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黃的廂房,淡淡的燭火。
一抱一躺的兩條影子重疊在窗紙上,燭火浮動,人影成雙。
析秋的話一出口,口唇便被蕭四郎堵了個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強(qiáng)烈而火熱的索取仿佛要將她整個人吞入腹中
“四爺”析秋擰著眉頭,卻抵不過蕭四郎強(qiáng)有力的臂膀,整個人被緊緊實(shí)實(shí)的壓住,根本不給她再次開口的機(jī)會。
直到衣襟里一只大手探了進(jìn)去,她才一驚清醒了過來,握住蕭四郎的手,喘著氣道:“四爺我們的話還沒有說完。”
蕭四郎看著她,她皮膚因?yàn)閯倓偟膿砦牵兂杀”〉姆奂t色,嘴唇微張嫣紅潤澤,大大的眼中迷迷蒙蒙,但眼底卻透著執(zhí)著,滿臉的倔強(qiáng),像一朵含著露珠的花朵,仿佛有著魔力一般,讓他移開不眼。
蕭四郎目光深邃,越發(fā)的濃烈和炙熱。
猛地低下頭,他順著析秋的脖頸處一路輕吻下去,衣帶解開不留給她一絲一毫繼續(xù)詢問的空間。
沒有聽到她的話,還是他根本就是在回避。
析秋弓起身子,雙手抵著蕭四郎的肩頭,想要看清他此刻的表情,可是看不清
他依舊和原來一樣,堅守著他的習(xí)慣和原則。
他做出了退步,卻將事情留在心里。
夫妻間溝通是最重要的,如果他們之間有事都是不說,對方在想什么完全都是用猜的,那么以后再有這樣的事,難道還要用這樣的彼此退一步卻不道緣由的方式么?
他在為她妥協(xié)和付出,她很高興也很感動,但這兩件事根本不能相提并論,她要的是彼此坦誠以待,他能真正的信任她,能將心里的事告訴她,可是
很明顯,他在抗拒。
噗!
墻角里跳動的宮燈在這一刻熄滅,房間里一下子攏在了黑暗中。
安靜的,只剩下彼此的喘息中,析秋仿佛聽到了蕭四郎一聲輕淺的嘆息聲。
她前一夜未睡,昨晚又折騰了半夜,蕭四郎仿佛不知疲倦般等析秋醒來時,太陽的光線已經(jīng)從掛著棉布簾子的窗戶中透射進(jìn)來,她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喊道:“春雁!”
正房的門被人推開,隨即暖閣的簾子掀開,春雁抱著衣裳笑盈盈的走了進(jìn)來,夫人和四爺昨晚睡在暖閣,一早上四爺神清氣爽的出門,嘴角掛著的笑容那樣耀眼,比起前兩日沉沉的氣氛,春雁此刻覺得天都亮了幾分。
她笑著走進(jìn)來,笑道:“夫人,您醒了!”說著,將手里抱著的干凈衣服遞給析秋,又將炕腳上隨便亂扔雜亂的衣裳收拾了起來。
“你怎么不喊我。”析秋看時辰已經(jīng)是辰時三刻,她擰著了眉頭披了衣裳道:“敏哥兒可來過了?”
春雁笑盈盈的伺候析秋穿衣服,回道:“敏爺來過了,不過已經(jīng)跟著四爺出去了。”說著一頓又道:“四爺連走前讓我們不要喊醒您的,說您這兩日勞累,要多休息。”說完,看著凌亂曖昧的暖炕上,她面頰通紅。
析秋吐出口氣,問道:“那四爺去哪里了?”
蕭四郎根本沒有給她機(jī)會去問,一整夜析秋還沒有見他這樣瘋狂過。
她摸著發(fā)酸的腰,越加覺得頭重腳輕。
“四爺去練劍了。”春雁扶著析秋下炕:“太夫人房里的紫薇來瞧過,以為您病了。”
析秋的臉唰的一下紅了起來,她進(jìn)府這么就還從來沒有這么荒唐過,太夫人這會兒還不定怎么想她呢:“你怎么回的?”
