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歲的小娃娃不大點一只,被成年人抓住根本沒有逃脫的機會，更別提葉芽腦袋暈暈,身上使不出一點力氣。</br> 望著抓住她胳膊的那只大手，葉芽害怕地仰起頭顱。</br> 然而在看到那張臉時,恐懼感消退，如數化作詫異。</br> “司機叔叔？”葉芽沒想到會在這里碰見家里的司機，不可置信的瞪起雙眼。</br> “先生讓我接你回家。”司機松開葉芽,看了眼周圍雜亂的環境，眉頭皺起,“這里這么不安全，你怎么能一個人到這種地方。”</br> 當葉霖川讓他來石錦洞接人的時候他都驚了一下,訝異一個三歲小姑娘竟然那么能跑，尤其石錦洞是龍城有名的混亂，稍不留神可能會遭遇不測,索性他趕來及時，沒有釀成大錯。</br> “上來吧。”不由分說，司機把葉芽抱上后座。</br> 葉芽全身發燙,四肢軟綿綿的沒有力氣。</br> 上車后不叫不鬧,蔫蔫地看著窗外發呆。</br> 司機發動引擎，對著后視鏡的葉芽嘆了口氣。</br> 早些時家里就發現了葉芽失蹤,家里那位大少爺嘴巴嚴實，任憑怎么問都不肯說出她在那兒。還好他們在車站找到了落下的單車,最后順著監控一路找過來,可謂是下了不少功夫。</br> “不能葉芽能走這么遠還是很了不起的。”見小姑娘不說話,司機便以為她在暗自神傷，忙換了說辭夸贊，“像是我家里的兒子，十七八多不認識路，要是把他丟出去，保準回不來。”</br> 司機突然打開話閘，喋喋不休和葉芽講起了家里的趣事。</br> 葉芽胃里不舒服，她跪坐在座位上，雙手扒住車窗，睫毛忽閃忽閃的飄向窗外。</br> 馬路對面是一座游樂場，粉紅色的摩天輪在藍天白云下悠悠轉動，即使窗戶關著，也能聽到從游樂場飄來的音樂聲。</br> 司機話音頓住，話題一轉，問：“葉芽想去玩？”</br> 她轉過頭，神色茫然。</br> 小朋友這幅懵懂無知的樣子可心疼壞了司機。</br> 他這才想起后座的女孩是克隆人，三年來沒受過什么教育，恐怕連游樂場是什么都不知道，這次接回去，面臨的結局可能是銷毀……</br> 司機心里發酸：“叔叔帶你去游樂場玩兒，好嗎？”</br> 葉芽眨眨眼，搖頭：“我不想去。”她不舒服，想睡覺。</br> 她的拒絕在司機看來又有了別的意思，更加憐惜：“不怕，我不會告訴先生的。”</br> “？”葉芽困惑的皺起小眉頭，“可是我不想去。”</br> 司機：“你想。”</br> 司機：“你肯定想。”</br> 小孩子都喜歡去游樂場，尤其是三歲的小孩子，更想去！</br> 說不想去肯定是口是心非，肯定是害怕葉總責怪。</br> 唉。</br> 司機嘆氣。</br> 小孩真可憐，承受著這個年紀不應該承受的命運。</br> 司機悲從中來，低頭擦了擦眼淚。</br> 他的行為完全讓小妖怪迷惑。</br> 怎么好好地就哭起來了？大人可真奇怪。</br> 葉芽敲敲泛痛的腦袋，突然想到也可能是司機叔叔自己想去玩，不太好意思，所以才叫上她。</br> 好吧。</br> 葉芽想開了，重新坐好，對著司機說：“那我們只能玩一下下。”</br> “沒事，兩下下也行。”</br> 葉芽噘嘴：“就一下下！！”</br> 司機連連點頭：“沒事沒事，多玩三下下也沒事，叔叔肯定不會告訴先生的，你放心。”</br> “……”</br> 大人好煩芽！！</br> 葉芽深深吸氣，算啦，她是善良的小妖怪，要多多包容人類。</br> 車子拐向對面游樂場，司機排隊買好票，牽著葉芽入場。</br> 即使不是周末，來游樂場玩的人依舊很多，多是結伴而來的情侶或是閨蜜。