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安室里。葉霖川用了半天功夫才解釋清楚為何出現(xiàn)在女廁所的原由,保安和舉報他的女生都是善解人意的熱心腸,聽后批評教育幾句就放他離開了。</br> 臨走前葉霖川聽到身后傳來嘟嘟囔囔的討論聲。</br> “單身爸爸吧……”</br> “是啊，真不容易。”</br> 單身爸爸真不容易的葉霖川：“……”英名盡毀,無臉見人。</br> 剛才發(fā)生的事情嚴重影響到葉霖川心情,他默然走在前面,眉眼間遍布陰雨。葉芽跟在后面,時不時要小跑幾步才能追上男人的步伐,走了兩步后，她突然停下,身體像木頭般僵硬。</br> 葉霖川皺眉,扭頭看她。</br> 葉芽站在大廳中間,周圍是來來往往的大人,她攪動著雙手，眼巴巴瞅著葉霖川。</br> “干嘛。”語氣極為不善。</br> “弟弟……”</br> “不準叫我弟弟。”</br> “阿弟。”思考兩秒鐘，葉芽換了稱呼。</br> 兩人對視，空氣僵持。</br> 葉霖川深吸口氣讓自己冷靜,“說。”</br> 葉芽低頭看了眼褲子，“屁屁濕……”</br> 葉霖川目光下移，呼吸微窒。</br> 這一路她都穿著那條被尿濕的褲子招搖撞市，路人顯然也注意到了葉芽的情況，時不時投來眼神,指指點點。他抿唇,上前拉起她的手。</br> “阿弟？”</br> “住口！”葉霖川暴躁,“沒大沒小的……”</br> 沒大沒小？</br> 葉芽像迷惑的小一休一樣敲敲腦袋,之后恍然大悟，仰起頭甜甜地叫了一聲——</br> “孫子。”</br> 噗。</br> 路過的一對閨蜜笑嗨了。</br> 葉霖川咬牙切齒，剛想著責(zé)斥責(zé)，電話進來，是小助理。</br> “葉總，錢秘書說會議快開始了，問你什么時候過去……”</br> 葉霖川這才想起他下午還有一個公司會議。他余光看向身旁的葉芽，小姑娘腦袋轉(zhuǎn)過來轉(zhuǎn)過去，哪怕是商城上面飄起來的氣球都讓她新奇的哇一聲。</br> 葉霖川掃了眼那條半濕不干的褲子，說：“你過來一趟。”</br> “啊……好。”</br> 電話掛斷，葉霖川拉著葉芽靜靜在原地等候。沒多久，小助理便氣喘吁吁跑了過來。</br> “葉總！”</br> 葉霖川二話不說將葉芽推過去：“你帶她去買幾件衣服。”</br> 小助理一愣：“那您呢？”</br> “我去開會。”他單手勾過小助理手上的鑰匙，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距離會議開始還有十五分鐘，“買完直接送她回去。”</br> 望著男人毫不猶豫離開的背影，葉芽松開助理的手追了過去，“你要走了么？”</br> 葉霖川腳步未停，依舊向大門的方向走。</br> 葉芽跌跌撞撞，邊跑邊說：“你、你怎么可以把自己的小孩和陌生人放在一起，不安全的。”</br> 葉霖川倏然止步，葉芽來不及剎車，整個人都撞在了葉霖川腿上。</br> “啊呀！”她驚叫聲，捂著腦袋后退好幾步。</br> 老實說有點好笑。</br> 葉霖川壓抑著上揚的唇角，淡聲說：“何助理剛才和你吃過飯，不是陌生人。”</br> “不可以不可以。”葉芽極其抗拒，“熟人也不行，電視上說賣小孩的都是熟人。”她嗓音稚嫩還帶著奶氣，在一本正經(jīng)說這種事情的時候有種反差萌感。若生在普通人家，爸爸一定會把小姑娘放在心尖兒上寵，可惜就可惜在，葉家不是普通人家，葉霖川也不是寵女的爸爸。</br> “放心，他那種小輩賣不了你這個長輩的。”葉霖川拍拍她的腦袋，“畢竟你這么聰明，肯定不會上當。”</br> 這話聽著有些耳熟。</br> 葉芽撓撓臉蛋，一尋思覺得也對。她都是一百歲的成年人啦，聰明的小腦袋里面都是聰明的知識，系統(tǒng)叔叔說人類都是笨蛋，笨蛋人類肯定拐不了她這個聰明的小妖怪。</br> 葉芽點點頭，毫不猶豫轉(zhuǎn)身，小手向上那么一揮：“拜~</br> 一個字充滿灑脫利落。