“奴婢說您這兩日沒睡好,今兒四爺特意吩咐了,讓您多睡會兒。”春雁回道。
析秋嘆氣,匆匆進(jìn)了凈室熟悉過后,便想著要去太夫人房里,這時候蕭四郎回來了。
他今兒穿了一件石青色的直綴,腳上的靴子有些濕,額頭也滲出一絲汗跡,顯然是剛剛練劍回來,不過比起析秋的腰酸背痛,他卻是面色清爽,步伐矯健有力。
“四爺!”析秋迎過去,又吩咐春雁打了熱水來:“把腳上的鞋子和衣裳都換了吧,穿了濕的會受涼的。”說著要蹲身去給他脫鞋。
蕭四郎卻是攔住他,笑著道:“我自己來。”說著不等她反應(yīng),自己已經(jīng)將靴子脫了下來,又看著析秋道:“怎么不多睡一會兒。”
眼底竟有一絲促狹。
不提還好,一提析秋便是滿臉的懊惱,嗔瞪了蕭四郎一眼:“四爺這是在取笑妾身嗎?”
蕭四郎哈哈笑了起來,一掃前兩日的陰霾,他笑著道:“豈敢取笑夫人!”說完,將析秋拉到自己身邊坐了下來,笑道:“就是怕你太累了,今日你即是起的遲了,索性就躺著罷了,若是娘問起來,我就說你身子有些不適,休息一日。”
“不行。”回頭太夫人要是問她哪里不舒服,她難道要說自己腰酸背痛么,析秋道:“不用,我待會兒去跟娘解釋就可以了。”
蕭四郎挑了挑眉,道:“往年的今日,府里會有人來拜年,你不如索性裝病,也省的出去應(yīng)酬。”
這會兒太夫人房里已經(jīng)來了許多人。
若真是這樣,她就更加不能歇在房里了,她今年剛剛進(jìn)門若是避著旁人不見面,還不知別人怎么想呢。
況且,她還有別的事情,她回道:“四爺今兒做什么?”
“我在外院。”蕭四郎淡淡的道:“錢忠和沈季今兒會來。”
析秋若有所思的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說什么,春雁已經(jīng)打了熱水,蕭四郎便起身進(jìn)了凈室,析秋便對春雁道:“碧梧可在房里?”
春雁點(diǎn)頭道:“這會兒剛剛回來,夫人有事找她?”
“你把她喊來。”析秋說完,春雁便轉(zhuǎn)身出了暖閣,不一會兒碧梧來了。
析秋問道:“我讓你辦的事情怎么樣?可妥了?”碧梧就笑瞇瞇的回道:“夫人放心,她心里可是惦記著這里的,奴婢去請她雖是拿了喬,可還是答應(yīng)待會兒就過來。”
析秋就瞇著眼睛,看著春雁道:“你去廚房,讓岑媽媽準(zhǔn)備了席面,待寶珠來了你們知道怎么做吧?我一會兒要去太夫人那邊,等我回來再說,不管用什么方法把人留在房里。”
春柳性子直也毛躁一些,春雁雖然綿和但做事卻很謹(jǐn)慎,所以這件事吩咐春雁比讓春柳去做要好許多。
“奴婢知道了。”春雁和碧梧雙雙點(diǎn)頭。
等蕭四郎出來,析秋便和蕭四郎一起出了門,又在門口分了手,他去了外院,析秋便去了太夫人房里。
果然如蕭四郎所說,這會兒太夫人房里已是歡聲笑語一片,錢夫人,阮夫人以及婁夫人都坐在其列,還有大夫人娘家,誠意伯府里的唐大奶奶。
太夫人今兒穿了件殷紅色仙鶴瑞草五福捧壽云紋褙子,頭上戴著藏青色云紋團(tuán)福抹額,高坐在上滿臉的笑容,她左手邊坐著的是二夫人,右手邊則是大夫人,太夫人側(cè)著臉正在和錢夫人說話:“怎么沒有把晴姐兒一起帶來玩兒,還有金哥兒是不是長高了,這過了年有九歲了吧。”
錢夫人笑著道:“您記得沒錯,今年可不就是九歲了,整日里也沒個正形,我若是把他帶來,可不是要把您這鬧翻了天。”
“不怕,不怕。”太夫人笑呵呵的道:“小孩子不都這樣,誰能不去淘氣不惹事就長大了的。”
這邊唐大奶奶笑著道:“要說淘氣,前幾日我家那小子,竟然帶著幾個人去通濟(jì)河里摸魚去了,也不知聽誰說的,說是結(jié)了冰后河里的魚格外的鮮美,要摸回來給祖母燉湯喝。”說著,掩袖而笑道:“他父親給他一頓好訓(xùn),罰在祠堂里跪了幾個時辰。”
太夫人聽著一愣,道:“這怎么使得,孩子還小冬日里地上又涼,要是受了涼可怎么是好。”說著一頓又道:“他去摸魚也是一片孝心,怎么能罰他!”
