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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8 章 倚靠

    趙綿綿說是這么說。</br>  可是后來,阿鏡受傷的三個月一過,系統提示蘇杳鏡,蘇杳鏡就立刻把小太監拋到腦后,從趙綿綿的身份里脫離了出來。</br>  再正式走趙綿綿的故事線時,先公主已經逝世,趙綿綿再也沒機會進宮去,更不曾見到那個小太監,也就沒機會兌現自己的承諾。</br>  謝菱想了想,裝作好奇模樣,問徐長索:“那,后來你把她的信物帶到了嗎?”</br>  徐長索看向謝菱,眼神很深。</br>  謝菱一向覺得深黑色的眼珠是最好看的,但徐長索的視線有些太過壓迫。</br>  他盯著謝菱,那誠摯的目光像寄托,像告解。他沉聲說:“沒有。”</br>  “我找齊了東西,去了秋華宮,但……那宮里本就沒幾個人,原先的丫鬟太監要么想辦法另投他主,要么和寥落的主子一起在那兒餓死病死。我沒見到人。”</br>  謝菱頓了一下。</br>  她扯扯唇角,知道自己沒有資格感到難過。</br>  是她沒有遵守自己的承諾,是她選擇了分別,把那個小太監忘了。</br>  山林下方,傳來爭吵聲。</br>  幾個錦衣裘服的青年騎著馬疾馳,沖向前方的一個人,呵斥令他停下。</br>  那人馬上捆著一只小鹿的尸體,一支箭直插進那只小梅花鹿的身體,四蹄耷拉著,在馬背上顛簸。</br>  帶著鹿的人不肯停,但山林之中,寬闊場地總有盡頭,很快前面的樹木石頭就攔住了他的去路,幾乎是窮途末路。</br>  他要再調轉馬頭另辟蹊徑,已經來不及了,身后的數人沖上來將他圍住。</br>  “那是在干什么?”謝菱不由得朝前走了兩步,看向底下那片山林。</br>  那群人爭執了一會兒,很短暫的時間,幾乎讓人來不及求饒,就有人抽/出鞭子,在中間的人身上大開大合甩了一下。</br>  那人吃不住疼,滾下馬來,馬背上捆著的小鹿也掉了下來。</br>  其余幾人撿起鹿,哈哈大笑著揚長而去,喧鬧聲音越來越遠,像是一群毫無顧忌的土匪。</br>  徐長索上前兩步,將謝菱擋在山崖之后。</br>  解釋道:“那幾人都是朝臣,太子有令,誰獲取獵物最多,誰就能得到獎賞,不拘手段。現在是時辰已經過半,不少人都開始明搶他人的獵物。</br>  “落馬那人與另外幾人素來不和,又形單影只,才落至如此慘狀。這其中,有多少人是為了獵物,又有多少人是伺機報平日里的仇,說不清楚。”</br>  謝菱緊緊擰著眉,忍不住喃喃。</br>  “這哪里是對付人的手段。在這太子眼中,朝臣百官還能算人嗎?”</br>  大約是親身經歷過皇后的威脅,謝菱更加能夠體會,被這些所謂的上位者當作棋子、當作樂子,是種什么感受。</br>  她極其厭惡這種不把人當人看的行徑。</br>  徐長索胸腔起伏兩下,眸光動蕩了一瞬,落到謝菱身上,低聲說:“謝姑娘慎言。”</br>  謝菱胸中有著郁氣,聽不進勸。更何況,徐長索對皇室是那樣忠心耿耿。</br>  回頭瞥了他一眼,冷冷道:“這里就只有我們兩個,你不說出去,誰會知道。”</br>  徐長索頷首:“我不會說。”</br>  謝菱沒有再說什么,像是默認。</br>  徐長索心情稍稍變好。</br>  謝菱對他有充分的信任,這種信任像是來源于絕對了解的默契。</br>  除了趙綿綿,他沒有和別人有過這樣的默契,哪怕是曾經錦衣衛中同為師兄弟的人,在相鄰的榻上睡覺時,彼此也總是習慣性地將隨身刀刃抱在懷里。</br>  徐長索再度陷入深思,謝菱卻有些煩躁了。</br>  徐長索說是奉岑冥翳的命令來接她的,卻一直帶著她在林間兜圈子,到現在謝菱還沒有見過岑冥翳的人影。</br>  “三殿下究竟在哪兒?他會不會……”</br>  會不會也在參與這種把人當成獵物的游戲?</br>  謝菱沒再繼續說,但是她眉心緊緊擰起,可以看出她的抗拒。</br>  徐長索張了張嘴。</br>  事實上,他今天還沒見過三皇子,不知道三皇子現在身在何處。</br>  但以徐長索的經驗判斷,這種類似于斗雞的游戲,皇子們最是喜愛,三皇子素來紈绔,又怎么會錯過這場熱鬧。</br>  徐長索目光不斷地朝謝菱掃去,心中忍不住地有些好奇,那位三皇子在謝姑娘面前究竟是何等模樣,想必,應當是他不曾見過的模樣,否則怎么會讓謝姑娘如此惦念。</br>  徐長索和謝菱其實接觸得不多。</br>  謝菱語調溫軟,用憨甜氣質溫和了過于精致的面容,看起來是個天真不知世事的尋常貴女,但是徐長索曾見過她在細節之中流露出來的通透、高傲。