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五七章 無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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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靜室，火焰在爐中噼啪跳動，最中央，安靜地躺著一只鳳紋的鐲子，由于并非足金，已經(jīng)有些輕微的變形跡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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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爐火前，坐著一個素衣的女子，黑發(fā)也沒有梳起，任它凌亂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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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你會不會后悔把它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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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沒人回答，而那是理所當然的，因為房間里只有她一個，若外人看到，說不定還會以為她是瘋子，為什么對著火爐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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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對不起，讓你看錯了。 可我本來就是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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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貪生、自私、狡詐、無情、反復……誰對我好就偏向誰，比起天下興亡，更在意自己有個容身之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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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回應依然是良久的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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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萬素飛也沒有再多說，拿起細巧的火鉗，輕輕將那只鐲子掂出來，讓它在石棉網(wǎng)罩上散發(fā)通體的紅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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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鏡子里，是她微微坦露的左胸，白皙的肌膚在某處糾結(jié)起來，形成一個圓形的凹痕，正是她為周榮所留下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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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她緩緩舉起那灼燒到半透明的鐲子，突然以凹痕為中心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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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沉悶的一聲****，帶有焦臭氣味的白煙突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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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皺皺滿是冷汗的額頭，抬開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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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高高紅腫的肌膚上，印出清晰的鳳羽花紋，邊緣自然地銜接于原來的傷疤之上，看上去倒像一枚特異地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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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她滿是澀意地笑了。 然而同時，起身去拿身邊的一件輕甲，精致的鐵鱗在火光照耀下熠熠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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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樣，每當我面對赤l(xiāng)uo的自己，都會想起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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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可是對不起，人生在世，大多時候還是要穿著衣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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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周韓的對峙圖已經(jīng)由不規(guī)則的太極形狀趨向一半大一半小地燒餅。 韓國在一條水平線上被向后推擠，戰(zhàn)局在海陸兩邊同時展開。 如果能全面控制海域，不僅能給韓國帶來包圍與壓迫，增加可行的登陸點，更能切斷韓國地海上貿(mào)易與物資運輸線。 周榮自引大軍在陸地上與莫言爭奪，而海上則由陸濤負責。 韓笑所抵達的，正是前線的一座港口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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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萬素飛披著輕甲出來的時候，帥帳中的會議剛剛開始。 韓笑身邊給她留了座位，下首是張廣李延等幾位水軍將領(lǐng)——雖然他們只是平庸之才，但莫言羈絆在陸上戰(zhàn)場的此時，已經(jīng)是資歷經(jīng)驗中算是鎮(zhèn)得住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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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李延停頓一下，有些奇怪為什么國主會帶妻子來，而且居然在軍事會議上給她留位置，但自然不好表露，等萬素飛坐下。 繼續(xù)他地發(fā)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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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最近最頭疼的一件事，我軍的補給船常常被敵方半路攔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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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加大護衛(wèi)不行嗎？”，韓笑扭頭向萬素飛問，他倒不是個妄自尊大的人，對自己不夠熟悉的軍事領(lǐng)域。 不恥于聽從別人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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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軍現(xiàn)在兵力不如對方，能派出的護衛(wèi)艦有限，而且行軍打仗不是簡單的數(shù)目對比，受到出其不意攻擊地一方，即使人數(shù)在對方幾倍之上，都有可能潰逃”，萬素飛耐心解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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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正是正是”，李延像被說中心聲，“對方領(lǐng)頭的是個獨眼，也不知事先都藏在哪里。 突然就冒出來搶糧。 搶完了就跑，等我們接到消息去追的時候。 全都沒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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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到這里，他似乎一下沉浸在當時那種氣惱心情中，甚至一拳錘在桌子上，眾人也都像被感染了，紛紛述說起受害的經(jīng)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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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獨眼……萬素飛暗自搜索了一下記憶，是陸濤做海賊時候身邊一個大頭目，一起歸順周國的。 