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玉真一看那碗就笑了,“好好好，先養(yǎng)著，待會兒送去廚房裹一層雞蛋液做成酥炸小魚，香得很。”</br> “冬葵，將少爺們的魚都收好。”</br> 然后朝著在他們身后走進(jìn)來的陳世文和康哥兒道:“他們怎么就抓到魚了？還是活蹦亂跳的，可是下了水？”</br> “娘，弟弟們沒有下水，”康哥兒道:“這魚是在網(wǎng)里頭撿的,碗是從伯祖父家里拿的,因?yàn)殍じ鐑合胍呆~游起來。”他高興地從身后捧出一朵荷葉，“您看,這兒還有呢！”m.</br> 和前面兩個小的用一個碗裝著十幾條相比，康哥兒手里這些大大小小的魚約摸有半斤,里面還夾雜著草根和些許泥巴團(tuán)子，用荷葉兜住了。</br> 但荷葉兜住了魚卻兜不住泥水，那順著荷葉梗流下的淡黃泥水把他的衣袖都沾濕了。</br> 劉玉真：“天，菊香快帶康哥兒去換身衣裳,仔細(xì)著了涼,還有這兩個小的，春杏你也帶他們?nèi)Q換。”</br> 讓人把他們幾個帶下去后，劉玉真埋怨起陳世文,“你帶他們?nèi)タ磽启~也就罷了,怎么還讓他們撿魚呢,你看看一個個都成泥猴了。”</br> “他們看著看著就跟著村里的孩子們一起撿了,我見他們玩得開心便沒有阻止。”陳世文笑著回應(yīng)，然后看到了坐在桌前的佑哥兒，驚訝道：“咦，這是佑哥兒？”</br> “是啊，大嫂不在家里，芙姐兒和慧姐兒又去了找姐妹們玩，便只他一個人了。”劉玉真轉(zhuǎn)頭看向這個沉默著吃奶豆腐的孩子，小聲問他，“之前我們商量的，跟長輩們說娶妻要往遠(yuǎn)處了尋的事情，你說了嗎？”</br> “說了，和長輩們以及族長都說了，他們也答應(yīng)了，不用多久附近的村子都會知道。”陳世文走前幾步，坐在佑哥兒身側(cè)輕聲喊他:“佑哥兒，這奶豆腐好吃嗎？”</br> 佑哥兒嘴巴張得大大的，吃到一口后便閉緊了，嘟著嘴咀嚼，過了好一會兒，奶豆腐都吃完了才點(diǎn)頭。</br> 陳世文嘆息。</br> 正在此時，換好衣裳的瑾哥兒噠噠噠跑了過來，嗅到空氣中的奶香味頓時就高興道:“娘，我也要吃！”</br> “好，我讓人給你做。”劉玉真柔聲道:“這是你三哥，來跟三哥問好。”</br> “三哥，”瑾哥兒歪著頭，有幾分好奇地問道：“為什么不是三弟啊？他和弟弟一樣矮，外祖母說弟弟矮所以是弟弟，他也矮也是弟弟，我最高我是哥哥！”</br> 說完還抬頭挺胸，很驕傲的模樣。</br> 劉玉真哭笑不得，“這大小不是靠高矮區(qū)分的，佑哥兒比你大，出生早，他便是你的哥哥，而你又比瑜哥兒早出生，所以你是瑜哥兒的哥哥。”</br> “一個人既可以是哥哥也可以是弟弟，端看和誰比，你在佑哥兒這里是弟弟，在瑜哥兒面前又是哥哥，莫要弄混了。”</br> 機(jī)靈的瑾哥兒想了想，又問，“那長桐比哥哥都大，為什么他又是侄兒呢？他還喊我叔叔呢！”</br> 長桐就是族長家那重孫了，比他們小一輩，劉玉真想起了那個懂禮貌的孩子，解釋道:“長桐比你們小一輩，所以你們是叔叔，他是侄兒，這輩分和歲數(shù)又不一樣了。”</br> 瑾哥兒似懂非懂，不過倒是沒再爭辯，乖乖地喊了一聲三哥哥。</br> 瑜哥兒也搖搖晃晃地走了出來，跟著哥哥喊，“三哥哥。”然后就倚靠在陳世文的腿上好奇地看著佑哥兒。</br> 佑哥兒也好奇地看著這兩個一模一樣，只穿的衣裳有些不同的小娃娃，還跟著重復(fù)了一遍，跟著喊道：“三哥哥。”</br> “娘，他喊我哥哥了！”瑾哥兒興奮地大喊，“那他就是我弟弟了？瑜哥兒是二弟，他就是三弟！”</br> “弟弟！弟弟！”一直都是家里最小的瑜哥兒也跟著興奮起來，跑過去拉佑哥兒的手，“弟弟，看魚。”</br> 于是兩個小的便拉著他到矮桌上看魚了，瑾哥兒還給他介紹哪一條是在哪兒抓的，也難為他還記得。</br> 許是小孩子之間有獨(dú)特的語言，剛剛還沉默著的佑哥兒去了矮桌之后，在兩小的帶領(lǐng)下也一個字、兩個字地往外吐，不過他說得很小聲，在另一側(cè)坐著的劉玉真和陳世文聚精會神也不怎么聽得清。</br> 劉玉真覺得有些奇怪，“之前母親跟我說佑哥兒一天難得說一句話，她老人家愁得不行，生怕有什么不妥，但如今……”</br> 她停頓了一下，組織語言道：“就剛剛這樣來看，他心里是明白的，就是反應(yīng)遲鈍了些，也不愛開口。”</br> “是不是平日沒人跟他玩，沒人和他說話的緣故啊？要不找些人來和他一起玩？”</br> 陳世文的注意力也是一直放在他們幾個身上，聽到劉玉真這么一說點(diǎn)頭道：“值得一試，我記得瑾哥兒和瑜哥兒剛學(xué)說話的時候，無論是你我還是岳母，亦或者幾個丫鬟和奶娘們天天都在教，他們?nèi)羰悄苷f一兩個字我們能高興半天。”</br> “我沒記錯的話，瑾哥兒和瑜哥兒的確是比康哥兒說話快。”