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七二章 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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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草……草……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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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火雨落在城頭的石地，嗶嗶剝剝燒成一片，而城上的軍士看清，那些都是城池附近盛產的油茅草，用小塊的石頭或木炭做配重，包成一團扔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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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當他們想驚叫的時候，嗓子已經大多被一團咳嗽堵住——這種茅草的最大特點就是燒起來煙非常濃，更兼周軍參雜了不少硫磺硝炭在里面，韓軍短暫的錯愕中，整個城頭已經陷入夾著刺鼻的氣味的滾滾黑煙，讓他們輕者張不開眼，重者頭暈目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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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放……咳、咳……放箭??！”射手的領隊死命掙扎起來喊出聲音，副領隊卻在近在咫尺之處拼力擺手，“看……咳咳咳……根本……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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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一片混亂之時，只聽城下金鼓之聲大作，正是發動攻城沖鋒的命令，失去指揮甚至失去視力的弓箭手一時都慌了手腳，盲目地向下開弓發射，如果在平時，這些工匠悉心造出的上好羽箭被浪費幾十支，都會引來領隊一頓訓斥，而此時，就那么成千上萬地往下傾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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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有……沒有……慘叫聲！！”，片刻之后，有人喊出來，而其他人也大多停手，并不是因為聽見了他的說話，而是同樣意識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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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有慘叫，說明周軍根本沒有上前，這一輪的金鼓是佯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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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顯然這帶來了更大的混亂，當第二輪鼓聲響起。 城上地人們更加不知所措，有的射手開箭，有的沒有，發射過的人后退，輪替的卻不跟上，互相踩踏碰撞，哎喲喂呀的聲音響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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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混亂中。 突然又生發巨大的金鐵撞擊聲，在一片嘈雜里格外清晰。 一聲，一聲，直撞得人心里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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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努力從城垛上探頭，煙霧刺激得她淚流不止，映入眼中地只有大片模糊的色塊，但依然能判斷，那是周軍地攻城槌趁亂已經運到北門之前。 在劇烈沖撞著城門，一下、二下……生鐵鑄造的大門也放佛在經歷什么極大的苦難，扭曲得好像一張血池地獄中的人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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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來不及了……守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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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的念頭一點點涌進萬素飛腦中，好像漸漸把她的心按到冰水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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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原來是這樣，因地制宜地利用云賀周圍盛產的茅草，點起濃煙破壞城頭地防御，然后趁機攻破城門，入城就可以大開殺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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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怎么就沒想到！怎么就沒想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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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跪在地上。 被嗆出來的淚水沖刷著滿臉的黑灰，支離破碎地活像戲臺上的小丑臉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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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想了那么多辦法，守著夏無殤建造的城池，到頭來，讓人像熏洞里的耗子一樣給對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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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給對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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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在這時，有一只手從背后拉住她的手。 手指細長而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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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用看她也知道是誰，背對著給出一朵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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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不起，韓笑……我……好像輸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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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俊美的少年看過來，輕聲道，“你只要告訴我……咳……現在……剩下最好地方法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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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略略一怔，滿身激憤與頹唐都稍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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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是的，就算是耗子，也要爭取最大的求生機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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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想了想，吐出四個字，“出城、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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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那就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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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轉過頭來看韓笑。 他臉上也都是煙和淚。 對一個平素那么俊美的少年十分滑稽，但眼神中沒有慌張。 于是她也用快腫成鼴鼠狀的眼睛用力一笑，對他重重點頭，“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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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攻破城門后，讓攻城槌盡早撤回來！”，周榮牢牢控制著不停想要嘶鳴的馬匹，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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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他身邊地陸濤瞇起眼睛，吐出一句，“恐怕來不及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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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果不其然，話音未落，隨著遠方一聲巨響，從轟然洞開云賀的北城門內，幾乎同時射出一聲刺耳馬嘯和三支銀箭，操縱攻城槌的最前方三名周兵被生生貫穿，擊破城門的歡呼剎那變成安魂的葬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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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出來了！”，周榮叫出聲來，胯下馬匹焦躁地向兩邊用力甩頭，仿佛也能感到主人突然而來的緊張與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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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眼看棕色的潮水奔涌出城，轉瞬之間淹沒了城門前那小小一個方陣，迅速兩翼展開，排出陣勢，不由自語出聲，“不愧是萬素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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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在這樣的情況下，依然能最快地判斷出城迎戰是最好選擇，并且秩序不亂地排成曾經讓他泥足深陷的陣型，并非一般人都能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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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是，所謂用兵貴在出奇制勝，這樣用過一次的招式，至少會失去一半地功效，兩軍軍力對比又那么懸殊，他幾乎感到自己摸到主管勝利地女神的裙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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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赤驥——沖?。 ?，隨著這聲大喝，周榮一馬當先，憤怒地疾射出去，上次地困窘讓他極想一雪前恥，其他早已熱血沸騰的戰馬也終于都被松開了嚼子，周軍最精銳的騎兵洪水一樣傾瀉向敵軍的大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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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果然，韓軍又像上次一樣，開始向兩翼擴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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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榮冷笑一聲，“以為朕會摔在同一個坑里嗎？”，幾乎同時大叫起來，“兩翼，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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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奔跑中的騎兵隊形在一瞬間由單一的利劍變為巨大的三叉戟，兩翼齊飛，這樣就能壓制敵軍的兩翼收緊，從而讓他們無法形成包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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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看到這一幕時，萬素飛咬緊了嘴唇——她不是小看周榮才使用已經不再新鮮的陣勢，而是她自己也完全沒想到這盾陣有使用第二次的必要，一時之間又怎么想得出新的克敵法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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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只覺得冷汗從背后滲出，像一塊冰那樣滑了過去，看韓軍的將士，眼中也都充滿了恐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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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用力閉了下眼睛，完了嗎？難道真的完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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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這時，身邊卻暴起似乎充滿喜悅的喧嘩，她疑惑地睜眼，映入眼簾的確實令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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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軍的計劃顯然沒有問題，但最精銳的赤驥，在執行時居然出現了紕漏，左翼的騎兵統領從馬上一晃，跌了下去，轉眼就被眾多的鐵蹄踏成肉泥，而整個左翼，自然也陷入短暫的混亂，整個速度慢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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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不知道這是為什么，但剎那間靈光一閃，大叫出聲，“天意！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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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論斷立刻得到成千上百的呼應，作為身經百戰的赤驥統領，竟然會在沒有任何攻擊的情況下墜馬，這種萬分之一的幾率，除了天意，他們想不出別的解釋！而這一點讓士氣瞬間振奮起來，每個人的身上，信心重新壓倒恐懼，就連被周軍沖入陣中的另外兩邊，木城雖然不能完全組合，但陣型竟然沒有被沖散，步卒像不知畏懼般，在槍鋒威脅下將大盾連成短墻，甚至持刀砍向龐然大物的敵人，以死命減緩敵人的攻速，兩軍陷入一團混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