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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蒲草

    寧神香依舊在殿內幽幽燃起,蘇杳鏡面前的妖異男人神色卻比上一次相見要平靜許多。</br>  她站在下方,歪歪頭,看著他。</br>  黎奪錦單手支頤,眉目間有淡淡倦容,階下的“無名氏”站了許久,他才想起自己叫了這么一個人過來,睜開雙眸,鳳眼中暗光流動,還隱隱可見未完全褪盡的猩紅之色。</br>  黎奪錦喑啞出聲:“你來了。”</br>  “無名氏”見他出聲,立刻后退一步,微微弓起脊背,如那日一般,擺出了防御的姿勢,警惕地盯著他不放,防備著他會隨時再出殺招。</br>  黎奪錦一愣,忍不住笑出了聲。</br>  “別怕,我不會再對你怎樣。昨天……是誤會。”</br>  瘦瘦的、衣服亂糟糟的女子依舊警惕地盯著他,那雙如同貓又一般警覺明亮的雙眸在他身上一遍遍地掃過。</br>  黎奪錦攤開雙手,朝她示意,自己手上什么武器都沒有。</br>  但事實上,在暗處藏了好幾個他的暗衛,如果他真想殺眼前這人,其實是吹灰之間,根本不用自己動手。</br>  女子認真地看了看他空蕩蕩的手心。</br>  肩胛骨這才緩緩地放松下來。</br>  烏黑的眸子盯了他一會兒,就不感興趣地轉向別處,她仰起腦袋,看著房梁上跳躍的光斑,看了許久,她鼻尖動了動,似乎對那東西很感興趣,腳步動了動,要往那邊走去。</br>  黎奪錦好笑地看著她。</br>  果然是個不識規矩的蠻女子。竟然在他沒有命令的情況下,敢私自走開。</br>  “我昨天要殺你,”黎奪錦出聲攔住她,“你不問為什么?”</br>  無名氏的注意力被他引過來,但也只是很淡漠平靜地看著他。</br>  似乎不打算對他的問題發表任何意見。</br>  黎奪錦皺了皺眉:“啞巴?”</br>  仔細想想,這女子確實從未開口說過一句話。</br>  剛在心中下了定論,那女子卻意外地搖了搖頭。</br>  接著,清泠無甚感情的聲音響起。</br>  “野狗搶食,爭斗起來,能直接咬死同伴。”</br>  “天底下到處都是死人,惡人,欺負了別人就高興的人,這樣的人,才是多數人。”</br>  “為什么要問為什么?”</br>  黎奪錦一愣,目光錯愕地看著眼前這人。</br>  她分明什么都沒有,身無分文,站在滿身華貴的他面前,渺小得什么都算不上。</br>  她是個流浪人,生而苦難,差點被殺死都不知道是為什么。</br>  但是,她卻毫不在意,風輕云淡的模樣。</br>  強烈的好奇如同長在心腔上的爬山虎,一路張牙舞爪延伸著血脈,爬滿了黎奪錦的上半身,讓他指尖控制不住地發癢。</br>  是過多的折磨讓她麻木,還是司命仙君冥冥之中,在千瘡百孔的命運里,賦予了她無法被擊倒的心魂?</br>  黎奪錦雙眼逐漸灼亮,那是好奇被壓抑到了極致的瘋狂,他輕輕捻動血液沸騰而致使麻木的指尖,緊緊盯著這個看似孱弱的女子。</br>  如同蛇盯上了鮮美的獵物。</br>  她身上的生命力,對于他而言,是最甜美的養料。</br>  他要把她留在自己身邊。</br>  這個無比確定的想法出現在黎奪錦的腦海中。</br>  一個女人,要留住一個女人。</br>  黎奪錦笑了,同她說:“好吧,哪怕你不想問,我也想告訴你。昨天,是有人偷梁換柱,不把你的命當命,讓你過來送死。我本意不想殺你,但你身份低微,又是一個女子,除了昨日的意外,還可能會發生其它許許多多的意外,致你于死地。”</br>  他柔美到妖異的臉帶著笑意,如同致命的蠱:“我可以為你造戶牒,納你進府,永遠地庇護你。”</br>  她呆了一下,站在原地,絞盡腦汁地想了半晌,才想起一個或許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從路人那里聽來的稱呼。</br>  生疏地問道:“妾?”</br>  黎奪錦笑而不語,像是默認。</br>  妾,她夠不上。