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長等待后,葉霖川姍姍而來。</br> 他身高腿長,墨發黑瞳,面部線條收的冷硬英俊,即使隔了一段距離,也能感受到迎面襲來的氣勢。</br> ——壓迫,攝人,難以親近。</br> “你好,我是葉清河的父親,葉霖川。”進門第一句,他便自報家門。</br> 葉霖川的名字常出現在各大財經欄目上,就連負責這次案件的交警都買過葉家的股,他自然認出這位是大名鼎鼎的龍城首富,當下震得沒有回應。</br> 葉清河摟著葉芽坐在一邊,抿唇不語。</br> 葉霖川視線淡淡掃過,隨即收斂,“我兒子給大家添麻煩了,實在抱歉。”</br> 交警反應過來,道:“小孩子不懂事,可以理解。但大人要多加管教,讓那么小的孩子騎電動車上路實在太危險了……”</br> 交警喋喋不休,連番教育。</br> 葉霖川噤聲聽著,余光輕飄飄睨向葉清河懷里的葉芽。</br> 她盯著他看,眼神澄澈,一副不知世故的可愛模樣。</br> 兩秒后,小姑娘白皙的臉上扯出抹笑,酒窩跟著在臉頰浮現,似奶糖一樣甜。</br> 葉霖川皺眉,緩緩移開目光。</br> 教育過后,葉霖川讓助理交了罰款,順道還幫沈晝贖了車,處理完一切事務,帶著三個小孩離開交警大隊。</br> 葉霖川的車停在門口,葉清河護著葉芽遲遲不過去。</br> “那……我和沈晝回學校了。”葉清河囁嚅著,抱起葉芽轉身便要走。</br> “站住。”葉霖川冷漠叫住。</br> 他腳步頓下,皮肉緊繃。</br> 葉霖川一雙冷目放在身后沈晝身上,說:“感謝你對葉清河的照顧,我會讓助理送你回學校。”</br> 助理會意,當下攔了輛出租車和沈晝說,“走吧,待會兒我把你的電動車送回去。”</br> 沈晝沒有動,依舊看著葉清河。</br> “上來。”葉霖川打開后車門。</br> 葉清河固執別開頭,一臉不甘。</br> 葉霖川語氣加重:“我讓你,上來。”最后兩個字咬得又慢又沉。</br> 葉清河深吸口氣,轉過頭對著沈晝說:“沈晝同學先回去吧,今天麻煩你了。”他抱著葉芽鉆進了轎車,最后只聽一記重重的關門聲,葉霖川坐在了前座。</br> 車子平穩行駛,父子兩一前一后,誰也不搭理誰,窄小的空間中滿是令人壓抑的沉寂。</br> 葉芽覺察不出這氛圍詭異,安靜老實的靠在兄長懷里,左腿晃蕩,漂亮的眼睛始終沒從葉霖川身上離開。</br> 她看著父親,眼神里是愛意,是喜歡,是崇拜。</br> 葉霖川卻覺得厭煩,不留情面地瞪了回去。</br> 小姑娘沒害怕,又對他一笑。</br> 葉霖川覺得一記拳頭打在了棉花上,心中煩躁更甚。</br> 轉眼到家。</br> 進門后小子煜歡快從樓上飛奔而來,他又稀奇又開心,“哥哥你今天不上學嗎?!”</br> 葉清河不語。</br> “葉芽要來和我玩兒嗎?我這里又很多好玩的,都比你那個長草的團子好!”他興沖沖的拉住葉芽就要往樓上走。</br> “等一下。”葉霖川叫住,“子煜先自己玩,我和哥哥有話說,待會兒再陪你,好嗎?”</br> 他的表情透露出幾分嚴肅,子煜沒敢反駁,松開拉住葉芽的手,蔫蔫上樓回去自己的房間。</br> 等子煜離開,葉霖川的眼神放在了兩人身上。</br> 葉清河有預感父親接下來說的不是好事,不由拉緊心里那根弦,拽住葉芽牢護于身后。