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原來是這樣,都樂松了口氣,剛剛她簡直是天人交戰,嚇得差點沒背過去。
原以為彼此心照不宣的秘密被擺到臺面上,此后傅老師會毫無顧忌的疏遠自己,正懊悔得不能自已,沒想到千鈞一發之際,還有這樣的轉折。
都樂此時激動又惶然,后知后覺開始委屈,聲音也逐漸哽咽:“傅老師,我以為,你再也不會想搭理我了,我連今晚怎么體面地搬到隔壁去都想好了。”
傅紓:“……”
小沒良心,她幾時說過不愿意理她了,還搬到隔壁去都出來了?這話怎么越聽越不是味兒,感情自己在都樂心里就是這么不近人情的貨色?
傅紓:“你可真狠心啊,我對你那么掏心掏肺,你竟然也敢擰巴的三年不理我,我有沒有說過,讓你有話直說,你都聽哪兒去了,有想法為什么不說?到底是小白羊還是小白眼狼?”
都樂:“我……我不敢,況且……你也沒找我嘛,我就以為你是真的不想理我了。”
傅紓咬牙切齒,自己內心戲那么多,還能怨她了:“你不敢,你有什么不敢的,當初都敢公開跟校規叫板,這點小問題還能嚇著你了?泡面一姐。”
她越想越氣不過,一時沒忍住,伸手對著都樂腰間的細肉就下了毒手。
都樂平時最怕人撓她癢癢了,傅紓沒舍得下狠手,反而把她嚇得一蹦三尺遠,退出了懷抱。
小姑娘的手此刻還捏在耳垂上,一時間兩人面面相覷,滑稽又尷尬。
解釋完誤會,傅紓平靜了許多,順勢又覺得雖有疏忽,這事確實也不能完全怪自己,此時更是一點都不想看見這個禍害,干脆白了個眼把人轟出去:“行了,該說的我都說了,你要是這么喜歡擰巴,出去慢慢擰巴,糖水雞蛋留下,人可以走了。”
“哎,別啊,傅老師,我錯了還不行嗎!”都樂急了,這才剛剛把話說開,危機解除,怎么就要被趕走了。
“不行,出去,想好了再做自我檢討也不遲,想不好就別來了。”傅紓沒有松口。
完了,她這回是真的把人惹毛了,都樂想。
這位國家一級退堂鼓演奏家心下忐忑,只得顫顫巍巍退到門邊,臨出門還不忘交代一句:“那我出去了,你記得喝糖水雞蛋哦,傅老師。”
狗腿!
傅紓看著都樂吃癟的樣子,心里總算舒暢了,她壓下嘴邊隱隱的笑意,沉聲吩咐都樂:“把門帶上。”
“哦。”都樂郁悶地關上門,回了隔壁的教室。
辦公室的門再度被合上,沒有了艷陽的加持,屋內再度恢復陰涼,但空氣卻顯然沒有十分鐘之前那般壓抑了。
傅紓拉過椅子,坐在糖水雞蛋面前,看來溝通也是挺費體力的,她才用過午餐,此時卻又被這小白眼狼折騰得有些餓了,于是便嚴肅認真地替眼前的白糖水雞蛋拍好照片留念,這才拿起調羹,舀了一勺糖水送到怎么都藏不住好心情的唇邊。
雞蛋滑嫩q彈,還有溏心,是她喜歡的樣子。糖水甜度適中,微辣順口,應該是加了姜汁。一整碗糖水雞蛋下肚,傅紓只覺得方才渾身的不痛快,一瞬間被熨燙得服服帖帖,再也生不出焦躁。
至于小姑娘,這擰巴勁兒她總算是領教到了,但她并不擔心都樂繼續擰巴。愛鬧就鬧吧,她有的是辦法收拾這家伙。
都樂被人從辦公室趕出來的這功夫,幾位隊友收拾完廚房也過來了。
魏蔚和陶禮湊上前去問都樂:“怎么樣,傅老師吃了嗎,現在還不舒服嗎?”
都樂噙著傻笑:“吃應該是吃了,舒服……估計暫時也不會太難受……就是心里可能有點不爽,想揍我一頓吧。”
魏蔚翻了個白眼,都樂講的沒頭沒尾,問了也是白問:“小白羊,你還是別笑了,你笑起來比傻子還傻。”
唉,還小白羊呢,傅紓剛才都噴她是小白眼狼了。不過,小白眼狼也挺好的,至少不是路人甲。誤打誤撞解開從前的心結,都樂挺開心的,她完全不介意傅紓誤翻了她的日記本,甚至還感到慶幸,這日記本,翻得屬實剛剛好!
原來傅老師并沒有討厭她啊,真好!都樂開心得咯咯直樂,看得魏蔚都嚇壞了。小白羊怕不是魔障了,不是說惹惱了傅老師險些要被打一頓,怎么還能這么開心?