</br> 葉霖川皺眉，不知為何，他感到莫名不爽。</br> “小何——！”</br> 旁邊看戲的小何急忙回神，屁顛屁顛跑了過去，諂媚彎腰：“葉總還有啥吩咐？”</br> “我現(xiàn)在趕不上會議，你通知錢秘書改到明天。”</br> “啊？”這么、這么突然？</br> 葉霖川語氣銳利：“有問題？”</br> 小助理連連搖頭，按照葉霖川所說去打電話更改會議時間。</br> 葉芽疑惑蹙起眉頭：“你不走啦？”</br> “怎么，你很失望？”</br> 他隨意一問，卻得到葉芽很真誠的點頭。因為她剛剛又將臭弟弟和自己的四葉草爸爸搞混了，沒辦法，這張臉實在太過熟悉，即使心知肚明這不是熟悉的父親，葉芽還是忍不住把這張臉帶入到父親身上，所以在他要把自己丟給別人時會覺得難過。不過等意識過來后，哪里有什么不舍，哪里有什么難過。</br> 只是一個臭弟弟而已。</br> 她才不在乎呢。</br> 葉霖川在葉芽眼中看不到半點假色，他不開心地將她拎起抱在懷里，掌心觸摸到一大片濕潤，反應(yīng)過來那是什么后，葉霖川滿臉嫌棄，恨不得立馬找個洗手間把自己的手清洗的干干凈凈。</br> 兒童服飾在商城三樓，葉霖川抱著她坐電梯直達，隨意找了家童裝店進去。</br> 店里滿目玲瑯，有裙子有褲子，還有艾爾莎的假發(fā)和冰雪服，花花綠綠看得人眼睛暈。</br> 葉霖川放葉芽下來，對售貨員說：“麻煩給她選身衣服換上。”葉霖川頓了下，“不要背帶褲。”</br> 女店員一眼瞅到背帶牛仔褲上的水漬，微怔。</br> “我、我尿褲子了。”葉芽扯著衣角，不好意思低下頭，“我自己會換褲褲，不用姐姐幫我換！”</br> 她每個字咬得都很重，拉長的尾調(diào)帶著天然的呆萌可愛。再看她頭發(fā)蓬蓬，臉蛋圓圓，一雙大眼睛長得討喜晶瑩，眼尾還墜了一顆紅色的小淚痣。</br> 店員在這里工作這么久從沒見過這么漂亮的小姑娘，心融化成一團，哪有什么嫌棄。</br> “沒關(guān)系，姐姐給你換。”她從架子上拿下套雪紡連衣裙，連同內(nèi)衣一同準備上，牽過葉芽：“穿裙子上廁所會方便，來，我們?nèi)Q上。”</br> 葉芽抓上店員手，回頭不放心的和葉霖川叮囑：“我要去換衣服，阿弟不可以</br> 亂走。”</br> 葉霖川面無表情。</br> 女店員格外困惑：“這不是你爸爸嗎？”</br> 葉芽搖頭：“不是不是，他不是我爸爸。”</br> “……啊？”</br> 葉芽正經(jīng)八百說：“是芽芽的孫子弟弟~”葉芽不知道他到底喜歡哪個稱呼，于是就加起來一起叫了，看他喜歡哪個就應(yīng)那個。</br> “……？？？”</br> 葉霖川嘴角抽動，“你別她鬼扯。”</br> “我沒有鬼扯！”葉芽瞪回去，拽著頭頂?shù)男〈裘г梗叭思矣植皇枪恚『⒆蛹壹业木蜁y說話，真拿你們這些年輕人沒辦法……”她嘴里嘟嘟囔囔，主動晃進更衣室，臨了還在說，“三十多歲的小朋友果然不成熟。”</br> 女店員目瞪口呆：“您女兒……真特別。”</br> 葉霖川輕嗤，坐在一旁的沙發(fā)上安靜等候。</br> 他相貌出眾，一身休閑的衣裝仍難擋貴氣，凡是路過的年輕女性都會停在門前看他好半天。葉霖川感覺自己像馬戲團的猴子一樣，他煩躁擰眉，冷聲催促：“還沒好么。”</br> “好了好了。”店員推門，帶著葉芽出來。</br> “你女兒打扮一下可真漂亮。”</br> 她亂糟糟的頭發(fā)被店員編成了菠蘿辮，發(fā)尾用小雛菊發(fā)圈扎了兩個小揪，乖順在腦袋后面翹著。她穿著那條露肩款的連衣裙，手上抱著店員送她的哪吒小玩具。</br> “你們看，那小孩真可愛。”</br> 不出所料，葉芽又一次吸引眾人注意。</br> “那是你家寶貝嗎？今年幾歲了？”懷孕五個月的年輕媽媽上前攀談，看向葉芽的眼神滿是喜愛，“好羨慕呀，希望我女兒也能這么可愛。”</br> 哪里可愛了？？</br> 這些人眼睛壞掉了吧？