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醬牛肉三斤。”蕭子焱又道。
一會兒,小二哥將東西送了過來,卻不走,扎煞手站在兩人身邊,介紹他這里的酒是如何的好,牛肉是如何的正,兩人這一聽,卻都不耐煩了。
“退下就好,有需要,會吆喝。”這小二哥一溜煙退下了。
蕭子焱給鳳將軍斟酒——“這一路離開,關山迢遞的,您注意點兒安全,今日,在這里踐行,雖然簡陋了點兒,但想來將軍是不介意的,先吃一杯,暖暖身子。”
“嗯。”鳳將軍原本就是話比較少的,喝了一杯酒,他吃起來醬牛肉,其實酒水未必是很好的,但具體也要看看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喝酒,他們兩人喝了這酒水,都沉默了。
“今日,本王另外還有安排。”蕭子焱站起身來,找那小二哥,在那小二哥耳邊說了兩句什么,嘀嘀咕咕的,少停,那小二哥帶著一個尼姑進來了,鳳將軍與那尼姑兩兩相望,兩人的眼睛卻都濕潤了。
她曾經是大家閨秀,他曾經是江洋大盜,他曾經不顧家族反對,堅決要求為他生兒育女,他浪子回頭金不換,但現實是,他們兩人最終還是沒能在一起。
愛情的結晶是鳳無塵,然而鳳無塵卻做了舒眉夫人,十六年的女兒,這是一個如此陰差陽錯的事情。
“將軍,你們聊,我先回去了。”蕭子焱準備離開。
“嘭”的一聲,鳳將軍半跪在了蕭子焱面前,蕭子焱大驚,連忙回頭,將鳳將軍拉起來。“不用感謝我,這些都是我應該做的,也是我能做的,換做那不能做的,只怕你想要讓我做,我都不能……”
“我知道!”鳳將軍的語聲很沉重,蕭子焱卻淡淡一哂,離開了。
那尼姑淚眼迷離,張口結舌卻不知道說什么好,鳳將軍一臉風霜,盯著眼前人看,他激動而忘情的,將那尼姑擁入懷。
吃東西的人都驚呆了,但這女尼,似乎完全不顧慮眾人那辛辣的目光,和當年一樣,她還是不管別人的目光是什么樣的,喜歡就全力以赴的去追求。
在這一份喜歡里,兩人用力的擁抱。
“我去未央國。”終于,他將自己的計劃和盤托出了,尼姑聽到這里,點點頭,說道:“你想要去哪里,天涯海角,我都跟定了你。”
“女兒讓人算計了。”
“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尼姑說。
“是。”鳳將軍點頭,兩人唯恐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到外面去了。
至于蕭子焱,完成了這一件事情,卻感覺很開心,好像這是一件特別值得讓人欣慰的事情。
他還要到帝京去,龍庭里的秘密實在是太多了,但今天運氣或者不怎么好,蕭子焱好死不死的與尋找自己的元嘉公主不期而遇了,最主要的是,兩人相遇的地方是……一條大街上。
“蕭子焱!”元嘉公主老遠就看到了蕭子焱,帶著驚喜大叫一聲,蕭子焱想要跑,但跑都沒有跑呢,元嘉公主就沖了過來。
“你可不要跑啊,我已經看到你了。”
“姑奶奶,你終于到帝京里。”蕭子焱看著元嘉公主跑到自己身邊,元嘉公主一張臉紅彤彤的,好像番石榴似的,一顆心七上八下,還懷疑這是夢境呢。
用力的掐了一下自己,感覺火辣辣的疼,這才吐口氣——“那啥不是夢。”
“怎么可能是夢境?”
“哦,那啥,你為什么在這里啊?”元嘉公主是徹底不拿自己但外人,一把將蕭子焱的胳膊抱住了,似乎,不這樣,蕭子焱就會不翼而飛。
“喂。”蕭子焱不走了,指了指她的手指。“注意自己的言談舉止。”
“我與偶什么言談舉止不言談舉止的,我喜歡你,就要抱著你啊。”元嘉公主瞪圓了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睛,盯著眼前人看。
“喜歡,你可知,什么是喜歡。”
“這就是喜歡啊?”元嘉公主一把將路邊的一朵花折斷了,“喜歡就是擁有啊,據為己有就是喜歡。”
“花兒疼。”
“花兒才不疼,你心疼吧?”
“我要到皇城里去,無塵現在還是老樣子,你能幫幫我?”蕭子焱問,元嘉公主惡作劇,“哈,不幫你,幫了你,能怎么樣?幫助你,你就和無塵在一起了,我呢,我在旁邊喝西北風?”