</br> 葉芽個頭矮小，半天只看到腿，腿，腿，腿毛，腿毛，腿毛。</br> “芽芽想玩什么，摩天輪可以嗎？”司機彎腰，指向面前摩天輪問。</br> 望著那高聳的原型建筑，葉芽嚇得汗毛倒立，將腦袋搖成撥浪鼓，“不坐不坐，小葉子不能上天~”風兒會把她吹跑的，吹跑就找不到媽媽了。</br> “好好好，不坐不坐。”司機拍拍她的頭，“那旋轉木馬？”</br> 葉芽看著不遠處響著音樂的彩色木馬，勉為其難點了下頭：“那叔叔你只能玩一會兒哦。”</br> “好……哎？”司機看向她，噗得聲笑了，“好，叔叔和芽芽一起玩。”</br> 他正要帶葉芽去買票，電話打了進來，看到來電顯示，司機表情瞬變。</br> ——打電話的是正和他鬧離婚的妻子。</br> 司機收斂情緒，拉著葉芽到旁邊的休息椅上坐下，“芽芽現在這里等一下叔叔，待會兒我們去買票坐木馬。”他語氣加重，“不能亂走哦。”</br> 葉芽乖巧點了下頭。</br> 司機暫時放下心，走到不遠處接通了電話。</br> 葉芽走這么久早就渴了，她拉開書包，拿出小水壺一口一口喝著水，邊喝邊四處張望。</br> 游樂場的人雖多，守護靈卻只有寥寥幾只。</br> 忽然間，葉芽的注意力被一只紅色小花仙吸引。</br> 那應該是守護靈，拇指大小，小人形狀，穿著玫瑰裙，如蟬翼般的翅膀在身后忽閃，它很著急，揮著翅膀四處盤旋，嘴里嘰嘰喳喳。</br> 這只守護靈屬于花草族，葉芽難得聽懂了它的話。</br> [笨蛋，你不可以和她走。]</br> [她會把你賣掉的！]</br> 被守護靈所守護的五歲小女孩相貌可愛，衣著精致，眼角掛著淚，正不安聽著眼前的老太太說話，下一秒，她把手遞了過去……</br> 葉芽心一緊，抱著水杯跑了過去。</br> “姐姐！”</br> 原本要將手交過去的小女孩頓時停下動作，哽咽著看了過來。</br> “爸爸買好票啦，讓我過來找你。”葉芽拉起她的手，仰臉看向笑容僵住的老太太，“奶奶你是誰呀？我們不認識你！”她說話聲很大，瞬間吸引了周圍人的注意力。</br> “不會是想拐騙兒童吧？”</br> “要不要叫保安來？”</br> “我看還是叫保安吧，剛才就見她鬼鬼祟祟的……”</br> 周圍人議論紛紛，老太天臉色越來越差，笑容到最后完全消失，她后退兩步，幾乎是逃一樣的跑出</br> 人群，眨眼就消失在茫茫人海中。</br> 危險離去后，守護靈跟著松了口氣，小精靈拉起裙角對著葉芽優雅一行禮，轉身隱藏起來。</br> “你找不到爸爸媽媽了嗎？”葉芽抬起頭看著還在抽噎的女孩，想了想說，“我不可以走太遠。”后面司機叔叔還在等著她，他一個人肯定會迷路。</br> 女孩不說話，低著頭斷斷續續哭著。</br> “不哭不哭。”葉芽抱了抱這個比她高的小姐姐，牽起她手坐在了原來的椅子上。她扭頭看了眼，司機還在打電話，專注電話的他絲毫沒有注意這邊發生的情況。</br> 葉芽問女孩：“你叫什么呀？”</br> 女孩抽抽搭搭：“夏、夏晴。”</br> 夏晴？</br> 葉芽眨眨眼，好像有些耳熟。</br> “我找不到我叔叔了。”她哭夠了，淚眼濕潤望著葉芽白潔的臉蛋。</br> 陽光下，葉芽的皮膚亮白瑩潤，臉蛋Q彈，很想讓人上去捏一捏，揉一揉；夏晴又去看她的頭發，也許是因為營養不良的原因，葉芽的頭發稍微泛黃，但并不影響她的可愛，她眼睛很大，睫毛長到過分，安靜又乖巧。</br> 一直想要個妹妹的夏晴頓時忘記了哭，呆呆看著她說：“你好可愛~”</br> 葉芽歪了歪頭。</br> “我能摸摸你的臉嗎？”她盯著她圓圓的臉蛋，眼神中滿是期盼。