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前兩天太興奮，以至于真到了啟程出發這一天，阿梨倒實實地睡了過去，什么時候出發的她也不知道，只知道一覺醒來，他們已經在郊外了。蘇昀從大營點了兵同往，還有朝中大臣們，等到了徽州，約摸正是春深漸入夏的時節。</br>　　徽州的夏天早晚要比京都要涼爽一些。</br>　　京都的大臣們也少有機會外出遠游，正好可以看看徽州境內的地貌景致，還能避避暑。</br>　　這廂，樓千古收到了敖辛的信，興沖沖跑來找姜氏，道：“嫂嫂，小辛來信啦。”</br>　　院子里春陽暖和，樓千古進屋子，看見姜氏正坐在窗戶邊的坐榻上，小幾上擺放著針線簍子，她懷里鋪著件衣裳，正在收針腳。</br>　　姜氏聞聲抬起頭來，靦腆笑道：“信上說什么了？”</br>　　樓千古過來往坐榻上一坐，道：“她說他們一家去徽州了，讓我們有信的話就往徽州寄。”</br>　　姜氏放下手里的衣裳，連忙拿過信來瞧一瞧，道：“那應該這一程小辛和孩子們都會很開心。”</br>　　樓千古道：“肯定的啊，這幾年她都在京都陪著她二哥，都很久沒回過娘家了呢。”</br>　　說著又看了看姜氏懷里的這件衣袍，快要做成了，就剩下最后一點針腳，道：“又是做給我哥的吧。”</br>　　姜氏道：“給他做兩身春衣。”</br>　　樓千古道：“做好了你也不說，就放在衣櫥里，他自己從來只看衣裳顏色，又不會看針腳紋樣，你不說他怎么知道是你做的啊。”</br>　　姜氏只是笑。</br>　　樓千古便起身又道：“你不說，我去跟他說。”</br>　　姜氏連忙拉住她，道：“算了吧，其實……我也不是很想讓他知道。”</br>　　樓千古道：“為什么呢？”</br>　　姜氏道：“只要他穿起來合身舒服就行了。”</br>　　不知不覺，樓千吟的春衣夏衣，都悄然被姜氏換置了新的。他第一次穿的時候，總能聞到一絲絲仿若姜氏身上的味道。</br>　　后來樓千吟還是察覺到了，問姜氏：“新的？”</br>　　姜氏輕聲應道：“嗯。侯爺可覺得合身？”</br>　　樓千吟淡淡道：“合身。”</br>　　然后便無下文了。</br>　　雖說樓千吟每日也要去他的小閣樓，但是與去年又不大一樣。他并不是整日都待在上面，像以往姜氏給他送飯那樣的情況也少了，因為一到時間他便下來同姑嫂兩個一起用飯。</br>　　他回到院里，總能看見姜氏在膳廳里擺碗筷。偶爾姜氏抬起頭來，與他的視線撞個正著，她眼里隱隱有光，他故作神色如常。</br>　　樓千吟進來坐下，道：“讓你記的那些藥材，記得怎么樣了？”</br>　　姜氏慚愧道：“記得不是很好，總有些記不住。”</br>　　樓千吟問：“哪些記不住？”</br>　　樓千古就翻了個白眼：“嫂嫂都說有些記不住了，她怎么記得是哪些記不住？”</br>　　晚間，姜氏就見樓千吟命人把書閣里所有記載藥材的百草藥經送到了屋子里來，放在書案上，好大的幾摞。</br>　　彼時樓千吟坐在案前，隨手拿一本翻開來考考姜氏，有時候是說出一個藥名，讓她闡述藥材的形、性、味等，有時又反向來讓她說出藥名。</br>　　姜氏過來坐在他身邊，像個受夫子考核的乖學生一樣，緊張又局促。</br>　　樓千吟一連考了她好些，都能磕磕盼盼地說明白。</br>　　但后來往復雜少見的藥材上考，便有些她還答不上來。</br>　　姜氏縮著脖子，以為侯爺要發火了，結果樓千吟只是看了看她，然后把書放在兩人之間，手指指著上面的圖案，一一講解給她聽。</br>　　她便認認真真地看著他的手指在書上指劃。</br>　　樓千吟道：“我教的時候你就認真記，往后每天晚上我都抽取十味藥考你，要是答不上來，就別想上床。”</br>　　姜氏抬起頭看他：“啊？”</br>　　樓千吟見她這有些呆愣的神情模樣，微微頓了頓，下一刻冷板著臉色，道：“啊什么啊，這點都記不住，有什么資格上床睡覺？”</br>　　姜氏連忙點頭道：“我記，我認真記。”</br>　　為了能跟精致媳婦兒睡在一張床上，說什么也要努力啊。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