</br> “也不知佑哥兒的情況如何，若只是說得少，或者沒有同齡的小娃娃伴著，這都是小事。”</br> “晚上請安的時候，我問問祖父他們看是怎么一回事。”知道佑哥兒只是反應(yīng)慢，他的表情有些許放松，“能治的就要治，不能治也得早早打算起來，他雖然腿上有疾，但也只是不能科舉而已，旁的事還是做得的。”</br> 劉玉真也是這個想法，只要不是癡呆的，那就還有救，于是道：“那你找長輩們問問清楚，趁我們還在家的時候，若是要買人也可以幫著掌掌眼，要挑那種忠心的，還要機(jī)靈。”</br> “門房那兒子忠心是有了，但也是個悶性子，應(yīng)該給佑哥兒再添兩個活潑的。我就不陪你去了，這次回來我看大嫂對我有些意見，我就在家里等你消息。”</br> 陳世文點(diǎn)頭，“這事我來說，至于大嫂，”他嘆息道：“可能是因?yàn)橛痈鐑旱木壒剩还苁菑埣夷沁呥€是村子里都有閑言碎語，她有些魔怔了。”</br> “你莫要放在心上。”陳世文緊握著她的手，“待我們下次回來，便有自己的院子了，也處不長。”</br> “我知道的。”兩人一個站著，一個坐著，就這么對望了一會兒，劉玉真噗嗤一笑，“她這樣的段數(shù)，傷不了我。”</br> ……</br> 晚膳過后，張氏聽到陳世文的話之后有些驚訝，“這，這佑哥兒跟兩小的待一塊真的有話說啊？你沒騙娘？”</br> 陳禮忠也道：“怪不得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們非要坐一塊，原來是這樣的緣故。”</br> 曾老太爺想了想，“若真是這樣，那這幾日你讓瑾哥兒他們多和他說說話。”他老人家嘆氣，“這幾年你大嫂很少把佑哥兒帶出來，天天把他關(guān)在屋里，三天兩頭說病了。”</br> “若真的像你說的這樣，那可就好咯。”</br> “我沒騙你們，”陳世文笑道：“他們今日圍著那碗魚嘀咕了半個時辰，后來哥倆又把真兒給他們做的玩具拿出來給佑哥兒玩，他也玩得很開心，還和他們兩個滾成一團(tuán)。”</br> “后來康哥兒來了便帶著他們玩捉迷藏，可惜佑哥兒不懂這里的訣竅，每次都躲在同一處地方，很快就被找了出來。”</br> “但他也不生氣，還學(xué)著瑾哥兒他們沖著康哥兒喊哥哥。”</br> “天爺啊！”張氏驚呼，“佑哥兒會喊哥哥了？！他以前都是只喊曾祖、祖父、祖母還有爹娘的，如今喊起了哥哥，天爺啊。”</br> “早知道我就多找些娃娃到家里來了，一人招呼一頓點(diǎn)心又不費(fèi)事。只要他們能帶著佑哥兒多說話，我殺一頭豬都成啊！！”</br> “村子里的孩子不行，”陳禮忠皺眉，提醒道：“他們見著了佑哥兒只會喊‘瘸子’、‘瘸子來了’、‘瘸子又來了’等等，你忘了上回你氣得堵人家門口罵了半個時辰的事情了？”</br> 被這樣一說，張氏便想起來了，懊惱道：“我這糊涂腦子，還是當(dāng)家的你記得，對對對，村子里的孩子要不得。”</br> “有些人家根本就不教孩子的，好賴都不教，就任由他們瘋長。”</br> 這種事陳世文還是第一次聽說，回到屋子里時都還有些愁眉不展，虛心地問劉玉真道：“你有沒有什么法子，能讓佑哥兒不瘸著走路？”</br> 劉玉真好奇，“這是怎么了？”</br> 陳世文把事情解釋了一遍，“長輩們琢磨著買人或者在附近村落里收幾個家里活不下去了的小子，但只要佑哥兒瘸一日，他這事就不好辦。”</br> “這鄉(xiāng)下小孩子家里人都是散養(yǎng)著的，年幼無知的話最是傷人，我最明白不過。”</br> “所以我便想著若是能讓佑哥兒如常人一般走路，那這事便能迎刃而解了。”他說著說著自己都在搖頭，“不過這個太難了，這兩年我雖有留意，但也沒發(fā)現(xiàn)能治這種腿的大夫。”</br> 原來是這樣，劉玉真明白他的意思了，道：“若是只想讓佑哥兒行走如常，也不是沒有法子，事實(shí)上這法子非常簡單，我一說你就明白了。”</br> 陳世文驚訝，忙問道：“是什么法子？”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yuǎn)，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yuǎn)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yuǎn)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jī)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diǎn)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jī)會。</p>
良久之后，機(jī)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