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霖川睨向葉子煜,確定兒子不會醒來后,徑自走向密室前。</br> 門開著,沒有完全關牢。</br> 他沉目而入,打開手機手電筒功能,在密室來回掃了一圈,幾乎是瞬間,葉霖川就發現了躲在床上的葉芽。</br> 小姑娘自然覺察到有人進來。</br> 她整個人縮藏到被子里,小腚一撅,小脖一縮,捂住眼睛,隨便你說。</br> 就是——</br> 屁股怎么老漏氣呀。</br> 噗。</br> 噗噗噗。</br> “……”好臭。</br> 葉芽痛苦地捏住鼻子,她快要被自己的屁熏死掉了。</br> 葉霖川閉了閉眼讓自己冷靜,抬手開燈,頭頂昏黃的暖燈照亮整間小密室。</br> 葉霖川走了過來。</br> 葉霖川掀開了被子。</br> 視線處,不大點的小奶團子撅著屁股背對著人,將自己的臉蛋緊緊埋在枕頭下面,她自認只要自己不睜眼別人就發現不了她,所以即使被子被掀開,葉芽依舊穩如磐石,一動不動。</br> 葉霖川眼角狠狠抽了下,大手輕輕松松把她拎了起來。</br> 突然懸空的感覺很不好受,葉芽腳趾蜷縮,藏在指縫下的雙眼緩緩瞇起,透過那窄小的縫隙向外張望。</br> 橘色的光點在男人墨染般的發絲上跳躍,他成熟英俊,一雙眼深邃幽冷,凝結著層層寒氣。</br> 葉芽雙臂逐漸耷拉下去,瑩潤澄澈的雙眼與他對視,干凈無害的表情和他冷硬的眉眼形成鮮明對比。</br> 葉芽嘴角向上裂開,“爸爸~”她捂住他的臉,甜甜笑了,笑里有光,滿滿的都是開心和喜歡。</br> 這個稱呼令葉霖川為之一震,在看到葉芽眼角下方的淚痣時,表情徹底陰沉。</br> “爸爸!”葉芽叫得更大聲了。</br> 葉霖川沒應,將她往床上一丟,大步離去。</br> 望著男人遠走的背影,葉芽迷惘的歪了歪頭,旋即反應過來,赤腳追了出去。</br> “爸爸,爸爸!”她張開雙臂,連跑連叫。</br> 葉霖川離開房間,步伐絲毫沒有打亂。</br> “爸爸你怎么不理我呀?”葉芽追著上樓,“你不認識芽芽了嗎?”</br> “滾!”</br> 突然間,他止步沖她吼。</br> 那眼神很兇,神色間是不加掩飾的厭惡。</br> 葉芽被這副神情逼得后退,仰起頭不可置信的看著她的“爸爸”</br> 爸爸很疼她。</br> 她剛發芽時常蟲子來搗亂,爸爸會驅趕走蟲子,溫柔撫摸著她的小葉子;他還會給她講故事,講很多很多好聽好玩的故事;夜里沒太陽時,爸爸會抓來螢火放在一旁,告訴她那是會動的小太陽。</br> 爸爸溫柔,從不發脾氣,更不會對芽芽發脾氣。</br> 短暫的一瞬間失落后,葉芽的眼睛再次亮起,“我知道啦,爸爸是不是不認識芽芽了?因為我現在不是小葉子,你看你看,我長手手了。”葉芽興匆匆的把自己的兩只小手手攤開給他看,“芽芽也可以抱爸爸,爸爸可以躺在芽芽的手心上。”</br> 不可理喻。</br> 葉霖川咬了咬牙,轉身再也沒有回頭。</br> 兩人之間的動靜早已驚醒房內熟睡的葉清河,他穿著睡衣出來,語氣詫異,“爸?”</br> 葉霖川視線陰涼,“既然醒了就和我過來。”</br> 葉清河瞥向葉芽,他知道這事是瞞不住了,嘆息一聲,上前抱起葉芽將她送到了自己臥室,又耐心叮囑幾句,這才跟著葉霖川去了書房。</br> “爸……”</br> 話音未落,苛責迎頭而上,“葉清河,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br> 葉清河抿起嘴唇,腦袋低下沒再說話。</br> “你什么時候把她帶回來的,你為什么要瞞著我?”</br> 葉清河回應里沾上哭腔,“因為……你會把葉芽趕走。”</br> 葉霖川怒極反笑,聲音冷漠到無情:“我當然會把她趕走。”</br> 葉清河倏然抬臉,質問:“為什么!你要是把她帶走,他們、他們會殺了她!”</br> “他們當然會殺了她。”葉霖川眼睛里有他看不懂的東西,語氣森冷,說出的話字字尖銳,“幾年前你的母親和她的老師在做一項生物基因試驗,他們想要告訴外界,天才是可以創造出來的。于是他們利用我死去的女兒,他們將她的基因與其他生物基因所結合。“</br> 說這些話時,葉霖川整個人是癲狂的。</br> “他們創造出的,只是一個與你妹妹有者相同面貌的生物,甚至稱不上人。當然,你現在還太小,還不理解這些,等你長大就明白我為什么這樣做了。”</br> 葉霖川曾偷偷看過余研的研究資料。</br> 在葉芽的基因鏈里有一項非常奇怪,他暗自買通實驗室的人查看,驚訝發現他們提取了某個天才殺人犯的基因組,再通過新型技術手段找到一處合適靶點,將兩種基因相結合,創造了如今的葉芽。