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芽是個大方的寶寶,就算吃不到雪糕，也愿意把自己賺來的一部分錢分給葉霖川，以前是他照顧她的吃喝,現在該償還回去，這樣才顯得公平。</br> 得到葉芽同意后,葉霖川便捧著電腦坐在沙發上沒說一句話,視線專注停留在屏幕上頭。</br> 葉芽往過靠了靠,上面全部都是她看不懂的數值曲線,忽高忽低,沒有一點樂趣。</br> “你在干嘛？”老師說了，不懂就要問。</br> 葉霖川指尖停留在鍵盤上，淡淡說了四個字：“炒股，賺錢。”目前股市行情還不錯,他決定先用何助理的賬戶小投一筆試試水，葉霖川鼠標移動，看中了其中一只股票。</br> 葉芽眨著眼睛，小手指向下面說：“選這個。”</br> 葉霖川順著指尖看去,這家很穩定，不會跌太狠但也漲不了多少，遠沒有他看中的那兩家回報率高，不過也可以試試,說不定瞎貓碰上死耗子。</br> “好了,你要睡覺了,明天不是還要去幼兒園嗎？”葉霖川合上筆記本,抱起葉芽向臥室走去。</br> “我要和哥哥睡。”葉清河的聲音比葉霖川好聽，講起故事很溫柔，還會拍拍她，葉芽最喜歡哥哥拍拍她。</br> “哥哥明天還要上學，你不要打擾人家。”</br> 望著愈來愈遠的房門，葉芽遺憾地撇下了唇角，不情不愿趴在了葉霖川肩頭。</br> 老父親抱著芽形抱枕，心里可不是一般的美。</br> ***</br> 周一。</br> 葉芽和沈然一起去了幼兒園。</br> 她已經很長時間沒有來幼兒園了，進班級時明顯感覺到其他小朋友們的目光不一樣，他們都盯著葉芽臉上的結痂看，目光有好奇的打量也有不加掩飾的排斥。</br> “芽芽坐過去吧，我們馬上要上課啦。”劉老師溫柔牽住葉芽的手，拎著她坐到桌位上。</br> 她摘下書包掛在椅子后頭，很是乖巧整理著書本。</br> 坐在一旁的甜甜看了看葉芽臉上的痂，又看了看小手上殘留的印子，高高舉起手：“老師，我不要和葉芽芽坐！！”m.</br> 甜甜叫聲很大，葉芽停下手上動作，不由望過去。</br> 小女孩神色間帶著極為明顯的厭惡，說：“我媽媽說水痘會傳染，我不要和葉芽芽坐，她會傳染給我，讓我變丑的。”</br> 甜甜特意加重丑那個字。</br> 葉芽倏然瞪大眼眸，幼小的心靈遭受到巨大創傷，這段日子來從沒有人說過她丑，難道、難道老巫婆詛咒加重，讓她變丑了？</br> 葉芽手忙腳亂從書包里翻出小鏡子，認認真真打量起自己來。</br> 今天沈晝哥哥給她扎了兩個漂亮的丸子頭，微微長長的劉海拍蓬松隨意貼在額頭，左邊臉頰有黑色的印子，右邊也有幾個快脫落的痂，她不敢碰，任由它們掛在上面。</br> 她變丑了嗎？</br> 葉芽自我懷疑。</br> 有一人就有二，甜甜說完沒多久，坐在后面的小胖子也把桌子往后拉了拉，咬字不清的說：“我……我媽媽也讓我離葉芽芽遠一些。”</br> 家長們都知道葉芽長了水痘，在家時特意告知自家孩子盡量和葉芽保持距離，免得沒好利落給傳染上。</br> 還有些小朋友不太懂什么意思，但也拉開了椅子，單純為了跟風。</br> 葉芽前后左右的位置一下子都空了去。</br> “小朋友，芽芽水痘已經好了，不會傳染，你們快坐好！不然老師要生氣啦！”</br> 班級里的幾位老師匆忙擺好桌椅，但不管怎么勸，他們就是不樂意和葉芽挨在一塊，有的不講理地竟哭了起來，場面再次混亂成一團。</br> 看著眼前鬧鬧嚷嚷的同學，葉芽心里很不是滋味，她強壓著難過，抬手拉了拉劉老師袖子，仰頭說：“老師，芽芽可以自己坐。”</br> 劉老師愣了下。</br> 葉芽收拾起書本到背包，費力扯著小凳子到教室角落，乖乖巧巧說：“我坐在這里，不和他們坐。”</br> 劉老師看著有些難受，卻也無可奈何，畢竟班級秩序要維持。