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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這話讓小張氏就是一個激靈,是啊,自己的佑哥兒是這般模樣,若又不得長輩親近,往后還有什么前程可言?</br>  自己少不得要像李家的說的那樣,為他積攢些家底,也立起大房的氣派來,以后再給佑哥兒娶個賢惠女子……</br>  她一邊思量著一邊給佑哥兒穿上衣裳,又把他哄睡了,然后呆呆地坐在床沿,想著明日要怎么和姑母說。</br>  她如今雖然幫著姑母管家,但是錢財是沒經過手的。家里頭只有每年分的幾十兩銀子,但佑哥兒時常生病要吃藥,藥錢家里出了但每回去縣城拿藥不也要買點別的?</br>  還得去仙婆那兒求些符來給他鎮魂,這銀子漸漸地就花沒了。</br>  第二日,等她想了半宿,熬得眼眶發黑地走到姑母跟前的時候,突然就聽到三弟妹和姑母及二嬸說,要建個大宅子!</br>  “娘,二嬸,夫君如今大小也是個從六品的官了,比知縣還要高上一級,但家里的長輩們卻還住著這么個小院子,連個散步的花園都沒有,委實有些不像。”</br>  劉玉真穿了一身桃紅色上繡荷花的襦裙,端坐在椅子上緩緩說道:“我便和夫君商議了,不如起一座大宅,如此方顯氣派。”</br>  見她們有些遲疑,劉玉真繼續說道:“再說了,眼見著宇哥兒、康哥兒幾個漸漸地大了,沒兩年便要娶妻生子,給您二老生小曾孫了。若是娶妻之后還住爹娘隔壁,一家人只那兩間屋子,也不體面不是。”</br>  “如今正好夫君回來了,讓他給畫個樣子,找齊了人風風火火地建起來。往后一個孫兒一座跨院,豈不是很好。”</br>  張氏是不愿一家人住得太遠的,但說到了娶孫媳婦她便有些意動,看向了另一側坐著的二弟妹戚氏。</br>  “哎呀,大嫂,這個好啊!”戚氏拍掌,“狀元公親自建的宅子,得多體面啊!”</br>  “十里八鄉的獨一份!”</br>  “正好這次的大喜事家里不辦流水席,不如就像三侄媳婦說的這樣起個大宅子,大祭祖宗,感謝祖宗庇佑呢!”</br>  “什么?家里不辦流水席了?”小張氏驚呼。</br>  “是啊,”張氏遺憾道:“老三說京城里頭上一科狀元被人一狀告到皇帝老爺跟前,說他收禮,還有什么,什么……”</br>  劉玉真補充道:“還有縱容家人強占鄉鄰田地,這是今年的事,被御史彈劾后證據確鑿,已經被貶至瓊州,大好前程就此斷送。”</br>  “對對對,”張氏也想了起來,“所以啊,這回家里就商量著不辦流水席,過幾日請幾個親戚過來賀一賀就完了。至于鄉親們,待祭祖的時候咱們家多出兩頭豬,從去年養到今年的魚也撈一撈,添兩個肉菜盡一盡心。”</br>  “不辦了啊。”小張氏難掩失落,她都想了一宿都想好了要怎樣說服姑母,讓她自己獨挑大梁那是不行的,但可以讓姑母出頭,這樣她再跑得勤快些,里里外外都忙活起來,總能沾點好處。</br>  誰曾想,竟是不辦了。</br>  不但不辦了,三房還要建大宅子搬出去住,什么一個孫子一座院子,還不是他們占得多些,畢竟有三個兒子呢。</br>  小張氏傻愣愣地在屋子里站著,思緒翻滾。</br>  但縱使她千般不甘,萬般不愿,這事還是往劉玉真希望的那個方向發展。陳家需要起一座大宅子,一來的確是人越來越多,陳世文這一輩是三個兒子,但再往下就是五個。</br>  男孩將來分家,總得一人一座院子吧?難道還像以前一樣只分三間房?</br>  這二來便是如今家里也比以往富裕,近兩年魚價雖然跌了,但陳家又買了許多地,一年下來也有大幾百兩。</br>  如今陳世文科舉考完,也授了官每年都有俸祿,這供養他的銀子就省下來了,所以幾個長輩都同意在老屋那地上新建一座宅子。</br>  圖紙上只畫了三進并一排后罩房,但含了七八個小跨院,足夠一人一個了。</br>  “這里要建座園子,”劉玉真指著一處院子的旁邊空地道:“你喜歡竹,那這里就種一處竹林。”</br>  “再種些梅樹。”陳世文點頭,在紙上勾勒出崎嶇的假山、嶙峋的梅枝、再在旁邊添了幾棵細竹。</br>  “要種桃子!”瑾哥兒扒著桌角說道:“爹,種桃子,桃子好吃!”</br>  于是陳世文又在畫紙上畫了幾株桃樹、接著是棗樹、石榴樹、荔枝樹……</br>  到最后就成為了一處果園,但不管是劉玉真還是幾個孩子都高興得很,陳世文也就只有照辦了。</br>  ……</br>  在悠閑地畫圖紙中,陳氏一族開了祠堂祭祖,并把瑾哥兒和瑜哥兒兩個人的大名陳澤瑾、陳澤瑜計入族譜。