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老太太打斷她的話,強勢道:“孩子們有親家母照應著我們放心得很,再有挪屋子的事左右都是要挪的,晚一天兩天有什么要緊的。”</br> “不過五丫頭啊,慧姐兒今年五歲了,康哥兒轉眼也要過四歲生辰,孫女婿可有說什么時候給兩個孩子開蒙?”</br> “對對對!”二太太也反應過來了,道:“孩子開蒙要緊,你回去就把兩個孩子送到府里來和遠哥兒一起讀書,日常就在府里住著,我親自教養!”</br> “這……”劉玉真猶豫著,開蒙讀書是很要緊的一件事,昨日慧姐兒說要讀書她答應了,其一是因為這世上女孩子是由母親教養的,男主人并不怎么過問,開蒙也是如此。</br> 她便是由母親開蒙的,慧姐兒開蒙的事情她能說得上話。其二也是很重要的一點,經過之前的了解和這兩日的交談,她知道陳世文這個人讀四書五經,但人并不迂腐,不是那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的。</br> 但康哥兒不一樣,那是嫡長子,繼承家業傳宗接代的,他的教育問題她還沒有和陳世文討論過,不能貿然插手。</br> 更何況自大姐姐去了之后,陳世文驅逐了她所有的奴仆又不把孩子交給陳家暫時撫養這個事情來看,他這邊是不能答應的,她若是提了這樣的事很可能里外不是人。</br> 打定了主意,她回答道:“祖母,二嬸嬸,這孫女不知,孫女這兩日忙著認親,來不及詢問此事,祖母恕罪,待回去后我定好好問問夫君,看他是怎么個章程。”</br> 二太太冷笑,“能有什么好章程?現在這滿城里除了周家,還有誰家比我們劉家的私塾好,那新請的夫子是個秀才,當年還教導過女婿呢。”</br> 劉玉真緊張道:“此事要問過夫君……”</br> 二太太急了,道:“什么事情都要問,我看你是根本就沒放在心上!五丫頭啊如今你是陳家婦了,這后宅就由你說了算,這件事就這么定了!我這就打發人去接,你回去之后就把兩個孩子送過來,衣裳什么的也都不用收拾了,我讓人新做!”</br> 劉玉真,劉玉真目瞪口呆,不敢置信還有這種操作?這是打算明強了嗎?!她望向座位上手,老太太似乎倦了,以手撐額低頭不語。</br> 好在,她不是一個人在戰斗!</br> “二弟妹慎言!”一直旁觀著的大太太冷著聲音道:“咱們劉家的女兒,自幼通讀《女則》、《女訓》,日常教導的都是孝順公婆、服侍夫婿這等女兒家的事。”</br> “哪能擅自做夫婿的主?更別說未稟明公婆、夫婿就帶孩子回娘家這樣的大事了,說出去都讓人笑話咱們劉家沒教好女兒!!”</br> 說罷,她沖著上首急切道:“母親,您來評評理,真兒一個婦道人家,開蒙如此大事,自是要稟明了女婿,由他來決斷的,不然真兒遭埋怨事小,影響兩家情誼事大,二弟妹這樣的話若傳了出去豈不是讓人以為咱們劉家要搶陳家的孫子了?母親,您說是不是?”</br> 上首的老太太沒反應,旁邊站著侍候的老嬤嬤輕輕上前推了一下,又俯身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br> 老太太這才坐直了緩緩道:“是這個禮,婉娘你莫要如此著急,你疼愛孩子們的心咱們都知道的,你這孩子一張嘴就急了,開蒙這么大的事哪能如此著急呢?你是孩子們的嫡親外祖母,你的意思孫女婿定會好好斟酌的。”</br> 把二太太說得撇過了頭,老太太又對劉玉真道:“五丫頭你做得很好,孩子們的事你是要好好聽孫女婿的。”</br> “尤其是康哥兒,他是玉珠和孫女婿的嫡長子,將來是要承繼孫女婿這一房的,怎么慎重都不為過,你切不可自專。你是他的繼母也是姨母,好好教養他將來出息了也是得好好孝順你的。”</br> 劉玉真這才點頭應是,“孫女兒明白,兩個孩子的事我都聽夫君的。”