后才和你們劉家定親的。”嘴快的她說完之后突然意識到不對,連忙住嘴,然后不好意思地看了劉玉真一眼。</br>  劉玉真并未在意,如今的她已經有幾年沒有想起,也沒有人在她耳邊提起過大姐姐了。和她有關的事情只有每年的忌日,那一日他們會帶慧姐兒和康哥兒去廟里頭辦一場法事,給她的燈里頭添些新的香油。</br>  正想著,對面傳來姑太太陳桂花的聲音,“世文吶,慧姐兒過了年有十四了吧?轉眼就要及笄是個大姑娘了。”</br>  陳世文微微搖頭,“慧姐兒今年十三,要過兩年才及笄。”</br>  陳桂花愣了一下,然后想了想道:“對對對,今年十三,瞧我都老糊涂了。慧姐兒長得可真好,她剛剛進門的時候啊我都看呆了,心想是哪兒來的標志姑娘,哎呀仔細一看原來是我們的慧姐兒哈哈哈!”</br>  她左看右看,“咦,慧姐兒呢?剛剛還瞧見她進來的。”</br>  “哦,她去收拾屋子去了,你和荷花不是要在家里住兩日嘛,她去看看屋子妥帖不妥帖。”張氏聽到她的問話,回答道。</br>  “這樣能干啊,”陳桂花笑得更開心,“那我剛剛說的那事可就更穩妥了。”她轉頭對略帶笑意的陳世文道:“不知你們在京城可有給她定親?我剛剛還和你爹娘說起呢,我這有一門婚事很適合慧姐兒,不過你娘說她不知道慧姐兒定親沒有。”</br>  陳世文愣住了,下意識地轉頭看向身側的劉玉真。</br>  劉玉真沒想到陳桂花竟然在這么多人面前說起這個事情,頓時微皺眉頭,把剛剛回答陳荷花的話又說了一遍。</br>  “這個不礙事,”陳桂花不以為然,“可以先定親,過兩年再成親也行啊,這聘禮嫁妝的也要時間籌備不是。”</br>  “主要是這個人好,家里頭也是使奴喚婢的,除了這些還有十幾頃地好幾個鋪子呢。他爹上回考中了舉人,他自個兒又是個童生,學問好得很。他今年就要去考秀才了,將來考舉人考狀元和你一樣做大官!”</br>  “他們家想要娶個官宦人家的女子,給五千兩聘禮呢。”在眾人驚呼五千兩的聲音中陳桂花得意道:“這樣好的婚事,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br>  這說的是什么話?!慧姐兒難道嫁不出去了不成?劉玉真不等她說完便打斷了,“姑母,慧姐兒的婚事我們自有主意,要等到她及笄之后再議的。如今說這個還太早了些,你的好意我們心領了。”</br>  “不錯,”陳世文也道:“姑母您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慧姐兒是我們唯一的女兒,不舍得她要多留些年。”</br>  “這樣啊……”陳桂花看著這兩張堅定的面孔,訕訕道:“那真是可惜了,可惜了。”</br>  ……</br>  “咯、咯咯——”</br>  “咯咯、咯咯——”</br>  “哈哈哈,抓住他——”</br>  “咯咯咯咯咯——”</br>  “抓住了——”</br>  早晨,一陣又一陣的雞鳴聲把劉玉真從睡夢中吵醒,在這響亮的雞鳴聲中還伴隨著小孩子歡呼的高喊。</br>  “外頭是怎么回事?怎么這么吵?”她坐了起來,問正在卷起床幔的桂枝。</br>  桂枝笑道:“是瑾哥兒,剛剛老爺讓人去屋后頭的人家買了只公雞回來,瑾哥兒見著了稀罕得很,正在院子里頭玩呢。”</br>  “公雞?”劉玉真略感驚訝,“他買只公雞回來做什么?老的公雞不好吃,即便是燉湯也得買老母雞才是啊。”</br>  “老爺未曾說,”桂枝也有幾分不解,她一邊侍候著劉玉真穿上衣裳一邊道:“今早老爺像往常一樣早早就起了,然后領著幾位少爺讀書。”