</br>  那一天陳世文穿著他的官袍走在最前方,其后才是族長、族老、曾老太爺等人。</br>  張氏和劉玉真因為是朝廷冊封的赦命,于是也參加了此番祭祖,張氏從頭一天晚上就摸著她那身衣裳激動萬分,祭祖那天一整天都紅光滿面的,到了晚間才顯露出疲憊來。</br>  而劉玉真因為見過更宏大的場面便平靜得很,響午的時候還歇了半個時辰,一整天都精神奕奕。</br>  讓族里的好些婦人都驚訝,私下里說她有官家太太的氣派。</br>  祭祖之后便是宴請,張家、戚家、吳家、劉家、何家、楊家等等親戚全都來了。就連陳荷花未來的公婆譚地主夫婦都提著禮上門,人人都擺著一張笑臉,熱情得很。</br>  沒有了人來人往、多是不識字村民的流水席,又不需要到處采買雞鴨魚肉,小張氏之前的想頭便落了空。</br>  而來的人里頭許多都是小張氏說不上話的,即使她說得上話的,也都是和她閑話兩句便圍著張氏和劉玉真奉承,她這個陳家長媳在她們的眼中沒什么太大的分量。</br>  更不用說兩人嫁妝、氣度、手段、衣裳首飾、侍候的人等等方面的差距了,在劉玉真挑了一些舊衣裳賞下去后,冬葵有時候穿得都比常年布衣的小張氏體面。</br>  所以直到后來,李家的見著冬葵就躲,更別說搶熱水這等小事,劉玉真直接指派了兩個人到廚房幫忙。</br>  再加上之前留下的郭婆子,有幾分香火情的錢家的,無論他們這一房什么時候要什么,就沒有缺的。</br>  “太太,廚房孝敬了奶豆腐來。”冬葵掀開竹簾子走了進來,端過來兩碗瑩白的奶豆腐放在劉玉真身旁的桌子上,上面還半鋪了一層煮得綿軟的紅豆。</br>  “可是錢家的做的?”劉玉真問道,她放下手里的游記,拿起旁邊放著的瓷勺舀了一小口,“有幾分火候了,讓她再做一些送去給家里其他人嘗嘗。”</br>  “哎。”冬葵應著,然后轉身走到半途又倒了回來,小聲說道:“太太,我剛才瞧見三少爺了。”</br>  三少爺就是佑哥兒了,這個孩子被小張氏看得很嚴,平時都是不許他出門的,劉玉真回來七八日了也不過只見了兩三回。</br>  “三少爺,你在哪兒見著他了?”劉玉真好奇地問道:“旁邊可有別的人在?”</br>  “沒呢,”冬葵回道:“三少爺蹲在廚房墻角不知道在看什么,太太,可要去稟告老太太或者大太太?”</br>  劉玉真想了想,“你喊個人去看著他吧,莫要讓他跑到危險的地方去了,然后再去老太太和大太太那說一聲。”m.</br>  冬葵聽話地出去了,但還沒等劉玉真把這一碗奶豆腐吃完她就回來了,身后還跟著一個兩三歲的小娃娃,那一瘸一拐的模樣的確是先前見過的佑哥兒無疑。</br>  劉玉真吃了一驚,“你怎么把他帶回來了,可是老太太和大太太不在?”</br>  冬葵無奈道:“老太太說大太太出門去了,她那里又來了兩個老姐妹不得閑,讓您看一會兒三少爺。”</br>  跟在冬葵身后的佑哥兒,手里握著一只光滑的木頭鴨子,自從進了門那眼睛就直勾勾地看著劉玉真。</br>  也不說話,就這么站著。</br>  這讓劉玉真有些頭疼,彎下腰柔聲問他,“佑哥兒,你可還記得三嬸?我們昨日晚膳的時候才見過的。”</br>  佑哥兒沉默著,過了一會兒才點頭,但是目光依然沒有移開。</br>  劉玉真不明白他這是怎么回事,又問他是不是渴了、餓了、找她是不是有什么事等等,都沒有得到回應,這讓她有些泄氣。</br>  “太太,”冬葵看了半響,猶豫著說道:“三少爺這是不是想吃奶豆腐啊?我剛剛端來的路上他就抬頭看了,您這會兒就坐在桌子前邊,所以他才看著您。”</br>  劉玉真一愣,試著往旁邊走了兩步,果然佑哥兒的眼珠子沒跟著她轉動,還是直勾勾地看看前方,那個放著碗的桌子上。</br>  “這……”</br>  劉玉真扶額,將他抱起放置在椅子上,順手給他整了整衣裳,然后道:“冬葵,你喂他嘗嘗,拿另外一碗我沒吃過的。”</br>  冬葵應著,然后端起另一碗還有些溫熱的奶豆腐,舀了一勺湊近佑哥兒的嘴巴,他乖乖地張嘴吃了下去。</br>  吃完了嘴巴又張開,冬葵不敢喂得太快,一小勺一小勺地喂了半碗。</br>  “娘,娘,你看我和弟弟抓到魚了,晚上煮著吃吧……”瑾哥兒捧著一個碗,里面游著十幾條拇指大小的魚,他的身后是喊著‘哥哥’‘哥哥’跟上來的瑜哥兒。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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