</br> “我已經讓秘書聯系趙博士那邊的人了,不出意外地話明天就會把她帶走。”</br> 葉霖川話里話外不留情面,鐵心要將葉芽趕出這個家。</br> “那個博士是個壞人,您就一點都不在乎葉芽為什么在那里兩年嗎?您一點也不在乎他們對葉芽做了什么嗎?”葉清河雖然年幼,但能從種種事跡中看出葉芽在實驗室吃了不少苦頭,往壞處想,他們很可能就像電影里演的那樣,把克隆體當做試驗品。</br> 他死了一個妹妹,不能再死一個。</br> 葉霖川別開頭,輕描淡寫說了四字——</br> “我不在乎。”</br> 葉清河喉頭發梗,眼球被涌上來的酸澀憋到發酸發脹。</br> 他拼命忍住眼淚,“媽走了,把您的人情味也帶走了嗎?您平日不管我,也不管子煜,您是不在乎,因為您只在乎您自己,還有您的公司,您的錢。”</br> 母親離開后,他被迫長大。</br> 他知道自己要懂事,要聽話,因為家里還有弟弟,弟弟年幼無知,身為長子的他必須要擔起責任。即使他想念母親,想念父親,也不能表露出來,那樣弟弟會難過,父親也會說他不懂事。</br> 他一直在忍讓,一直在學做大人,但是這次他不想。</br> “芽芽會留下來,您若不養,我養。”葉清河脊梁挺直,語氣中滿是堅韌與固執。</br> 葉霖川笑了:“你養?你用什么養。”</br> 葉清河啞然。</br> 葉霖川指著嚇到不敢言語的葉芽,“葉清河,你看清楚,這根本不是你的妹妹,她只是一個偽劣的復制品。我哪怕是死也不會接受她,我的女兒早就和你的母親一起離去了。”</br> 他難過嗎?</br> 他當然難過。</br> 這世上沒有一個父親會對孩子的離世而無動于衷。</br> 他的小女兒死時那么小,甚至沒有好好睜眼看看這個世界,甚至沒有叫他一聲“爸爸”,他還沒有好好抱抱她就送她離去。</br> 葉霖川痛不欲生。</br> 但他知道人死如燈滅,沒了就是沒了,所以無法忍受妻子用那樣的方式讓孩子再次復活,那是對死者的折磨,也是對生者的殘忍。</br> 他一次次拒絕反抗,一次次表達著他的排斥,然而妻子還是違背了他的意愿。</br> 結果呢?</br> 逝去的小女兒成了科研的實驗體。</br> 葉清河無法反駁父親,氣火攻心,竟讓他心臟陣陣揪痛。</br> 葉清河面無血色,捂著胸口慢慢蹲身在地。</br> “哥哥?”葉芽感覺情況不對,輕輕推了推他。</br> 葉清河想安慰妹妹,可是說不出話,他疼到全身戰栗,呼吸聲一下比一下重。</br> “貓貓,哥哥怎么了?”葉芽擔憂地問向貓咪。</br> 白貓驟然懸空觸上葉清河額頭,閉上眼,一團白氣從貓的身體里脫離,慢慢渡到葉清河身上。&lt;</br> br&gt;</br> ——它是在用自己的靈氣為守護者續命。</br> 等靈氣消耗完畢,守護靈會完全消失。</br> 剛休眠完看到這一幕的系統突然明白為什么小說中葉清河能活到23歲了,原來真的有守護靈在暗中保護著這位少年。</br> “哥哥……”葉芽快哭了,“哥哥你是不是不舒服?”她摸摸葉清河的額頭,不燙,沒有發燒。</br> “劉叔,帶清河回房間喝藥,讓他好好休息。”葉霖川叫來管家,不顧葉清河的抗拒將他送回房間。</br> 客廳只剩一大人一小孩了。</br> 葉芽似犯錯一樣的雙手背后,兩張嘴唇抿在一起,并攏的腳尖滿是局促。</br> 葉霖川居高臨下俯視著這個不大點的小姑娘。