唐大奶奶呵呵的笑著:“我家老爺就是這樣,脾氣上來了便是太夫人也攔不住,那一日可把太夫人心疼的”說完,就看了眼大夫人。
大夫人低著頭看著手里的茶盅,表情淡淡的,沒有任何表示。
唐大奶奶就暗暗撇了撇嘴,沒有再說話。
一旁婁夫人聽著,目光就閃了閃,想到自己不爭氣的兒子,已經(jīng)成了家了還不消停,日日出去花天酒地,這會兒又要摻和著和榮郡王開什么酒樓,伯爺家法都請了,他還是冥頑不靈。
家里頭兒媳身子也不好,她要操的心可真是什么時候是個頭!
想道這里,婁夫人就嘆了口氣,越發(fā)沒有說話的興致。
太夫人很喜歡小孩,大家便圍著太夫人說孩子的事情,正在這時,四夫人走了進(jìn)來,大家說話的聲音一頓,便抬頭朝四夫人看去。
就見她穿著粉色的素面立領(lǐng)褙子,一件淺綠色瀾邊馬面綜裙,頭上戴著一支寶珠琉璃碧玉簪并著一朵粉白的珠花,手上是碧璽玉手串,掛著長長的絡(luò)子流蘇,款步走來,頓時讓人眼前一亮,臉上淡淡淺淺的笑容,宛若春日里含苞初綻的花朵。
嬌艷欲滴卻又不失端莊雍容。
房間里的輩分,就數(shù)析秋最小,她笑盈盈的走過來,朝太夫人行了禮,喊道:“娘。”
“聽說你身體不適,可要請了大夫回來瞧瞧?”太夫人面露擔(dān)憂的問著。
析秋臉頰一紅,回道:“沒有。”說著又道:“就是這兩日鞭炮聲響,我睡的有些不踏實(shí),早上起來便有些頭暈,讓娘跟著操心了。”
太夫人松了口氣,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析秋就轉(zhuǎn)頭和大夫人,二夫人見了禮,又轉(zhuǎn)頭朝婁夫人行禮,喊道:“婁夫人。”又和錢夫人見禮,錢夫人目光閃了閃朝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唐大奶奶卻是熱情的攜了析秋的手,笑道:“這就是四夫人吧,哎呀,早就聽說四夫人妍麗貌美,今兒可總算見著了。”說著,又去看錢夫人:“錢夫人,您瞧瞧,比起四夫人來,我們這樣的就真成了糟糠了。”
錢夫人笑著打趣道:“我是糟糠,大奶奶可不算糟糠,四夫人年輕貌美,你這站在四夫人旁邊可一點(diǎn)也不遜色呢。”
唐大奶奶就啐了錢夫人一口:“真是吐不出好話來,我這滿身橫肉的,哪里敢和四夫人去比。”錢夫人不依不饒道:“這瘦有瘦的美,胖有胖的俊,我這可是夸你呢。”
一屋子的人跟著笑了起來,析秋也看著唐大奶奶道:“大奶奶要求太高了,我覺得錢夫人說的是,您這樣剛剛好。”
唐大奶奶就咯咯笑著:“四夫人可真會說話。”
析秋又和阮夫人見了禮,這才在一邊的杌子上坐了下來,因?yàn)殡x著阮夫人很近,她笑著道:“你娘家三姐姐可還好?”
析秋聽著一愣,沒想到阮夫人會問佟析言,她忽然想到,任二奶奶和這位阮夫人是遠(yuǎn)房的姑嫂,析秋想了想便回道:“才過了年,也沒得空去看望,聽家里嫂子說身體恢復(fù)的還不錯!”