都樂倒是不介意隊友嫌棄的眼神,這會兒,她正沉浸在與傅老師解開誤會的快樂里無法自拔,就連傅紓罵她“小白眼狼”,都倍感親切。
哎,對了,小白眼狼,她有主意哄傅老師消氣了。
都樂一個鯉魚打挺,從孩子們的課桌上起來,去教室后面的書架上尋了畫筆和素描紙,抄起家伙沖著趙平均直奔而去:“大神,平均大神,你會不會畫白眼狼,快來教我畫白眼狼。”
嘴笨的人試圖用畫畫來哄傅老師消氣,這份心情在主意出來之后尤為迫切。
不知道身體不適的傅老師今天會不會回提前離開學校,她沒有機會像從前一樣,有大把的時間準備一幅畫了,眼下,只想在下午上課前把這幅畫送出去。
好在簡筆畫總歸是比較簡單的,在趙平均的耐心看戲、認真調侃中,她總算在上課前完成了這幅作品。圍觀的學生跟了一路,還有小朋友跟她討畫,這當然不能給,她是要拿去道歉的。
只是,經過一中午的冷靜,都樂的臭毛病再度犯了,她突然又失去直面傅紓的勇氣。
小姑娘拿著畫來到辦公室門前,大門依舊緊閉,不知道傅紓走了沒有,也沒把握主動敲開這道門,她暫時還沒膽就這樣進去見傅紓,思來想去,還是決定隱晦地從門縫里把畫塞進去。
身后有小朋友捂嘴偷笑,都樂一時有些不自在,小屁孩,笑什么,你們樂樂老師我不要面子的嘛。
她假意回頭嚇唬小孩,把人都趕跑了,這才快速地就著地上的縫隙,把畫推進去,完成這一套動作,都樂擔心傅紓氣沒消又開門訓她,門都沒敢敲便火速撤退了。
她哪里知道,傅紓就坐在自己進門放糖水雞蛋的位置上,喝完東西根本沒挪過窩,屋外的動靜早就聽得一清二楚,更是杵著手眼睜睜看著那張素描紙被推進來了。
傅紓好笑地從鼻腔里哼出一個氣音,彎腰從地上拾起素描紙。別扭的小姑娘,果然還是選擇躲著消化問題,還好能丟幅畫進來,進步了一點點。
傅紓其實挺想不通,都樂這么扭捏又蝸牛的性格是怎么當上省主席的,還是說,她只對親近的人這樣?
這回的畫是一幅黑白的q版簡筆畫,高高的天空中掛著一輪彎彎的月亮,月下有一匹白色小狼,拽著銀鉤蕩在空中沒心沒肺壞笑,而地上,一只軟萌可愛的小白羊扎著馬步拉弓引箭,箭羽上綁著一張小紙條,寫著:會挽彎弓如滿月,西北望,射天狼。
小姑娘還在左下角貼了一張便簽:傅老師,我錯了,我才不是小白眼狼。
呵,是知道自己喜歡蘇軾,還曉得“投人所好”了。
柔軟的小孩子,花樣還挺多,傅紓本就沒想與她計較,只是想改改都樂的脾氣,讓她意識到問題。于是滿心歡喜地收好畫,又找到辦公室里學校老師用剩的橡皮擦,小心清理了紙上都樂剛剛從縫里塞進來時蹭到的污漬,工工整整拍好照片,存在手機里。
小姑娘下午有課,算準了上課時間踩點送畫,用這種方式表達歉意,估計是想就此不了了之了。只是,她決計不會這么爽快就放過都樂的。
就讓她再當一會兒蝸牛好了,總得面對自己不是。
傅紓思索著下午要和都樂說點什么,又想到小姑娘正在隔壁上課,那曲兒小,腔兒大的“貨幣課”今天該講“五元”了吧。昨晚課件修改得那么認真,也不知改成什么樣了,她有些好奇,推門正欲過去旁聽,手機鈴聲響了。
傅紓接通電話,漸漸皺了眉,她終于沒聽成這堂課,從教室后門喚出陶禮,簡單交代兩句,又深深看一眼講臺上的都樂,匆忙離開學校。
小姑娘自然也意識到傅老師走了,這堂課,她上得心不在焉。
她絕對看到自己塞進去的畫了吧,是因為自己走的嗎?最后那個眼神是什么意思,是滿意還是無動于衷?
都樂實在猜不透,七上八下的不止瀘市鮮麻嫩脆的涮毛肚,還有此刻她忐忑不安的心。
跫音漸行漸遠,她難以自持地望向窗外,行道上早就沒有了人影,七月的陽光如此毒辣,烈陽映入眼簾,是灼傷萬物的肅殺。
時間一到,都樂幾乎是飛奔下講臺,三步并作兩步朝陶禮跑去,旁敲側擊打探消息。
都樂:“陶陶,傅老師剛剛怎么了,走得那么匆忙?”
陶禮:“蕭鎮小學的支教隊員中暑暈倒,摔傷了手臂,傅老師說她要趕過去看看。讓我們正常安排教學活動,如果要家訪,盡量先選擇家住主街的學生。”
都樂:“這樣啊,傷得嚴重嗎,傅老師要去多久?”
陶禮:“這個她沒說哎,只說了看情況。哦,她還說了,讓你下課記得先跟省團辦通報一下這個情況。”
都樂:“嗯嗯嗯,我打個電話給李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