</br>  她看起來好接觸,甚至好拿捏,但是這仿佛只是她用來迷惑人的柔軟外殼,在她安靜待著的時候,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br>  徐長索記得她對三皇子的防備,在鹿霞山時,她寧愿自己下山回自己的營帳,也不相信三皇子說讓她等著、還會回來找她的甜言蜜語。</br>  可是,她即便心有防備,甚至或許很清楚三皇子對她一時的好只不過是鏡花水月,卻還是執著地一再想要見到對方。</br>  這無異于飛蛾撲火,這樣的執著出現在別人身上,徐長索大約連感慨一聲都懶得,但是出現在謝菱身上,徐長索沒來由地心頭苦澀。</br>  徐長索想要對謝菱承認,他方才找的借口都是騙她的,他來找謝菱,只是想確保能帶她遠離這場圍獵中暗藏的紛爭和危機,和三皇子無關。</br>  他還想對謝菱規勸,三皇子并非良人,更不是適合謝菱的歸屬,哪怕他知道,他就算這樣說了,謝菱也可能不會聽勸,而且他身為臣子,妄議皇子人品,本就是不軌之舉。</br>  他剛想說話,山頭傳來一陣人聲。</br>  謝菱停住了腳步,抬頭看去。</br>  山石后方,一道高大身影一邊側頭與旁邊人說話,一邊走出來。</br>  發現底下有人,那兩人也頓住,朝底下看來。</br>  “菱菱?”</br>  徐長索聽見三皇子這樣喊了一聲,接著,三皇子的目光朝他身上落來。</br>  三皇子的瞳色也很黑,黑曜石一般,平時總是懶散半睜著,眼尾上揚,好似放縱不羈。</br>  但有的時候,也會帶著審視的力道,讓人覺得壓迫,不怒而威。</br>  就像現在。</br>  岑冥翳靜靜盯著徐長索,打量著他的表情,打量他和謝菱之間的距離。</br>  但也只看了一會兒,岑冥翳就移開目光,看向謝菱。</br>  “菱菱。”他又喊了一聲,“過來。”</br>  就像岑冥翳打量徐長索那樣,徐長索也注意到了岑冥翳的語氣。</br>  徐長索常居宮中,曾見過這位三皇子許多次,也曾見過他與各種各樣的人說話。</br>  而岑冥翳此時的口吻,與徐長索曾知道的所有語氣都不同。</br>  仿佛是溫和中少了一分輕佻,雀躍中多了一絲鄭重,大約能讓聽到的人以為,自己于對方而言,是舌尖上的飴糖。</br>  徐長索確實不曾見過三皇子這樣的手段。</br>  難道這就是謝菱被三皇子迷惑的原因。</br>  謝菱見到岑冥翳,也總算是松了口氣,她點點頭,朝著岑冥翳走去,不過沒走幾步,岑冥翳就反而先走下來,靠近了她。</br>  “怎么在這里?”</br>  岑冥翳問謝菱。他身形高大,主動走到了謝菱的坡下,謝菱不用太仰頭看他。</br>  在他身邊,謝菱被襯得很白很纖瘦,像一朵能在掌心里盛開的花。</br>  謝菱有些疑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的徐長索,說:“徐大人接我來找你。說是你吩咐的,不是嗎?”</br>  徐長索繃著臉,站在樹影中,一言不發。</br>  岑冥翳又用那種探究的眼神看了一眼徐長索,然后垂下頭,對謝菱承認說:“是,是我安排的。只不過我沒想到徐大人會帶你來這里。”</br>  謝菱皺了皺鼻子:“這倒是,我也沒想到。這山路真的很繞,我走了很久,腿都痛了。”</br>  本來,謝菱只是想假裝抱怨一下,讓岑冥翳感受到自己的辛苦。</br>  但是話說出口之后,她真的感覺到腳底很疼,小腿也一陣陣脹痛。</br>  她平時懶慣了,方才走在路上不覺得,現在停下來才感覺到疼,哪里忍得了這種難受。</br>  謝菱鼓著臉,腳后跟和前腳掌來回踮了踮,沒能緩解,就悄悄朝岑冥翳的手臂靠去,讓他給自己分擔體重。</br>  聽到謝菱這么說,岑冥翳的關注點又立刻回到她身上,他沒說什么,只是又湊近了些,讓謝菱更好靠,他好像還想伸手把她抱起來,讓她可以不用自己站著。</br>  但大約是因為在場還有其他人,岑冥翳放棄了這個動作,只低聲對謝菱說:“圍獵沒有什么意思,我在山中找到一個去處,帶你去看看?”</br>  謝菱剛要同意,又想到什么,警惕地說:“還要爬山嗎?”</br>  岑冥翳說:“不用。那里的草很軟,我讓人帶了地席,你可以在那里坐一會兒,或者脫了鞋在草地上踩一會兒,腳就不會疼了。”</br>  謝菱好像被說服了,點點頭。</br>  徐長索站在一旁,看著他們說話,總覺得他們之間的氛圍,和他想象的不同。</br>  岑冥翳對謝菱的出現不僅沒有驚慌,還態度很溫和。</br>  而謝菱倚靠著岑冥翳,如同乳燕投林,比起依賴,更多了一分理所當然。</br>  徐長索看在眼中,卻不可自抑地在腦海里回想著趙綿綿和他共乘一騎時,倚靠在他胸前的溫度。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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