阮夫人就貼了析秋,小聲道:“你還不知道吧,任三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可是被任老三打掉的。”
析秋聽著眉頭一擰,就仔細(xì)看了眼阮夫人,這件事連阮夫人都知道了,看來大家都知道了才是,她挑了眉頭笑著道:“這件事到是沒聽說,不過三姐姐腹中的孩子是任三爺?shù)模氡厮膊粫碌昧诉@手吧,我想著怕是謠言傳出來的”
顯得有些不相信。
阮夫人就用帕子捂住嘴角,笑著道:“這你可有所不知,這樣的事若是換了別人可能我還不信,可若是任家三爺,我就不得不信了,你可知道前面一位三奶奶是怎么去世的?”
析秋一怔,她聽說是得了病去世,難道也和任雋有關(guān)?
阮夫人一看析秋就是沒有聽說過,就壓著聲音道:“是被任三爺打了腦子,一直迷迷糊糊躺在床上,約莫三個月就去了。”說著一嘆:“可憐任三奶奶那么好的人。”
析秋心里滿是驚訝,沒想到前面的一位三奶奶就是被任雋打死的,任家卻是將這件捂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這個任雋可真是劣跡斑斑。
“夫人說笑了。”析秋笑著道:“三爺再怎么渾,也不至于做出這樣的事吧。”說著眉頭卻緊緊蹙了起來。
阮夫人有些吃不準(zhǔn)她的態(tài)度,還想要說什么,這邊紫薇在門口道:“太夫人,胡夫人來了。”
析秋聽蕭延箏說過,胡夫人就是她和龐大人的媒人。
太夫人笑著道:“快請。”胡家以前也在京中為官,胡大老爺官拜三品,不過自胡大老爺離世胡家就有些落敗了,這兩年胡家兩位公子夜夜苦讀,次次春闈都來京中參考,不過卻是一次未中。
胡夫人約莫四十歲左右,眉毛很濃,眉眼還算精致,能看得出年輕時也是個美人,她穿著寶藍(lán)色十樣錦妝花褙子,里面一件絳紅的滾金絨邊的小襖,個子不高顴骨有些突出,人看上去有些刻薄。
她笑著進(jìn)來和太夫人行了禮,又和眾人打了招呼。
屋里剛剛興高采烈的說話聲,便頓了一頓,大家的目光就有些奇怪的看向析秋。
析秋心里暗暗疑惑,不明白胡夫人來了,大家卻拿眼來打量她是為什么。
胡夫人也單獨(dú)看了析秋一眼,眼底里滿是毫不掩飾的打量。
析秋越發(fā)的狐疑。
太夫人笑著道:“沒想到你今天過來了,那年是在京中過的?”胡夫人端著茶坐了下來,回道:“是,家里頭兩個小子想留在京城備考,說是雖是明年考,但今年就有許多學(xué)子上京了,想留在京城也能多認(rèn)識些人!”
“這是好事。大家都是同科考生,見了面也能說的上話,若是高中同朝為官也能互相照拂,多認(rèn)識人總是沒錯的。”太夫人淡淡說著。
胡夫人就笑著:“正是您說的這個理。”又道:“兩個小子日日在家苦讀,我看瞧著也心疼,若是能認(rèn)識些朋友,長長見識也不錯。”
太夫人就贊同的點(diǎn)點(diǎn)頭。
大家各自端了茶去喝,一時竟有些冷場,二夫人就笑著開了口:“聽說今年的院試主考,是從各大院校挑選的良師。”說著看著錢夫人道:“聽說錢公子今年打算下場試試?”