</br> 葉芽敏感覺得爸爸和平日不太相同,她小心靠近葉霖川,打著膽子將自己小小的手掌放在了男人寬厚溫熱的掌心中,拉住,仰頭叫了聲“爸爸”。</br> 下一秒,那只大手抽出脫離。</br> “我不是你爸爸。”</br> 幾個字冰冷無情。</br> “你是爸爸。”葉芽聲音小小的,“爸爸沒關系的,芽芽會給你找到媽媽。”</br> 提及亡妻,葉霖川整個人陷入陰沉。</br> 他不多語,彎腰抱起葉芽向地下室走去。</br> 爸爸的懷抱是久違的溫暖,葉芽還沒來得及享受,就被葉霖川帶到地下室一個密封的房間里。</br> 房間陰暗潮濕,遍布蛛網,布于房間的各種儀器早已生銹,在昏暗的吊燈下散發出陣陣陰寒。這里的味道不太好聞,那些說不出儀器的名字讓葉芽害怕,死死拉著葉霖川的衣服大氣都不敢出。</br> 葉霖川指著其中一臺巨大的研究器皿,“看清楚了嗎,這才是你爸爸。”</br> “不、不是……”葉芽拼命搖頭,小胳膊抱著他腿不撒手,“你是爸爸,爸爸是小葉子,芽芽也是小葉子。你看你看,芽芽頭上有芽芽。”她低下腦袋,興匆匆將那懸浮在腦袋頂上的綠色嫩芽給葉霖川看,以此證明她是爸爸最愛的寶寶。</br> 然而。</br> 葉霖川什么都看不見。</br> 葉芽繼續說:“芽芽是從媽媽的花骨朵里出來的,然后爸爸把芽芽種在土地里,灑灑水,曬太陽,再過三百年芽芽就能出來啦!”</br> 靈地的小花小草都是這樣出生的。</br> 他們每個小妖怪剛開始都是一顆小種子,有的父母害怕寶寶孤單,于是就把種子重在寶寶地,寶寶地有很多很多小種子,他們會一起長大,一起發芽,一起開花,最后一起變成人出來。</br> 葉芽原本也是種在那里的。</br> 可是爸爸不舍得她離開,當食人花媽媽要把她種過去的時候,爸爸哭得很難過,于是食人花媽媽就在自家院里挖了快地,把她種在了里面,媽媽原本想偷幾顆別人家的種子陪她,但是害怕被當成種販子趕出靈地再也見不到女兒與老公,只能作罷。</br> 葉芽在土里長了一百年。</br> 她前五十年都是一顆小種子,到了六十歲才學會說話,才會認識爸爸媽媽。</br> “胡言亂語。”他斂目,邁腿離開。</br> 葉芽回過神來,靈機一動。</br> 她取下小書包,從書包里翻找出那天畫的那張畫,抓著畫追了上去,“爸爸你看,你看。”她樂顛顛把畫舉高高遞了過去。</br> 那張畫正是那天葉芽的隨手一涂鴉。</br> 巨大的紅色花朵籠罩著綠油油的四葉草,天空還飄著一塊小天才電話手表。</br> 葉芽指著紅花,“這是媽媽。”又指著四葉草,“這是爸爸。”她抓著畫,眸光晶瑩,小手拍拍自己的腦袋,“這是芽芽。”</br> 葉霖川雙指夾過紙張,眸光在上面落了三秒,嗤笑聲,在小姑娘期待的視線中把畫紙一撕兩半,手送開,紙張像羽毛般墜落在地上。</br> 看著地上撕開的畫,葉芽笑容收斂,眼神里的光像蠟燭一樣滅掉,頭頂的小綠芽慢慢的、慢慢的彎曲向下,整株芽兒都隨著主人的心情蔫巴了。</br> [啊啊啊啊啊啊,狗崽子你欺負我寶寶!!]</br> 系統炸了。</br> 要是它前宿主也就是葉芽她媽在,估計早就讓這廝墳頭長草了。</br> [芽芽不哭不難過!叔叔幫你報好玩的網課班好不好?]</br> 葉芽像沒聽見系統的話一樣,嘴角耷拉,彎腰將畫撿了起來。</br> “你、你把自己撕了。”