陸濤派他來騷擾敵軍的運輸補給線，劫奪物資，倒也是人盡其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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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我有辦法”，她突然開口，鎮(zhèn)壓住下面地一片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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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統(tǒng)領(lǐng)，大魚，大魚呀！”，了望手將手中的“千里眼”遞給只有一只眼睛的主將，語氣興奮得都變了調(dià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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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獨眼接過來一看，水晶鏡片中出現(xiàn)一排艦艇，周圍二三十艘武裝小艇是常備性防御，中間的運輸船卻比一般的要大一倍左右，仿佛巨龜，行動得沉穩(wěn)而緩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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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劫它算老子瞎了眼！”，獨眼啐口吐沫，從旗艦的炮筒上跳下，還好到嘴邊的“兄弟們上”被咽回去，喊出的是“三軍聽令”，整支艦隊就從島嶼的巨大礁石后轉(zhuǎn)出，沖向新發(fā)現(xiàn)地獵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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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地艦隊約有二十艘戰(zhàn)船，如周軍絕大多數(shù)艦隊一樣沒有配備昂貴的火炮，不過在他兇猛地沖擊之下，很少有韓軍的護衛(wèi)艦能抵擋到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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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次又是這樣，離著還有兩三丈遠，就能聽到船上韓軍心膽俱裂的尖叫。 獨眼大笑著，手持兩把巨斧，卻有著驚人的敏捷，一躍就跳上了最先頭的一艘韓艦，雙手輪開，血花飛濺，失去駕駛的韓艦就在水上橫了過來，尖銳的船頭反而磕在另一艘友艦的船身上，發(fā)出一聲巨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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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失去陣型的韓軍略加抵抗就四散奔逃了，龐大的運輸船徹底陷入周軍的包圍中，船上人員精明些的噗通通跳入海中，反應慢的只好當了俘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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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眾軍涌入運輸船，發(fā)現(xiàn)船艙里一碼的木蓋陶缸，外頭大紅紙貼了“米”字，獨眼掀開外圍幾個，眼見是白花花的上等米糧，掬一捧，從指縫流下，有別樣的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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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他樂得幾乎連黑布罩著那只眼都放出光芒來，大手一揮，“搬！”，這些米缸就被分頭搬到他的船只上，否則帶著這個笨重的大家伙，他們可也會像剛才的韓軍那樣失去機動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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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正當他們志得意滿準備返航，竟然出現(xiàn)了從未有過的景象：剛才逃散的護衛(wèi)艦隊集結(jié)起來，重新向他們發(fā)起沖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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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輕微一驚之后，獨眼發(fā)出海賊的粗豪笑聲，“不甘心東西被搶了是吧，老子就用斧子讓你們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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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著，他再次揮舞武器沖向敵船，部下喔喔嗬嗬地大聲回應，對于剛剛戰(zhàn)勝過一次的對手，他們存在極大的心理優(yōu)勢，正像有人大喊的，“來幾次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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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說也奇怪，這一次，韓軍雖然仍然處于劣勢，卻有前所未有的頑強，努力保持陣型不亂，與跳上船來的敵軍肉搏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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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到這里為止了！”，獨眼大叫著，連接用幾艘船為跳板跳上中央的敵軍旗艦，大斧亂劈，打算生擒對付指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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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然而，就在這時，后方傳來驚慌而不成句的尖叫，“人！”“敵人！”“我們的船！”“米、米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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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獨眼調(diào)轉(zhuǎn)過去，一瞬間明白了這些斷片似的語言：在他們自己的船上，米缸中突然都爬出穿著敵軍衣甲的人來，白米還在他們頭頂滑落，看上去頗為滑稽，可此時沒人笑得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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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由于大多數(shù)人都已經(jīng)沖上韓船作戰(zhàn)，自軍船上幾乎是空的，他眼看著那些爬出來的人手起刀落剁掉幾個駕駛?cè)藛T，喉嚨里不禁發(fā)出痛悔之極的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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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而失去本營的士兵一下變得手足無措，沒了統(tǒng)一的行動，有的想去奪回船只，有的覺得來不及而繼續(xù)在敵船上拼殺，有的干脆無心戀戰(zhàn)跳海逃跑，整個亂成了一窩蜂。 韓軍趁機大肆掩殺，周軍的鮮血和哀鳴都染遍了海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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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場揚眉吐氣的勝利傳到萬素飛耳中時，她卻沒有別人預想中的興奮，只是輕輕閉了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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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這就開始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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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早就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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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但這次，退路已經(jīng)徹底斷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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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不管所持的目標是對是錯，只有相信這個目標，一意孤行地走下去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