沒想到錢夫人家的公子今年也下場,剛剛不是才聽她提到九歲的年紀(jì),倒讓她有些不詫異。
不過提到院試她想到佟敏之,便側(cè)耳認(rèn)真去聽。
錢夫人笑著道:“他不過是胡鬧罷了,幾個字都認(rèn)不清還去考院試,可不得丟了我們錢家的臉,我也不管他,隨他鬧去也當(dāng)長長見識了。”
二夫人還沒有來得及說話,胡夫人就笑著接了話:“錢夫人謙虛了,這院試我聽我家那兩個小子說,考起來也不難,但凡跟著先生學(xué)了幾年的,都能過,所以您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罷,鐵定能高中。”
析秋皺了皺眉,這個胡夫人說話很有意思,錢夫人既然說自己公子不一定能過,不管是謙虛也好實(shí)話也罷,她不過是給自己留個退路,免得到時候不能過院試,面子上也不至于太難看,可胡夫人這么一說,若是錢公子中了倒還好,若是不過呢
況且,錢家是功勛之家,家里子嗣去參加科考也不過是重在參與罷了,中不中的根本無所謂。
果然,就見錢夫人臉上的神色僵了僵,這邊二夫人就笑著道:“我看錢公子還是不中的好,若不然那些閉門苦讀的寒門子弟,在京中討口飯吃就越發(fā)的難了,也當(dāng)做了好事,給人家留條路走。”說著就笑了起來。
一句話,解開錢夫人的尷尬,錢夫人面色稍霽,笑著回二夫人道:“各人有各人的命,他不砸了飯碗便是阿彌陀佛,哪里能搶了別人的飯碗。”
把胡夫人撂在了一邊。
胡夫人也不尷尬,又側(cè)著臉去和阮夫人說話。
析秋低頭喝著茶,就感覺有道視線時不時的落在她身上,帶著毫不掩飾的打量。
她擰了眉頭,對這個胡夫人越發(fā)的好奇。
待和二夫人一起送走了客人,析秋走在路上便去和春柳道:“你去打聽看看,這個胡夫人到底是什么人。”春柳一愣,想了想點(diǎn)頭道:“夫人,我看也不用去打聽,我們房里不是有個百事通么。”
岑媽媽。
析秋笑著道:“我倒把她忘記了。”說著幾人回了院子。
蕭四郎還沒有回來,碧梧在房門口探頭探腦,一見析秋回來隨即眼睛一亮,蹬蹬跑了過來在析秋耳邊小聲說了幾句,析秋便擰著眉頭道:“把院門關(guān)了,將人帶我房里去。”
碧梧點(diǎn)點(diǎn)頭,春柳卻是聽的一臉霧水,滿臉不解的跟著析秋進(jìn)了房里。
析秋在椅子上坐了下來,剛剛面上帶著的一絲輕快,早已經(jīng)慢慢消褪,不一會兒碧梧和春雁兩個人架著被堵著了嘴,綁了手的寶珠進(jìn)來,春柳看著一愣,就驚訝的看向析秋。
紫陽怯生生的跟著從后面走了進(jìn)來。
寶珠被碧梧推在地上跪下,她瞪著眼睛嗚嗚叫著,滿臉的憤恨。
“把她嘴松開!”析秋聲音清清淡淡的,聽不出任何情緒,卻是讓人不敢輕視。
碧梧上去將堵著寶珠嘴的帕子拽了下來,和紫陽,春雁三人又轉(zhuǎn)身走了出去,守在了門口!
嘴里一空,寶珠便呸了一聲,恨恨的瞪著析秋道:“四夫人這是做什么,奴婢已經(jīng)被您趕出去了,早不是四房的人,四夫人現(xiàn)在恐怕沒有權(quán)利對奴婢這樣吧。”
析秋淡淡一笑,春柳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是心里不明白到底怎么一回事,也不能允許一個丫鬟這么說話,怒喝道:“夫人有沒有權(quán)利處置你,那是夫人的事,你不過是個丫頭,若是再出口不遜胡言亂語,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寶珠冷哼一聲,卻沒有再說話。
析秋朝春柳擺擺手,她開口道:“寶珠,你在我房里時,我雖待你不親近可也沒有虧待你,你會去太夫人房里,想必你心里比任何人都清楚的知道原因,這些事情既然已經(jīng)過去了,我也不想追究,我現(xiàn)在問你別的事情,你老實(shí)告訴我。”
“四夫人說什么,寶珠聽不懂!”寶珠挺著背脊昂著脖子,一副無論你說什么我都不屈服的樣子。
“我不管你現(xiàn)在懂不懂。”析秋淺笑著道:“馬上你就會懂的。”說完,她問道:“我問你哪一日佟府的兩位舅爺來,你是不是見著了?舅爺讓你轉(zhuǎn)交一件東西給我,我問你,東西呢?”
寶珠聽著身子便是一怔,瞬間僵硬起來,臉上的血色一點(diǎn)一點(diǎn)抽凈,她知道析秋說的是那副畫,那天她隨手便在扔在路邊的樹叢里,她料定她現(xiàn)在是太夫人房里的丫頭,四夫人便是膽子再大,再有手段,也不可能拿她怎么樣,再說,東西到底是不是她拿的,誰又能證明,難道還能請了兩位舅爺進(jìn)府里,一個一個指著丫頭認(rèn)一遍不成?!