</br> 葉霖川上下打量葉芽幾眼，“就這套了。”他取出錢包準備付款。</br> “其他款式不看看嗎？那套運動衣可以給寶寶上學(xué)穿，跑起來也方便。”</br> 上學(xué)。</br> 葉霖川這才想起這小兔崽子還要上學(xué)。</br> 可是他連學(xué)校都沒有選好。</br> 煩死了。</br> 走進店的顧客越來越多，葉霖川情緒也愈發(fā)不耐，長指隨意一指：“從這邊到那邊，全包起來。”之后來到柜臺：“刷卡。”</br> 后面人感嘆：“暴發(fā)戶啊……”</br> 衣服買好，葉霖川又去買了小孩子上學(xué)要用的文具，小助理拿著大包小包，在后面任勞任怨當人形推車。葉霖川看了眼時間，是時候回去了。</br> 可是就在此時，葉芽又站在玩具店前不在挪步。</br> 她雙手趴在玻璃窗上，希翼望著櫥窗里的變形金剛玩具。</br> 葉霖川看了看她，又看看變心金剛后面的芭比娃娃，頓時會錯意：“想要？”</br> 葉芽點頭。</br> 小子煜喜歡變形金剛，她清楚記得。</br> 葉霖川挑眉，冷漠一笑：“不給你買。”</br> 葉芽嘴角慢慢耷下去，很快又振作起來：“才不要你買！我自己買！”</br> “是么。”葉霖川似笑非笑，“你有錢嗎？”</br> “我有錢！”她拉開隨身小包包，從里面取出皺成一團的十塊錢，高高舉起向他炫耀，“看！芽芽有錢！”炫耀過后，小腦袋低了下去，“不過這是給然然的……”</br> 她借了然然十塊錢，要還給然然~</br> 唔。</br> 可是也想給小子煜買玩具。</br> 小子煜一直希望和爸爸出來，讓爸爸給買玩具。現(xiàn)在她買上變形金剛，告訴子煜是爸爸特意買給他的，他一定會很開心。</br> 可是……</br> 小妖怪沒有錢。</br> 葉芽一雙眼珠子幾乎要貼到變形金剛身上，臉上清晰表露出想要卻無可奈何的情緒。</br> “養(yǎng)你一個已經(jīng)很費錢了，我是不會再給你買玩具的。”葉霖川言語冷漠，絲毫不因為她可憐的表情而心軟。</br> 葉芽不開心地背過身：“我才不要你養(yǎng)！”</br> “哦？”葉霖川笑了，“不用我養(yǎng)還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現(xiàn)在還要買玩具。”</br> “我、我本來不用你養(yǎng)！”葉芽小脾氣再一次上來，“太陽公公會養(yǎng)我！”</br> 四葉草要靠太陽而活，要養(yǎng)也是小太陽養(yǎng)，才不稀罕壞弟弟呢。</br> 葉霖川嗤笑，小孩子果然就是小孩子，說出的話和笑話一樣。</br> “既然你這么有本事，那么你別找我。”他側(cè)眸看了眼玩具上的標價，折后100，100塊對他來說是毛毛雨，微不足道的零錢。</br> 他說：“要不你自己想辦法賺一百塊去買，要不和我回家，我不想和你在這兒耗費時間。”</br> 葉芽不說話。</br> 小助理看不過去，不禁插話：“葉總，就是個娃娃，買就買了……”</br> 葉霖川神色冷漠。</br> 倒不是他小氣不給買，也不是存心為難。他只是不想慣小孩子這種要什么就給什么的臭毛病，別說今天站著的是葉芽，就算換成親兒子也是一樣的結(jié)果。</br> 三個孩子今天要這個，明天要那個，久而久之那還了得。</br> “自己買就自己買……”葉芽委屈嘀咕，不就是一百塊錢，以她聰明的妖怪腦袋肯定能賺到。</br> 她看了看手上的十塊錢，又看了看櫥柜，靈機突然那么一動。</br> 她有辦法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fēng)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fēng)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