</br> 距離六一還剩一周不到的時間，這段日子劉老師加班加點幫小朋友們排練六一要表演的節目，繪畫課和下午的自由活動時間都改成了排練，葉芽因為生病錯過這次活動，小朋友們練習舞蹈時她靜靜坐在后角落看著，孤孤單單像是被拋棄的小松鼠。</br> 劉老師自然不能差別對待，總要讓葉芽一起上臺表演，問題就是現在讓她加入排練已經來不及了，再者臨時加人會打亂原本節奏，到時候所有小朋友可能都會亂套。</br> 左右為難中，生活老師提議：“不是還有一個角色，可以讓葉芽芽演。”</br> 劉老師搖頭：“那是個反面角色，其他小朋友都不要，現在給芽芽太不公平。”</br> 生活老師覺得也是，便沒再說話。</br> 他們排練的節目是歌舞《花精靈》，故事大概就是一個巫婆破壞了花精靈生活的地方，精靈們出面打敗巫婆，歡聲笑語中結束表演。由于小朋友們都想穿漂亮的衣服演精靈，沒人愿意演巫婆，所以老師們決定取消巫婆這個角色，反正巫婆只在開頭有一段無關重要的表演，要不要都不影響。</br> “讓葉芽芽演巫婆！！！”</br> 后方小朋友們顯然也想到了，圍在葉芽身旁起哄。</br> “巫婆巫婆演巫婆！！”</br> 話本里的巫婆臉上長滿麻子，與葉芽本人非常契合，他們正是想到這一點，所以才不住慫恿著。</br> “好了好了，小朋友們不要鬧了！”李老師害怕場面失控，急忙叫停他們的行為，彎腰抱起葉芽說，“芽芽生病剛剛好，你們不可以這樣欺負她，知道嗎？”</br> 孩子們紛紛對視一眼，跑去繼續排練。</br> 劉老師松了口氣，抱著葉芽坐下，溫柔細語：“沒關系，老師可以讓我們芽芽單獨表演，芽芽有會的特長嗎？要不打竹板吧，你竹板不是打的很好。”她自然看到了葉芽網絡上的表現，當別人問起這是不是你學生時，心中涌出難言的自豪。</br> 葉芽不說話，像洋娃娃般卷翹的睫毛低垂，模樣安靜。</br> 劉老師以為她傷心，態度更軟：“芽芽不喜歡呀？那你告訴老師，你想表演什么。”</br> 劉老師話音剛落，葉芽迅速接話：“老巫婆。”</br> 劉老師一噎。</br> 她很認真，眼里沒半點玩笑。</br> 劉老師定定神說：“芽芽不用在意小朋友的話，等六一那天你臉就好了，一點都不丑。”</br> “可是我想演老巫婆。”</br> “噯？”</br> 葉芽鄭重其事道：“芽芽要和別人不一樣。”</br> 媽媽說了，</br> 山雞群的鳳凰是最顯眼的，反之鳳凰群里的山雞也最顯眼，只要有自己的特點，不管你是山雞里的鳳凰還是鳳凰里的山雞都會成為焦點。</br> 芽芽不要平庸，要焦點。</br> 所以芽芽不要和他們演一樣的角色，要劍走偏鋒演巫婆。</br> 劉老師又是一噎，竟無法反駁。</br> “那就這樣說定啦，演巫婆！”那定主意的葉芽驟然心情愉悅，從老師懷里跳下去回到自己座位。</br> “……”</br> 誰和你說定了！</br> 劉老師再一次感覺心累。</br> 很快到了自由活動時間，操場上有不少玩耍的小朋友，班級里的小朋友嫌棄葉芽變樣，都不樂意和她玩。</br> 她跑到操場環視一圈，很快在滑滑梯上尋找到夏晴，她明顯也注意到了葉芽，眼睛一亮，迅速滑下來跑到葉芽跟前。</br> “芽芽，你病好了么？”</br> 從那天宴會結束，兩個人一直沒見面，因為那件事，夏晴被媽媽狠狠教訓了一頓。后來得知葉芽生病，她很想來看看，但是媽媽說會傳染，不肯帶她過去，于是只能從沈然口中打聽葉芽的每日情況。</br> “醫生叔叔說好了，可是甜甜他們不相信，還不和我玩兒。”葉芽害怕夏晴也排斥她，小手死死捂著臉，只露出雙圓溜溜，濕潤潤的鹿兒眼，“夏晴姐姐你會嫌棄我嗎？”</br> 夏晴歪歪頭，“芽芽為什么這樣問？”</br> “因為我變丑了……”她很泄氣，小奶音沒有原來的滿滿活力。</br> 夏晴上前拉開她臉上的小手，彎腰緊盯著她臉上那幾顆結痂的痘痘，隨即笑了，“星星都覺得芽芽好看，特意從天上跑到了芽芽臉上，芽芽不丑。”</br> “真的嗎？”</br> “真的！”