所以,她有恃無恐。
可是她怎么也沒有想到,四夫人竟然讓碧梧和紫陽兩個人把她騙到院子里,又不問青紅皂白就綁了她。
四夫人,真是好手段!
她冷笑著道:“四夫人,奴婢說過,奴婢聽不懂你在說什么。”她一頓又道:“奴婢手里的事還沒有做完,吳媽媽那邊還等著奴婢交差呢,若是一會兒吳媽媽發(fā)現(xiàn)奴婢不在房里,找到四夫人這里來,四夫人到時候可就說不清了。”
“是嗎?”析秋笑著道:“這么說你是不肯說了?!”她說完,便轉(zhuǎn)頭對春柳吩咐道:“寶珠回來做客,怎么也不給她上茶呢!”
析秋說完,春柳一愣隨即明白過來,轉(zhuǎn)身進(jìn)了茶水間去倒茶。
寶珠也是一怔,以為析秋真的怕被太夫人發(fā)現(xiàn),而生出了顧忌。
她面露得意之色。
春柳端著茶出來,析秋靠在玫瑰椅的椅背上,面色無波的看著寶珠道:“寶珠姑娘,請喝茶吧。”
寶珠冷笑道:“四夫人請奴婢喝茶,應(yīng)該先幫奴婢把繩子解開吧。”
析秋聽著眉梢一挑,春柳卻是笑著走過去,端著茶冷冷的道:“解開就不用了,你既然沒有手端茶,那就讓我來喂你吧。”
說著,解開茶盅的蓋子,剛剛煮開的水蒸蒸冒著熱氣,撲在寶珠的臉上。
寶珠看著身子便是一抖。
原以為,四夫人忌憚太夫人,所以不打算再問,但此刻看到春柳手中的端著的熱茶,她忽然才想明白,四夫人這分明就是在威脅她。
這么燙的茶,莫說喝下去便是隔著瓷壁摸一摸也會燙著手的。
寶珠嚇的忍不住再次朝后縮了縮。
春柳就端著茶盅逼近一份,冷笑著道:“我勸你還是老實(shí)點(diǎn),夫人問你什么便回什么,不過是問你話,你回了便是哪里就有這么多啰啰嗦嗦的事情!”她最煩寶珠這樣的人,整日里不干不凈的,好好的人不做偏要去做鬼!
寶珠不由看向析秋,就見析秋面色淡淡的坐在上面,她沒有想到,一向柔柔順順的四夫人會用這樣的手段。
析秋看著寶珠,心底冷笑,肖像畫若還在寶珠手里,哪怕被她毀了撕了,說起來也不是大事,可是若是她隨手扔了被人撿去了呢?
這件事可大可小,她無論如何也要弄清楚!
這樣逼問的小伎倆,她不是不會,只是不屑去用罷了。
“說吧,舅爺是不是讓你將畫帶進(jìn)來,那副畫現(xiàn)在又在何處?”析秋瞇了眼睛不想和他廢話。
析秋說話,春柳又將滾燙的茶水,朝寶珠的眼前送了送。
寶珠嚇的哆嗦著身體,厲聲道:“四四夫人,奴婢是是太夫人房里的丫鬟,您您不能這樣。”依舊不肯說。
析秋擰了眉頭。
春柳就怒著一把握住了寶珠了手,端著茶盅就朝她嘴里去灌:“你是覺得你自己比較重要,還是覺得你比四夫人重要?”春柳冷喝道:“我告訴你,這杯茶喝了,便是太夫人問起來,我也能告訴太夫人,是你自己不小心,燙著了自己!”
“你你敢!”寶珠滿心以為析秋只是嚇一嚇?biāo)⒉徽娴母覡C她。
可現(xiàn)在春柳這樣,下一刻說不定真的會將水灌進(jìn)她的嘴里。
這件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她扛著不說是看不慣四夫人占著四爺?shù)膶櫾桨l(fā)得勢而已,不過若是讓她付出別的代價,那她
“四夫人!”寶珠緊張的繃著身子,生怕自己一動就會碰到熱水:“奴婢說,那幅畫舅爺確實(shí)交給了奴婢,不過奴婢奴婢在半路上就扔了。”
“扔了?”
果然是扔了!