</br> 大太太也緩和下來,道:“母親說得是,當年珠姐兒帶著孩子在家里住的時候,真兒是每日都要去看的,做了多少的小衣裳,她疼愛孩子們的心不比別人少。”</br> 又叮囑劉玉真道:“真兒,慧姐兒和康哥兒不但是陳家的長孫,也是咱們劉家的外孫,你回去定要仔細問過女婿的打算,若有消息便打發人來回話,老太太和你二嬸都著急呢。”</br> 劉玉真自是無有不應。</br> 接下又說了些無關痛癢的話,老太太便說乏了,讓她們回去,大房母女倆便識相告退。</br> 等人一出門,二太太頓時埋怨道:“娘您怎么就讓她這么走了?!那些下人的事她都還沒有給個說法呢!張家的說她就安排了一個顧廚娘,其他的都沒有理會讓送到宅子里了,真是不像話,母親我們不安排些人在孩子們身邊萬一將來出了事后悔就晚了!”</br> 老太太也是有些頭疼,臉色陰晴不定,斥道:“這才幾天,等等再看,陳家那鄉下地方她待不了多久的,遲早要回到城里來,你急什么。”</br> “都是你做的好事!盡給玉珠挑那些黑了心肝的下人,鼓動著她和夫家分產別居,不然哪有這后頭的事!”</br> 二太太語塞,辯解道:“那是因為陳家……”</br> “住口!”老太太怒急,一拍扶手,“陳家是清貧,老太太這鄉下婦人也蠻橫了些,但陳世文是個有前程的,就如老太爺一般,將來有她的好日子,多少富貴不能得?都是你把她寵壞了!”</br> “你瞧瞧這才幾年,這就中舉了,還是前頭的名兒!將來中了進士就是徹徹底底的官夫人!”</br> “中不了再給他謀個缺,照拂著家里,往后多少的好日子!”</br> 二太太理虧,懨慫著問:“那孩子們開蒙的事?這孩子們不回來咱們就不好和女婿開口,這女婿不出面縣太爺就不買賬,這縣太爺不買賬那青莊莊頭和人爭水打死人的事……”</br> 面對著姑母兼婆母那冷著的臉,二太太小聲道:“那莊頭是您從家里帶來的老人了,娶的也是您身邊的丫鬟,他老子娘和媳婦天天來求呢。”</br> 又抱怨:“那家人真是不識趣,都給了十兩賣身銀子了還不依不饒的,竟告去了官府!就該把他們一大家子都抓起來!”</br> 深吸了幾口氣平復下來,老太太嘆道:“還能怎么辦?這先頭遞老太爺的帖子就能了的事如今還能怎么辦?再給那師爺送三百兩去,回頭籠絡住了孫女婿自然也就省下了。”</br> “是是是,”二太太道:“所以兒媳便想著將孩子們接了來,兩家親如一家,這女婿以后自然就會在縣太爺那為咱們家說話了。”</br> “說來這事也要怪他,若當年他不是橫插一腳,五丫頭早就一抬子小嬌抬入縣衙了,那有今日這事!”</br> 精明的老太太就像是看蠢貨一樣看著她,嚇得她不敢說話了。</br> “說到五丫頭,那一萬兩銀子你都給她了?”</br> “給了給了,”二太太不敢看著老太太,微低著眼連忙道:“按照您的意思,就說是珠姐兒之前的壓箱銀子和這么些年她嫁妝里的出息,還有咱們劉家給他此番上京的程儀,我親手給五丫頭的,讓她交給姑爺。”</br> 老太太這才緩緩點頭,道:“玉珠嫁妝的事就這么過去了,往后也是這樣,每年的出息都換成銀子給陳文博送去。你要記住,咱們把珠姐兒的嫁妝管起來,不是貪圖那每年二千兩的出息,而是為了代兩個孩子保管,免得將來起爭執。”</br> “還有,”老太太的語氣冷了幾分,道:“我已經讓人去找那封信了,如今親事已成,那封信找到了還是沒找到都關系不了大局,從此那件事就爛在你的肚子里,誰都不能說,連老二都不能!不然我就把你送回王家去!”</br> 陳世文那種人意志堅定,不為外物所迷,亦不為女色所迷,這蠢侄女這么多年了都看不透這一點,真真是蠢笨如豬!</br> 作者有話要說: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