那張畫剛好從四葉草中間裂開的,葉芽很不開心,仰起頭大聲斥責,“爸爸你怎么能自己撕自己!”</br> 葉霖川太陽穴一跳一跳,突突的疼,他按住眉心,無比疲倦:“我說了,我不是你爸爸。”</br> 葉芽心疼的抱住畫,淚花在眼眶打著轉。</br> 她看看畫上的四葉草,又看看葉霖川,第一次認真專注打量起眼前的“爸爸”來。</br> 這個爸爸不夠溫柔,不夠耐心,眉心里常年夾著融化不開的冰雪。仔細看他好像長得和她的四葉草爸爸并不太相同,她的四葉草爸爸有著溫柔和善的眉眼,唇角常年掛著宛如春風的笑。</br> 他的心寬厚,可以容納整個天空。</br> 他從不生氣,從不大聲講話;</br>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妖怪;</br> 爸爸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br> 爸爸為了保護她和媽媽……被天雷撕裂,連一縷魂魄都沒有留下。</br> “……你不是我爸爸。”葉芽幡然醒悟,竟也不覺得太難過了。</br> 她心里堵得慌,手上那副壞掉的畫如她破碎的心臟。</br> 葉芽咬咬唇,撲上去狠狠咬上了葉霖川的手腕。</br> 突然襲來的疼痛讓葉霖川倒吸口涼氣,條件反射揮手,過大的力氣將葉芽重重甩了出去。</br> 葉芽不覺得疼,手腳并用從地上爬起,小臉上都是淚水:“你不是我爸爸!!我不準你和爸爸長得一樣!!”</br> “你……”葉霖川捂著被咬出血的左手,眼中洶涌著憤慨。</br> “我才不要你當我爸爸呢!!哼——!”她氣到跺腳,狠狠朝他哼了聲。</br> 看著小姑娘氣鼓鼓的眉眼,葉霖川怒在心口難開,最后咬咬牙說:“我也不想當你爸爸。”</br> “臭弟弟臭弟弟臭弟弟臭弟弟——!”</br> “……?”</br> “你叫我什么?”葉霖川不可置信又滿含怒意。</br> “臭、臭弟弟,壞弟弟。”葉芽哭出了聲,轉過身貼緊墻,一抽一抽的背影好不難過。</br> 她不會罵人。</br> 只能把從系統那現學的詞送給他,畢竟在葉芽眼里,眼前的人真就是一個比她</br> 小好幾十歲,長得和爸爸相似,但沒有爸爸好的臭弟弟。</br> 葉霖川閉閉眼平復心情,“明天就讓人把你弄走。”</br> “呸!”葉芽撲過去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腳,淚眼紅紅,抽噎著說,“芽芽也不要和你過!你撕掉我爸爸,我討厭你!最討厭你!我等我、等我把媽媽找來,讓我媽媽吃了你!”</br> 她哭唧唧威脅著,小奶音一點殺傷力都沒有。</br> 說到媽媽,淚水徹底斷閘。</br> “我媽媽、媽媽是食人花,可厲害了。她……她最愛我,才不會讓人欺負我,不會讓人推我。”葉芽抹著眼淚,“我要媽媽……媽媽……”</br> 葉芽哭噎到最后沒了力氣,只有眼淚不住在流。</br> 葉霖川被吵得腦袋疼。</br> 他忍住不耐抱起葉芽,向上走去。</br> “不準抱我!不要你抱抱我!”葉芽小手胡亂拍著,好幾次都打到了葉霖川的臉。</br> 葉霖川臉色越來越差,到了客廳,葉霖川面目陰沉的將啼哭的葉芽塞到一臉懵逼的保姆懷里,轉身向外走去。</br> “先生,你去哪兒?”</br> 他捂著手頭也不回:“打疫苗。”</br> 保姆:“?”