析秋瞇了眼睛問道:“扔在哪里了?”寶珠就回道:“奴婢扔在二門的儀門邊的樺樹叢里,四夫人要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尋一尋”說完又愣住,府里每日都有打掃,那幅畫怎么還會在那里。
那天下午沒有下雪更沒有下雨,若是府里的下人撿去,畫像里的人一看便應(yīng)該知道是他,不該留在手里不送上來,難道畫像現(xiàn)在還留在林子里?
析秋心里生出一絲僥幸,不管還在不在總是要找一找才能放心,她看著春柳道:“你帶著碧梧過去找一找。”
春柳此刻已經(jīng)完全明白析秋說的是什么,立刻點(diǎn)頭開了門出去。
春雁換了春柳進(jìn)了門。
“四夫人,您就放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寶珠喊道:“奴婢沒有騙您!”
析秋正要說話,門外忽然響起紫陽有些慌亂的聲音:“四四爺。”
寶珠聽著眼里頓時一喜,四爺再寵四夫人,也不可能縱容四夫人在房里私自施刑的,寶珠立刻尖叫一聲,先析秋一步朝門口喊道:“四爺,救命!”
析秋看了寶珠一眼,沒有動。
春雁滿臉的緊張。
大門被推開,露出紫陽有些忐忑的臉,緊接蕭四郎大步跨了進(jìn)來。
負(fù)手而立,目光在里面幾個人身上轉(zhuǎn)了一圈,落在析秋身上。
寶珠哭著道:“四爺救命,四夫人要?dú)⒘伺荆臓斁让 ?br/>
蕭四郎沒有說話,析秋卻是迎過去道:“四爺回來了。”又轉(zhuǎn)頭對呆愣在一邊的春雁道:“幫四爺沏茶。”
春雁擔(dān)憂的看了眼析秋,退去了茶水間。
蕭四郎看也沒有看寶珠一眼,直接進(jìn)了左手邊的暖閣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沒有人理會寶珠。
寶珠心里著急,越發(fā)的驚慌喊道:“四爺!”
析秋很自然的跟著蕭四郎進(jìn)了門,笑著問道:“錢伯爺和沈世子走了?”
蕭四郎點(diǎn)頭回道:“嗯,回去了。”說著一頓又道:“大哥多喝了幾杯,我把他送回去才回來。”
析秋也聞到他身上有淡淡的酒味:“讓岑媽媽幫您燉了醒酒湯吧,四爺下午要是沒事就歇一會兒!”蕭四郎就看著析秋笑著應(yīng)道:“內(nèi)院里的夫人都走了?”說完,目光在析秋身上掃了一眼。
在擔(dān)心她身體。
析秋臉頓時紅了,這時正好春雁端了茶進(jìn)來,析秋走過去接了春雁端來的茶,臉上的尷尬已經(jīng)退了,將茶遞給蕭四郎,她道:“吃了午飯就散了,娘年紀(jì)大了,說了一上午的話也疲累的很,我也沒有久待。”
蕭四郎就點(diǎn)點(diǎn)頭,低頭去喝茶。
沒有打算要問一問寶珠為什么跪在地上的事。
析秋心里微暖,在蕭四郎對面坐了下來,兩人又說了些別的話,寶珠在暖閣外嗚嗚的哭了起來。
碧梧和春柳氣喘吁吁的跑了回來,在門口被紫陽攔住,她小心翼翼的指了指里面:“四爺在里面。”
春柳便噤了聲,不知道是該進(jìn)去還是留在外面,畢竟四爺在里面,這件事該不該讓四爺知道,沒有夫人的首肯,她們自然不敢自作主張。
門忽然被打開,春雁站在門口:“夫人喊你們進(jìn)去。”
春柳和碧梧就進(jìn)了房里,春柳在正廳狠狠的瞪了眼跪在地上的寶珠,轉(zhuǎn)身掀了簾子進(jìn)了暖閣。
析秋和蕭四郎并肩坐在炕上,兩人進(jìn)去滿臉的遲疑,析秋看了眼蕭四郎就問道:“找到?jīng)]有?”
沒有避開蕭四郎的意思。
這已經(jīng)過了幾天了,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找不到了。
果然,春柳就搖著頭道:“我和碧梧兩個將那附近都找了一遍,并沒有找到。”
或許沒有她想的那么嚴(yán)重,二門口來來去去的人很多,林子里也大,或許寶珠扔了之后就被風(fēng)吹走了,又或是有下人撿到后卻又弄臟了弄壞了,便偷偷撕了扔了也未可知。
析秋嘆了口氣,希望真的是丟了吧。
蕭四郎卻是挑了挑眉頭,問道:“找什么?”