“我會感激你。”
“我寧愿你別感激我。”她敬謝不敏。
“你不幫無塵,我恨你一輩子。”
“恨也是愛啊,你恨我就好了,恨死我,不如現在就掐死我,我啊,能死在自己喜歡人的手里我開心的做鬼都笑傲黃泉呢。”
“你!”蕭子焱沒有想到世界上有如此不可理喻之人,蕭子焱嘆口氣,不說話了,往前走,元嘉公主卻好像花喜鵲一般的,吱吱喳喳起來,指了指天,“今天一碧萬頃,萬里無云,真好啊,天空湛藍湛藍的。”
“春天到了。”這顯然是語無倫次了。
“夏天。”蕭子焱糾正一句,孰料,女孩搔搔頭皮,從花喜鵲變成了百靈鳥——“是啊,夏天到了,是談戀愛最好的季節。”
“那個,不分季節的。”蕭子焱要瘋掉了,一邊科普,一邊皺眉,他現在甚至于想要立即逃離眼前這女孩,倒是元嘉公主,似懂非懂的說道:“但是夏天穿的衣裳少啊。”
“你穿多少我都不會脫啊。”
“沒事的,我一向都是比較主動的。”她說,蕭子焱又道:“你哥哥在中京,莫要讓你哥哥知道,我也在中京。”
“你你們針尖對麥芒了?”女孩噗嗤一聲笑了,“之前不看到你們還好好的,稱兄道弟呢,現在這么快,你們的關系就……結束了?”
“我們能有什么關系呢,這關系結束不結束的,有什么?”蕭子焱看向眼前人,眼前人沉默了,帶著這一份獨到的沉默,蕭子焱又道:“怎么不說了?”
“你讓我無言以對。”
“你有卡殼的時間?”蕭子焱問。
“多了去了。”元嘉公主說。
“我有我的計劃,”蕭子焱話沒有說完呢,元嘉公主截口道:“你蕭子焱有什么計劃,說出來,我們一起參詳,你的計劃也是我的計劃。”
“夜郎,我的計劃里,沒有你。”
“我愿意為你臥薪嘗膽。”
“我有喜歡的人。”蕭子焱道:“我真的有喜歡的人。”蕭子焱可謂是擲地有聲,聽到這里,女孩嘆口氣,默然了。“蕭子焱,我會為你做任何的事情,我首先救助你那鳳無塵,我們呢,就公平競爭你,你看如何?”
“愛情里,有什么公平?”
“你死腦經,你不浪漫。”
“要我何用,不如放我飛。”蕭子焱找臺階,但想不到元嘉公主才不準備讓蕭子焱飛走呢,“你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們一起做什么,我呢,可以做你的前茅,也可以做的后盾,前茅后盾。”
“本王……不!需!要!”蕭子焱的拒絕是豪放派的,不是婉約派的,姑娘聽到這里,絲毫沒有氣餒的模樣。“追一個人,怎么可能那樣快就到手啊我要再接再厲,努力到無能為力,拼搏到感動自己。”
“你…”蕭子焱要死一死。
夜榕到無塵這里,沒有離開的念頭,甚至于,不想離開,夜榕快樂,歡喜,“我想要陪著你。”
“彈琴?”無塵找不到更好的娛樂項目了,夜榕始終在自己面前 也太無聊了。
“好。”
明蘭去準備古琴了,是焦尾,這一把古琴,是南北朝的,說起來這是一個很具有詩情畫意的故事,傳說這把古琴,是從火焰中搶救出來的,所以叫做焦尾。
但焦尾的音色,卻那樣空靈清越,讓人一聽,各種喧囂都全然丟開了,他彈奏的是《醉花陰》,那是一位女詞人的作品,基調很凝重,無塵聽著聽著,幾乎要落下淚來。
這大概就是音樂那無與倫比的魅力。
無塵迷醉在了這曲調里,輕輕的將頭放在了桌面上,桌面是黑色的,無塵的發絲也是黑色的,夜榕輕輕撫摸無塵的發絲,手落在無塵那小小的而耳廓上。
無塵面上浮現了一抹淡淡的笑痕,那笑,是如此的扣人心弦,兩人都沉默了,“夜榕,你是好人還是壞人。”
“我是不擇手段的人。”
“夜榕,我不想要害人。”
“無塵,他卻殺了你全家。”這句話,提醒了無塵,無塵眼前似乎浮現出來那一日的場景,雖然已經過去了三年,但卻似乎發生的慘況的那一天 僅僅是昨天罷了,一切回想起來,居然是那樣的清晰。
無塵想要忘記,但卻提醒自己,什么事情都可以忘記,唯獨這國恨家仇,這輕蔑的侮辱,這骯臟齷齪的陷害是無塵無論如何都不能忘記的。
“想起來了?”他知道無塵在想。
“嗯。”
“我幫你,殺他全家。”夜榕那清冷的聲音,好像一滴水,寒冬臘月的一滴水,落在了無塵的耳朵里,無塵乍然睜開眼睛,惶恐極了。
“最好的報復就是殺人嗎?”無塵問。
“并不是,最好的報復是……讓那個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讓那個人永永遠遠的被踩在我們的腳下,這或者就是最好的報復了。”他說。
“我以為是寬恕。”無塵對白。
“寬恕?”夜榕嗤笑一聲,跟著,笑聲好像涌動的滾珠一般,那笑,讓夜榕變成了名副其實的魔鬼,無塵驚懼的看向這個人,但夜榕的笑是從胸腹之間發出的,完全沒有經過面頰。
所以,夜榕這恐懼的笑,讓人一看,就不寒而栗。
在這種奇異的笑聲里,無塵有淚不安全感。
“寬恕又能怎么樣呢,你寬恕了毒蛇,毒蛇依舊不會放過你。”夜榕嘆口氣——“你畢竟還年輕。”
“夜榕,你有一天也會……”無塵恐懼了,“因為某些事情,殺了我的,對嗎?”無塵看向夜榕,夜榕沒有說話,沉默了良久,這才道:“沒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