</br>  “后來……”</br>  桂枝仔細回想,“對了,后來屋子后頭的公雞又開始打鳴,老爺就讓人去買回來,原本是要送到廚房的,但兩位小少爺說沒有見過公雞于是就跟著去瞧,后來不知怎的瑾哥兒就抱了回來。”</br>  “還取了個名兒叫做‘黑將軍’。”</br>  聽到桂枝這話,劉玉真愣了一下然后臉上泛起笑容,“那我們也去瞧瞧吧,看是怎樣的雄雞,打鳴聲連我們這兒都能聽見。”</br>  “娘!”看到劉玉真身影的瑾哥兒把手上的菜葉子一丟,高興地朝她揮手,“娘,您看這是‘黑將軍’!可厲害了,廚房的雞都打不過它!”</br>  威風凜凜的黑將軍有著一頭漂亮的黑色尾羽,它的雞冠呈紅色,昂首挺胸的在院子里漫步,時不時低頭啄兩口散落在地上的菜葉。</br>  而在它的周圍,幾個小廝緊張地攔在孩子們身前,生怕它發狠把小主子們給啄上一口。</br>  相比小廝們的緊張,陳世文倒平靜許多,他見著劉玉真柔聲道:“起來了?”</br>  “這是后頭九叔家里養的雞,我原想著買來殺了免得它吵著你歇息,沒想到回來之后這兩個小的就看上了,非要抱出來玩。”</br>  “娘,爹說這雞養著得經過您同意,”瑾哥兒跑到劉玉真身前,期待地問道:“娘我可以養著它嗎?可威風了!”</br>  “這雞啄人嗎?”劉玉真摸了摸瑾哥兒的頭,偏頭問陳世文。</br>  陳世文搖頭,“九叔說不啄,他們家的小孫子經常抱著,我剛看了的確沒有那股兇勁,不過還是得小心。”</br>  “那你可以養,”劉玉真低頭對已經長到她腰部的瑾哥兒道:“不過既然是你養的雞,那么就得你來喂。讓人給你打個籠子,平時就把它放在廚房里頭,你想去看它的時候再去看,不能像今天這樣放出來。”</br>  “它畢竟不是家里養的,萬一啄了你們當中的誰可了不得,你答應不答應?若是做不到你還是送回廚房去吧,讓她們給你燉湯喝。”</br>  瑾哥兒看看母親,又看看威風凜凜的大公雞,點頭道:“好!”</br>  ……</br>  陳桂花在陳世文和劉玉真處碰了釘子,并沒有放棄,轉而在張氏等人面前使勁。</br>  “大嫂啊,這是定親又不是成親,哪有分早晚的。我見過那個孩子,妥當得很,雖說他家里人官沒有世文大,但是高門娶媳低門嫁女,為了孩子好得好好給她挑啊。”</br>  “夫家家世低些這樣若出了什么事才好給她做主不是。”陳桂花說著說著轉頭問戚氏,“這可是一門好婚事,二嫂,你說是不是這個禮?”</br>  戚氏這些年都跟著兒子住在鎮上,也就逢年過節才回來待幾日,整個人心寬體胖養得很是富態。聽到陳桂花的問話她笑了,“老話說得好,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所以這孩子們的婚事得由他們父母做主的。”</br>  “這慧姐兒的自然不能例外,她年紀還小呢,過兩年也不遲。不過大嫂啊,慧姐兒年紀還小但是大侄子家里的芙姐兒卻到了年歲了,可有人來家里提親?”</br>  張氏搖頭,“是有那么幾家來問,還沒定下呢。”</br>  “哎呀這可是一樁大喜事,芙姐兒從小就跟著她娘學織布,能干得很,要不是我娘家沒有合適的我都想討了去。”戚氏高興道:“都有哪些家里?大嫂你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參詳。”</br>  張氏的臉上露出了笑容,“族長孫媳婦的娘家侄子,鎮上的孫地主家大兒子,還有縣里頭一個秀才家里的……”</br>  ……</br>  一場急雨過后,天空放晴。</br>  劉玉真閑坐在樹下,看瑾哥兒和瑜哥兒兩個和那只大公雞玩耍。哥兩個打小便沒見過活的雞,這兩日都興致勃勃。