</br> 葉芽回到房間不想見任何人,于是獨自鉆到衣柜,在密封逼仄的空間里盯著畫出神。</br> 畫壞掉了。</br> 爸爸媽媽也分開了。</br> 只有葉芽了。</br> 她小小的身體蜷縮成一團,沾著淚的眸眼中是濃郁的無助。</br> 葉芽抹干凈眼淚:“叔叔。”</br> [芽兒?]</br> “爸爸媽媽現在在哪里。”</br> 系統:[不知道呢,芽兒。]</br> 時間之境遭遇的是天劫,沒意外的話,靈地的妖怪都覆滅了。</br> 葉芽下巴抵在膝蓋上,小手輕輕撫摸著畫上花葉。</br> “葉芽?你在嗎?”</br> 突然間,門外傳來一道試探的聲音。</br> 是子煜。</br> “芽芽,你是在柜子里嗎?”</br> 葉芽沒出聲。</br> 過了會兒,衣柜拉開一條小縫,子煜一張小臉露了進來。</br> “你果然在這里。”他笑了笑,露出一對小虎牙。</br> “我可以進來嗎?”</br> 葉芽想了想,乖巧往旁邊挪挪屁股,為葉子煜騰開一片小小的空間。葉子煜身體鉆進,重新帶上衣柜的門。</br> 黑暗中,葉子煜攤開小手:“你看。”</br> 白色的長草團子靜靜躺在男孩掌心,正是不久前被她踩碎的那個。</br> 葉芽眼睛刷的亮了。</br> 她欣喜接過,一會兒問:“可是它不是死掉了嗎?”</br> “沒有哦。”子煜說,“我修好啦。”</br> 那天他把它踩得四分五裂,結果發現還能按上去。</br> 葉芽抱緊小團子,“謝謝小子煜。”</br> “爸爸兇你了?”</br> 葉芽臉蛋沉下,“他不是我爸爸。”</br> 望著小姑娘賭氣的面龐,子煜突然不知如何搭話,片刻安慰道:“芽芽不要難過,大人都是那樣子。”</br> 葉芽搖頭否決:“我爸爸媽媽才不是那樣子。”</br> 媽媽倒是經常發脾氣,但不會對著家人發脾氣;爸爸脾性溫和,對任何事一笑了之,偶爾見他生氣,也是因為鄰居說他的芽兒長得丑,最后當然被暴躁的媽媽兇了回去。</br> 在葉芽眼里。</br> 父母都應像自己的爸媽那樣,以溫柔包容對待家人。</br> “我、我準備走了。”葉芽握緊小拳頭,下定決心,“我要離開這里。”</br> 葉子煜一愣:“可你是小寶寶,小寶寶不能單獨離開,會有壞人的。”</br> “我不怕壞人。”葉芽說:“你的爸爸才是壞人,他會把我送去壞博士那里,我不要去。”</br> 系統叔叔開始說過,壞博士會來抓她。</br> 偶爾,她的腦中斷斷續續會有一些不屬于她的記憶,都是在冰冷的器皿中,穿著白大褂的人圍著她轉。</br> 葉芽不喜歡。</br> 那些畫面讓人討厭極了。</br> 葉子煜若有所思。“那你一個人會很危險的,要不要我和你走。”</br> “不可以哦。”葉芽搖頭,看著他的眼神中帶有幾分認真,“你的爸爸對芽芽來說是壞人,但對你來說是最好的爸爸,你要是走了,你的爸爸一定會很難過。”</br> 葉子煜垂眸,語氣失落:“他會嗎……”</br> 父親連家都不回,也不和他玩,就算他真的離開,他也應該不會難過。</br> “當然會呀。”葉芽小手托腮,“他現在不難過,是因為你在他身邊,他知道一回家就可以看見你。但是你要走了,他肯定會找你,會想你,也會很難過。”</br> 就好像她現在很想爸爸媽媽一樣。</br> 以前她長在土地里,太陽升起是早安;月亮升起是再見,眨眼閉眼都可以見到爸爸媽媽。