</br> 葉芽的小屁股默默往旁邊挪，傲嬌拒絕：“不給你摸。”</br> “為什么呀？”夏晴很是失落，</br> 葉芽嚴肅道：“你沒洗手手，不可以摸。”</br> 嗷~原來是這樣呀。</br> 說起洗手手……</br> 夏晴突然渴了。</br> 她舔了舔哭到干澀的嘴唇，又想起小叔，眼圈再次泛紅，“……我想喝水。”</br> 葉芽晃了晃手上的小水壺，又閉上一只眼從瓶口向里望，黑漆漆的……原來是她用錯眼睛了。</br> 葉芽睜開眼睛去看，“沒有水啦。”水壺里的水剛才都被她喝光光了，“你很渴嗎？”</br> 夏晴點頭。</br> “好吧……”葉芽跳下椅子，轉身看了看司機。剛買完票的司機依舊在打電話，他好像在和人爭吵，光看背影都感覺情緒不穩。</br> 便利店就在前面兩步遠，她就去一下下，司機叔叔應該不會丟掉吧？</br> 他都那么大人了，肯定不會丟掉！</br> 打定主意，葉芽決定去買水。</br> “我這里有錢。”葉芽炫耀似的拍拍裝有五毛硬幣的小褲兜，“我去買水，你不可以亂走。”</br> “好。”夏晴應下，目送著葉芽遠去。</br> 葉芽邁著小短腿一路到對面的便利店，此刻的小店鋪沒有人，只有店主和旁邊看電視的老奶奶在。葉芽踮起腳尖，費力的將握有五毛錢硬幣的手舉高高，試圖用小奶音引起注意，“阿姨，我想要買水。”</br> 柜臺里的女人站起來才看到她的樣子，當下愣了愣。</br> “阿姨，我想買水。”她黑亮的眼睛盯著女人看，看得人心肝兒都要化了。</br> 店主看了看葉芽又看了看那五毛，沒多說話，站起來走到年邁的老人面前，爬在她耳邊喊：“奶奶，你坐那邊，我要拿水。”</br> “啊？”</br> “我要拿水！”店主聲音加大。</br> “喔……”老奶奶慢騰騰起身，挪坐到旁邊的凳子上。</br> 店主取出水，嘟囔兩句：“你說你這都一百歲的人了，怎么還搞離家出走，晚上快和我爸回去。你是長輩，讓著點小輩怎么了？犯得著離家出走嗎，害的別人為你擔心。”</br> 老太太大概率沒聽到，只聲不吭。</br> 倒是葉芽把店主的話聽得清清楚楚。</br> 奶奶……</br> 一百歲就是奶奶，就是長輩嗎？</br> 葉芽咬著手指頭，眼神光閃爍。</br> 那她現在是奶奶，也是長輩？</br> “你的水。”思考當中，店主將水遞了過來。</br> 葉芽回過神，抱過水甜甜說了聲謝謝，把五毛硬幣塞到店主手上。</br> 店主收起硬幣，重新坐在椅子上繼續看報紙。</br> 買好水的葉芽沒有走，站在柜臺前像是在等待著什么。</br> 一分鐘過去了，她沒走。</br> 兩種過去了，她沒走。</br> 三分鐘……</br> 店主眉頭狠狠一跳，瞥見小姑娘那過分好看的臉蛋時頓時溫和語氣，“小朋友還想要什么？”這么可愛的小姑娘，再要瓶水她都樂意給。</br> 葉芽看了看旁邊老到眼睛都睜不開的老奶奶，抱水轉身，小手豪邁一揮，瀟灑轉身，“剩下的錢不用找了，給奶奶買糖，小葉子會祝福你們的。”</br> 嗯，她真大方。</br> 她真是世界上對人類最好的小妖怪。</br> “？”什么和什么。</br> 懷揣著困惑的店主緩緩坐下，結果屁股還沒熱乎，電話就過來，話筒里傳來自家兄弟興奮的聲音：“姐！剛才醫院打電話來！說媽醒了！她昏迷了五年、終于……終于醒了。”電話里，弟弟泣不成聲。</br> 店主手一抖，震驚讓她無法言語，片刻轉過頭，望著小姑娘離去的方向暗自出神。</br> 好人有好報這事兒……真的存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