夏晴生怕葉芽不相信自己，微微提高音量，她眼珠子轉動，靈機一動跑回到班級，再出來時手上拿了根黑色水彩筆，看了看葉芽，在臉上相同的位置點上黑色小點點。</br> “看，我和芽芽一樣啦。”</br> 看著夏晴臉上的水彩筆痕跡，葉芽心里頭燒起了小火爐，暖烘烘的。</br> 兩個人頂著臉上“疤”，手拉手去玩滑滑梯，不過很快有人注意到了葉芽，她才剛坐上滑滑梯，沒來得及準備往下滑的時候就被人從后重重推了一把。</br> 呲溜一下，葉芽的小胖身子順著滑梯歪歪扭扭下去，身體沒保持住平衡摔倒在一旁。</br>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頑劣淘氣，站在最上面笑成一團。</br> “劉子實，你干嘛呀！！”夏晴惱了，上去準備揍人。</br> 劉子實抹了把鼻涕，撒丫子跑遠。</br> 自從上次郊游時被葉芽拿蟲子嚇，他就記恨上了，今天可算是給他還有奶奶報了仇，反正奶奶說下學期給他轉學，現在怎么做也無所謂。</br> 結果劉子實還沒嘚瑟多久，后腰就被重力沖撞，他腳下踉蹌，一個跟頭栽倒在地。</br> 他氣狠狠轉過頭。</br> 男孩眉目陰沉，籠罩在眼上的胎記為他增添三分壓迫。</br> “沈……”</br> “讓你欺負我妹妹！！”</br> 劉子實還沒叫出名字，沈然便發了怒，就像頭蠻牛般撲過去，與之扭打在一起。</br> 夏晴一看有人出面報仇，放下心來，屁顛屁顛跑到葉芽跟前，著急忙慌攙扶起她：“芽芽你沒事吧，你有沒有摔壞？”</br> 滑滑梯不是很高，自然摔壞不了人。</br> 葉芽拍拍屁股上的土，一臉的無動于衷。</br> 夏晴眼里泛著淚花：“芽芽摔得疼不疼呀？想哭的話可以靠著姐姐哭。”</br> 葉芽搖搖頭，斷然拒絕：“不行，我不能哭，我要攢著回家給哥哥哭，現在哭的話眼淚就不夠了。”</br> 她都算好了，回家先給哥哥哭，哥哥為了哄她肯定會給她吃冰棍兒；再給沈晝哥哥哭，沈晝哥哥人更好，除了冰棍兒還給她娃哈哈，撒撒嬌的話還能再多要一瓶娃哈哈；最后在和子煜哭，子煜沒什么用，但有糖吃。</br> 芽芽心里默算一下。</br> 這樣她就能吃到兩根冰棍加兩瓶娃哈哈。</br> 夏晴癟著嘴巴很是委屈：“姐姐就不行嗎~”拉長的語調極為怨念。</br> 葉芽搖頭，對著夏晴說：“不行，不過晴晴姐姐可以哭給我看。”</br> 夏晴：“……”</br> 難受，想哭。</br> 她最終沒哭，拉著葉芽走到一邊安靜處，安慰她：“芽芽別難過，沈然已經幫你報仇了，以后肯定沒人敢孤立你。”</br> 孤立這個詞是夏晴從晚間新聞上學到的，現在還記得那個被孤立的姐姐很可憐，以后長大了她可不要成為那種孤立別人的人，要是有人敢孤立欺負她，她就打回去，反正小叔叔給她報了跆拳道，說是能防身，她現在抓緊時間練，看誰敢欺負她們姐妹兩個。</br> 夏晴一直在安慰葉芽，葉芽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樣子，沒心沒肺的小模樣好像沒收到任何影響。</br> “我不難過。”她說，“弱小者才會抱團孤立別人，強者總是被孤立的那一個。”</br> 這也是母親告訴她的話。</br> 母親說不必為了融入集體而改變自己，天才總是特立獨行。</br> 葉芽以前不懂，現在懂了。</br> 她是厲害的強者，甜甜他們是抱團取暖的弱小兒童，她身為一百歲最最最最厲害的天才小妖怪，才不會和弱小的人類幼崽斤斤計較。</br> 完全理解錯母親意思的葉芽膨脹了，膨脹成了口十艸牙。</br> 夏晴托腮癡癡盯著她看，半晌說：“芽芽你說話好深奧喔，和我奶奶一樣，不過我奶奶已經死掉了。”</br> 最后半句有些失落。</br> 葉芽轉過頭去，小童音慢悠悠：“那晴晴姐姐現在也可以叫我奶奶～”</br> 夏晴：“……”</br> 嗯？？？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