</br>  她身份不明,哪怕當個通房丫鬟,都不夠格。</br>  但是蛇類很狡猾,要捕捉到自己的獵物,就不能驚動她。</br>  要讓她以為,自己的要求能夠得償。</br>  那女子卻搖了搖頭。</br>  “我能為你做更有用的事。”</br>  黎奪錦的嘴角的笑弧落了落。</br>  他眼中閃過一抹謹慎的懷疑,像是不經心地試探:“比如說?”</br>  那女子想了半天,卻苦惱地又搖了搖頭。</br>  “我不知道。總之,不是這個。”</br>  黎奪錦便明白了。</br>  她只是不想伺候人而已。</br>  他解除了不必要的警惕,心中卻也放松不少。</br>  黎奪錦厭憎與人離得太近,他從沒有收過枕邊人。</br>  這個女子即便讓他覺得有趣,卻也不足以讓他破例,他說要納她進府,也不過只打算給個空名而已。</br>  想起那日,這無名氏在他的鞭下靈活躲避,如敏捷野獸一般,再想想她不起眼的身份。</br>  某個想法在黎奪錦心中一轉,他卻沒有立即說出口。</br>  而是托著腮,像是思考著什么有趣的問題一樣,看向她,說:“你得有個名字。叫什么呢?”</br>  無名氏茫然地望著他。她不識字,當然給自己取不出名字來。</br>  黎奪錦也只是喃喃自語罷了,并沒有要聽取她意見的意思。</br>  他鳳眸微瞇,愉悅地思索著。</br>  她的韌勁像竹,那么,叫阿竹?</br>  黎奪錦瞥她一眼,卻又說不出哪里的,不滿意。</br>  偏頭再想。</br>  目光落在了一旁的銅鏡上。</br>  她呆呆站著,全然不知自己的身影映在銅鏡中。</br>  她的情緒是原始的,直白不加掩飾,仿佛不止是她的皮相,連同她的心、血、骨,都完整地倒映在銅鏡之中。</br>  毫無保留。</br>  澈如琉璃。</br>  琉璃如鏡。</br>  “阿鏡。”</br>  黎奪錦忽然出聲,唇角的弧度愈見上揚。</br>  他發現了,他喜歡這個名字。</br>  “阿鏡,以后你就叫這個了。”</br>  女子聞言,偏頭看了一眼銅鏡,和鏡子中的自己四目相對,點點頭。</br>  從此她在世子府中有了名字。</br>  但也只是有個名字而已。</br>  嬋玉仍然讓她睡在涼榻上,今日的雨更厚了,涼榻冰寒刺骨。</br>  阿鏡還是什么都沒說,沉默地蜷縮上去。</br>  沒過多久,就閉上眼沉沉睡著。</br>  蘇杳鏡在夢中看到這個地方時,有些疑惑,為什么夢境還沒有結束。</br>  按理來說,后面應該沒有劇情了。</br>  因為她不抗凍,也不想做受虐狂,所以當她被人安排睡在這種鬼地方時,就跟系統商量了一下,讓它把自己傳送去了另一本書。</br>  第四本書里,她是小富商賈之家樓家的女兒,不說錦衣玉食,吃飽穿暖總是沒問題的,比起阿鏡的待遇,不知道要好多少。</br>  與其在這里挨餓受凍,不如去當樓云屏。</br>  在她去另一本書做任務時,阿鏡的馬甲應該就是維持著沉睡狀態,沒有任何事發生。</br>  既然沒有劇情,為什么入夢還不結束?</br>  沒過多久,蘇杳鏡就知道了答案。</br>  黎奪錦來了。</br>  夜半,在阿鏡昏睡未醒的時候,又下起了雨。</br>  雨水一落,寒氣更是肅殺。</br>  涼亭里不知何時多了一個執傘的人影,身形高挑,肩上披著名貴的外袍。</br>  他站在無人看守的涼亭中,垂目盯著榻上的人。</br>  凍得唇色發紫的女子蜷縮睡著,有一半身子被飄進來的冷雨浸濕了,卻連躲都不知道躲一下,顯然是昏睡得失去了意識。</br>  她發絲凌亂地黏在臉側,柔肩細腰,仿佛能叫人一把掐死。</br>  男人的手掌隔著虛空,成鷹爪狀,懸在了她的脖頸上方。</br>  停頓了一會兒,最終沒有落下去。</br>  “如蒲草一般柔弱無用的人,凍死又如何呢。”</br>  男人說著,又繼續站在榻邊盯著看了一會兒,似是要將這瀕死之態再欣賞個透徹。</br>  蘇杳鏡看到這一幕,氣得直接從夢里醒了過來。</br>  虧她以為!</br>  虧她以為!</br>  攻略黎奪錦那世,蘇杳鏡自認想了很多辦法。