</br>  慧姐兒坐在她的對面,兩人中間擺放著一個棋盤,一人執白一人執黑,正下得旗鼓相當。</br>  “母親,到您落子了。”慧姐兒道。</br>  劉玉真回過頭,從瓷罐中取了一枚白子,“過些日子我們就要出發了,免得趕不上,你的行禮可都收拾好了?”</br>  白子落在石制棋盤上,發出啪嗒的清脆響聲。</br>  “都收拾好了,”慧姐兒手里握著一枚黑子,略有些好奇地問道,“母親,我們要在越城住多久啊?”</br>  劉玉真答道:“地方上的官三年一換,若無意外我們在越城也就是三年時間。至于后面要去哪里,就要看朝廷把你爹安排在何處了。”</br>  “那爹……”慧姐兒正欲再問,忽地眼前一亮站起身道:“爹回來了!母親,爹回來了您看他在那頭。”</br>  “爹回來了?”聽到消息的兩小也不和大公雞玩了,大步跑了過來。</br>  劉玉真轉身,順著慧姐兒指著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每天早早出門的陳世文回來了。</br>  她站了起來,吩咐人給他準備換洗衣裳,“今日怎么回來得這么早?你不是說要去看看地里的水道嗎?”</br>  她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衣裳,驚訝道:“你這衣裳怎么濕了,不是讓人帶了傘出門的嗎?”</br>  陳世文搖頭,“這雨下得急,我是帶了傘但是族長和族老們都沒有帶,所以下雨的時候就先給他們用了。”</br>  “外頭也沒有地方可以躲,族老們年紀也大了怕染上風寒,所以雨一停我們就回來了。”他向湊過來請安的幾個孩子點點頭,然后道:“你讓人送些驅寒的藥材過去。”</br>  “知道了,你快回屋里換身衣裳,”劉玉真拍打著他身上的水跡,順勢低頭看了一眼他臟兮兮的鞋面,皺眉道:“你這鞋襪也要換,我讓人給你提幾桶熱水來,你先去沐浴更衣。”</br>  待他進屋后,劉玉真吩咐了幾句,然后讓慧姐兒看著兩個小的才端著一碗姜湯進了屋子。</br>  進去未久陳世文就穿著里衣從凈房走了出來,見到那一碗濃姜湯微微皺眉,“這,這個就不用了吧,我覺得我好得很。”</br>  “快坐下。”劉玉真拉著他坐到桌邊,然后笑著把姜湯端到他眼前,“快趁熱喝了。”</br>  陳世文把瓷勺放進去,緩慢攪動,“我們過些日子就要啟程了,家里頭都收拾好了?”</br>  “都好了,就等你了,”劉玉真在他的對面落座,關心地問道:“你此前說要帶些新糧種去,也都備齊了嗎?”</br>  當朝通判管水利、農桑、糧運、訴訟等事,所以陳世文這些日子一直在準備,新糧種就是其中之一。</br>  陳世文點頭,“嗯,這些種子還是我前些年從瓊州帶回來的,那里一年可以種三次稻子,每個人都能吃飽飯。”</br>  “種子拿回來后種了幾年,但都只能種兩次不能種三次,不過好歹是比家里的強些。若能在越城上下也種上,定能多些收成。”他有些得意,“如此一來,往后幾年的農桑考核就不用愁了,定能得個上等。”</br>  得了上等就是說這項工作完成得很好,若是三年整體考評都得了上等那就可以官升一級。</br>  劉玉真略微明白了,回過神來見他一直沒喝便伸手推了推那碗姜湯,“快趁熱喝吧,我讓人往里頭放糖了。”</br>  陳世文一滯,見她堅持只好端起了碗,苦著臉喝完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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