析秋便將佟敏之進(jìn)府送畫,又因?yàn)橛惺伦寣氈閹нM(jìn)來,卻被她隨手扔了事告訴了蕭四郎:“便將寶珠帶來細(xì)細(xì)的盤問,畫像畢竟是妾身的肖像畫,若是真落在外面也確實(shí)不妥,不過現(xiàn)在看來應(yīng)是毀了,若不然下人們撿到了應(yīng)該會送進(jìn)來才是。”
蕭四郎聽著喝茶的手便是一頓,劍一般的眉峰緊緊蹙了起來,目光中皆是凜厲,像是在思考什么過了片刻又再次慢慢松開,靜靜看著析秋唇角便勾出一絲絲的笑容來
表情變化無常的。
析秋看著有點(diǎn)莫名其妙,挑著眉頭問道:“四爺笑什么?”
畫像丟了很可笑嗎。
蕭四郎卻不打算解釋,低頭喝了茶臉上剛剛的喜悅之情,已經(jīng)悉數(shù)斂入眼底,他表情淡淡的回道:“那邊林子頗大,這兩日又下雪,或許被風(fēng)吹到別處又濕了水毀了”
言下之意就不用再追究了。
析秋也正有此意,總不能滿院子里去問有沒有撿到她的畫像吧!
“夫人。”春柳小聲問道:“寶珠怎么辦?”
是送回去,還是
析秋沉吟了片刻,正要說話,一邊蕭四郎卻是輕描淡寫的吩咐春柳道:“去把趙總管找來。”
春柳一愣不明白蕭四郎找趙總管來做什么,偷偷拿眼角去看析秋,析秋就朝她點(diǎn)點(diǎn)頭。
不一會兒趙總管來了,一進(jìn)門看到寶珠被捆了手跪在地上,他便是一愣,目光閃了閃隔著簾子問安:“四爺,四夫人!”
蕭四郎就擱了茶盅,吩咐道:“找輛車,把人送山東去!”
沒有別的解釋!
春柳和春雁聽著心里便是一喜,門口守著的紫陽腿一軟,靠在了門上。
胡總管一愣,就回頭同情的看了眼,低頭應(yīng)是:“是!”說完,走到寶珠面前:“姑娘,請吧。”
“四爺!”寶珠不敢置信,蕭四郎竟然問也不問就要把她送到莊子里去,可是不等她再喊,碧梧就機(jī)靈的沖過去,三兩下塞住了她的嘴,又去門口喊了粗使婆子進(jìn)來。
寶珠被婆子架著,隨著趙總管出了門。
春柳看著機(jī)會就要笑出來。
“四爺去睡會兒吧。”析秋也沒有料到蕭四郎會把寶珠送去莊子里,畢竟是太夫人身邊的丫頭,這招呼總是要打一聲的,不過既然決定已經(jīng)下了,也不用再多說什么,寶珠這樣的丫頭,留在府里也早晚會再出事。
“那我去睡會兒。”蕭四郎便站了起來,起身去了臥室。
析秋服侍好蕭四郎休息,便對春柳,春雁,碧梧,紫陽吩咐道:“這件事以后大家也不要再提了,我們自己知道就可以了。”
四個人紛紛點(diǎn)頭。
析秋又深看了紫陽一眼,紫陽此刻臉色依舊余留著蒼白,析秋淡淡道:“你們都去歇著,晚上讓廚房加幾個菜。”又對春柳道:“去把岑媽媽請來。”
不一會兒岑媽媽來了,和上次一樣她依舊是恭恭敬敬的樣子,半坐在杌子上笑著道:“夫人有什么事想要問奴婢?”心里卻是暗暗吃驚析秋今天的手段。
析秋也不拐彎抹角,笑著問道:“岑媽媽一直在府里,我想問你,你可知道徐州胡家?”
岑媽媽聽著,臉色便是一變!
題外話
畫卷的事告一段落,夫妻間的事正在繼續(xù)
劇透一下:有人記得這個胡家不,我在文一開始的時候,析秋第一次和大太太出門去普濟(jì)寺的時候提到過,還就著馬車著重寫了一下。
ps:字?jǐn)?shù)少了一百多,改天還給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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