</br>  她作為阿鏡,幾乎奉獻出了自己能奉獻的一切。</br>  從逃脫被黎奪錦殺戮的命運,到正正堂堂站在他面前,獲得了“阿鏡”的姓名,蘇杳鏡當時是沾沾自喜過的。</br>  她自以為她摸清楚了黎奪錦這個人,找到了他的脈門,能夠在他面前獲得應有的尊重和地位。</br>  當蘇杳鏡扮演的阿鏡在黎奪錦面前,讓黎奪錦眼睛發光地盯著自己的那一刻,她甚至真的確信,黎奪錦對她有了不同的興趣。</br>  可原來,在她不知道的時候,黎奪錦的嘴臉如此可惡。</br>  一天之內,之前還想哄騙她、納她進府的人,轉臉卻又說她柔弱無用,恨不得讓她凍死。</br>  這樣的人……真是毒蛇!</br>  她或許從頭到尾就錯估了這個人。</br>  但是,蘇杳鏡現在就想不通。</br>  黎奪錦的執念究竟是什么?</br>  他看不上阿鏡,最后阿鏡死在他面前也毫不可惜,那么五年后的今天,又為什么會把一個“柔弱無用”的阿鏡一次次召回入夢?</br>  他是瘋子么?</br>  或許是,但蘇杳鏡認為,他即便是瘋子,也一定是一個信奉利己主義的瘋子,蘇杳鏡不相信他會做對自己毫無益處的事。</br>  蘇杳鏡翻身坐起,咬著指甲仔仔細細地推想了半天。</br>  終于想起了一件事來。</br>  黎奪錦的心結來源于他父親不明不白的死亡,當時阿鏡一直在查這件事,已經找到了很多線索。</br>  但都還不確定,所以并沒有同黎奪錦稟報。</br>  但是她在自己的房間里留下過一封書信,類似于日記,暗示自己已經找到了關鍵線索。</br>  阿鏡死之前,根本來不及將自己知道的事情說出來。</br>  所以,所有線索就斷在了阿鏡這里。</br>  或許是阿鏡死后,黎奪錦看到了那封信,才知道自己錯過了什么,因此想要召回阿鏡,讓她吐出最后的信息。</br>  越想越對勁。</br>  應該就是這樣沒錯了。</br>  否則,她真無法理解黎奪錦找她做什么。</br>  作者有話要說:黎奪錦:阿鏡,我想你……</br>  蘇杳鏡:我知道了,你想要我手里的信息。</br>  黎奪錦:阿鏡,我心里有你。</br>  蘇杳鏡:我不理解.jpg</br>  推一本基友的文</br>  穿成男主和反派的白月光by酒心可可又美又強小太陽救贖陰鷙美強慘大反派</br>  文案如下:</br>  安紓瑤穿書了,同時穿成了男主和反派的短命白月光</br>  年幼時,白月光救過反派一命,然后和男主反派一起撞仙緣拜入靈虛宮,三人青梅竹馬,情比金堅。</br>  只可惜,白月光成年那年,和男主還有反派一起出任務時,不慎死去。</br>  她的死成了反派心頭血,骨中刺,自此反派與男主徹底決裂,反派墮魔,屠盡天下人</br>  為了保命,也為了天下太平,安紓瑤狠心不救反派</br>  可當她見到反派時,還是忍不住心軟了</br>  那年梅吟雪五歲,父母死于仙魔大戰,他坐在父母尸首旁邊,目光空洞,形容枯槁,岑黑的眼眸像望不到底的深淵,里面一片死寂,看不到一絲光。</br>  安紓瑤走了過去,沖他伸出手:“跟我走。”</br>  安紓瑤還是救下了梅吟雪</br>  至于保命的事她不出任務不就好了?</br>  于是,拜入靈虛宮后,安紓瑤一邊暗中努力修煉,一邊裝病弱,搞得全門派的人都以為她是個除了筷子什么也拿不動的病美人,甚至男主柏亞川和反派梅吟雪都深以為此。</br>  好不容易熬到成年,安紓瑤終于敢出任務了</br>  隨她一同出任務的師兄弟們都戰戰兢兢,生怕一不小心把團寵病美人給整沒了</br>  結果安紓瑤一劍下去,天崩地裂</br>  師兄弟們:“???”</br>  等著看安紓瑤笑話的外門弟子:“???”</br>  安紓瑤:“呵,都是渣渣。”</br>  柏亞川:“……你知道瑤瑤這么強嗎?”</br>  梅吟雪:“她在我面前筷子都拿不動。”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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