同時這種技術會給身體帶來致命傷害,運氣若好,克隆體可以存活到十八歲,運氣若不好,五六年都勉強。</br> 余研被完全蒙在鼓里,發現時已經晚了。</br> 她病重時問過他,她問:他們的女兒以后會成為殺人犯;還是殺人犯會成為他們的女兒。</br> 余研死后,負責克隆與仿生科技的調查員注意到了這邊,實驗室緊急停止試驗,銷毀所有證據,老師連帶一干人等全部潛逃去國外;之后,葉霖川將葉芽交給另一基因研究院進行秘密銷毀,由于沒有任何證據,調查員最終結束調查。</br> 葉霖川不明白,為什么該死的人又回來了。</br> “現在太晚了,明天我會讓人把她弄走,這一次我既往不咎,但我不允許你再有下次。”葉霖川說完朝他揮手,“回去休息吧。”</br> 他沒有動,雙拳暗自緊握。</br> 葉清河咬了咬唇,鼓起勇氣看向父親,“葉芽是生命,您這是謀殺。”</br> 葉霖川再次氣笑:“謀殺?是,我是謀殺。”他應承干脆,“我做這一切是為了你母親的聲譽,她的存在會讓你的母親沾上污點,會剝奪她生前所獲得的所有榮譽,更會讓你被人指指點點。你是科學家的孩子,你應該知道法律明文禁止克隆人研究實驗,而那個孩子的存在就是證據。”</br> 科技發達后,各種新型技術應世而生,其中自然包括克隆與仿生研究。</br> 新研究的出現打破社會秩序,法律正式出臺新規定,嚴謹打擊克隆人與仿生人實驗,并且創立了專門的監管部門。</br> 一旦外界知道科研者利用克隆人謀取利益,那絕對是天大的丑聞。</br> 當時余研剛去世不久,葉霖川絕不允許她的尸骨被萬眾唾罵,于是利用金錢掩藏去所有罪行,讓她走得安穩,讓她還是那個為人類做出偉大貢獻的科研者。</br> 葉清河不甘心,“可是……芽芽是媽媽創造出來的。”</br> “因為她愚蠢。”葉霖川咬牙打斷,“所以活著的人不能愚蠢。”</br> 他頭很疼,不想再多談一句。</br> “出去吧,剩下的事明天再談。”</br> “爸……”</br> “出去。”葉霖川語氣加重,“若你再說下次,我現在就讓人把她送走。”</br> 葉清河咬緊下唇,分外不甘的退離書房。</br> 葉芽又從臥室跑出來來了,乖乖坐在階梯上等著他。</br> “哥哥。”小姑娘揚起臉蛋,嬌生生的和他打招呼。</br> 葉清河鼻子一酸,沒出息的哭了出來。</br> “爸爸罵你了嗎?”葉芽從地上坐起,慢慢走到他身邊,給了他一個結實的抱抱,“哥哥別哭~”</br> 葉清河擦干淚,彎腰把她抱起來,抽抽鼻子說:“今天和哥哥睡覺好不好?”</br> 葉芽乖巧點了點頭,過了會兒又搖搖頭。</br> “不愿意嗎?”</br> 葉芽鼓皺起腮幫,低低說:“……芽芽屁股會漏氣。”</br> 葉清河一怔,噗嗤聲笑了,“芽芽是說放屁嗎?”</br> 她害羞地啃上手指頭,白嫩的小臉蛋紅了徹底。</br> “沒關系啦,芽芽一定是光著腳走路著涼了。要是肚子痛痛一定記得要和哥哥說哦。”</br> 葉芽應了聲,奶貓似的打了個哈欠,靠著葉清河肩膀緩緩閉上眼。</br> 他將葉芽輕柔放在了床里頭,最后為她將被子掖好,這才躺了上去。</br> 夜深了,葉清河始終沒有睡意。</br> 他睜著眼睛看向天花板,眼神中分明是茫然。</br> 葉清河的確不懂,為什么大人可以決定對錯,小孩子就不可以。</br> 創造生命的是他們,毀滅生命的也是他們。</br> 他們自有一套理論,讓小孩無法反駁,只有信從。</br> “哥哥……”</br> 身旁傳來弱弱小小的聲音,葉芽還沒有睡。</br> 葉清河側身翻過,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打著她,“芽芽還不睡?”</br> “爸爸變得好兇……”她嘟囔著抱怨,卻并未責怪,“是因為找不見媽媽了嗎?”</br> 葉清河牽強扯了一抹笑,“是啊。是因為找不見媽媽了……”</br> “我猜也是。”葉芽語調輕松不少,“因為找不見媽媽,又看見芽芽突然長了手手,所以才那么兇。”</br> 她的爸爸和媽媽就像是黏體人似的,誰不見誰都要唉聲嘆氣許久。</br> 葉芽想,一定是因為四葉草爸爸想食人花媽媽了。</br> 沒關系,她一定會好好完成任務,把媽媽給找回來!!</br> 葉芽想通了也開始困了,她揉揉眼,沉沉睡去。</br> 葉芽這一覺并沒有維持多久,天還沒亮就被推搡著醒來。</br> 迷迷糊糊中,葉芽聽到葉清河低聲叫她:“芽芽,芽芽醒醒,我們要走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