她知道他們時刻在,所以不會想念;現在不管太陽落下,還是月亮升起,陪伴葉芽的只有思念。</br> “小子煜,你要陪在爸爸身邊,不可以因為外人討厭自己的爸爸。”葉芽板正小臉,一本正經教育著。</br> “外人?”</br> “是呀。”葉芽拍拍自己的小胸脯,“芽芽就是外人,你不可以和外人走掉。”</br> 子煜似懂非懂點點頭,“好吧,那你要是走的話,一定要和大人說一聲。”他根本沒明白離家出走的意義。</br> 葉芽順著點點頭,過了會兒問:“你有車車嗎?”</br> 子煜說:“好像有一輛。”是他爸爸給買的,但他沒騎過多少次。</br> 葉芽眼睛忽閃:“那你可以教我嗎?”</br> “好呀,我現在就去教你。”從沒有帶過妹妹的子煜找到樂趣,拉著她跑出房間。</br> 兩人一直跑到后院車庫,子煜在一干豪華轎車中找出自己的小單車。那輛藍色的自行車做工精致可愛,前面帶著貓頭形狀的小車筐,后車輪上帶有兩個小車轱轆,三角結構平穩防側翻,很適合學齡前兒童,哪怕小孩很笨也會很快學會。</br> 葉芽騎上車,子煜在旁邊像小紳士一樣護著。</br> 開始她騎得歪歪扭扭不太好,沒一會兒就熟練了,可以繞著院子騎一大圈。</br> 兩個小孩在院里騎車玩鬧,獨自在臥室的葉清河艱難從床上爬起,他撩起窗簾看向花園,望著弟弟妹妹那稚嫩帶笑的面龐,心中柔軟</br> 成水。</br> 不管如何,他都不會讓葉芽離開。</br> 葉清河眸中堅定,既然沈晝可以帶著弟弟生活,那么他也一定可以!</br> 一天的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天黑,葉霖川還沒有回來。</br> 葉芽晚餐吃得飽飽的,最后趁人不注意,偷偷藏了兩塊點心在書包里。</br> 八點,葉芽準時上床。</br> 她要早點睡,明天早點離開。</br> 打定主意,葉芽緊緊閉眼。可是太早了,她根本沒有睡意。</br> 葉芽小手拍拍自己的小肚子,用小奶音唱著食人花兒歌,毫無作用……</br> “叔叔……”</br> [嗯?]</br> “你能哄我睡覺嗎?”</br> [芽芽想聽故事?]</br> 葉芽翻了個身,眼中倒映著窗外月色,“叔叔可以用媽媽的聲音哄我睡覺嗎?”</br> [……]</br> “我知道叔叔可以變聲音,你之前就用小孩子的聲音哄我。”就在第一章,葉芽記得一清二楚。</br> [……]</br> 這小孩這么機靈的嗎?</br> 不愧是他看中的孩子!</br> 自豪過后,系統毫不猶豫切換到食人花媽媽嫵媚的聲線,用那獨特的聲音唱了一首標準的催眠曲。</br> 葉芽皺鼻,極為不滿:“不對不對,不是這個。”</br> 系統無奈:[那是哪個?]人類幼崽聽得都是這種安眠曲,它唱的一點都沒錯。</br> “是那首……那首我是食人花,我要聽那首。”</br> [……?]你們妖怪一族連哄寶寶睡覺的催眠曲都是這么血腥的嗎?系統深深震驚。</br> 盡管覺得不可思議,但是為哄妖怪幼崽,系統還是唱了。</br> 歌聲輕快悠揚。</br> 伴隨著媽媽熟悉的聲音,葉芽打了個哈欠,沉沉閉上眼。</br> 太陽快些升。</br> 太陽快些升。</br> 天亮后,小葉子就要出發救媽媽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