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聿家在陵城市高新區(qū)的青年公寓,距離醫(yī)院也不過十分鐘的車程,但由于剛在陵城落腳徐聿還沒有一輛屬于自己的車,所以下班后徐聿沿著護城河一路步行回了家。
二十分鐘后,徐聿打開了公寓的門,鎖芯撥動,他面無表情地反手關(guān)了門。徐聿剛要抬腳,卻被幾個打包起來的紙箱子絆了腳。
放眼望去,并不太大的客廳里堆滿了打包物品的收納紙箱,電視柜前兩個被打開的塞滿了衣服的行李箱原封不動還躺在地上,與此同時角落里還有幾件沒來得及歸位的新家具,以及早晨還沒來得及澆水的幾盆綠植。
一百平的房子里安靜得沒有一點煙火味,落地窗外夜色如水淡泊,從十六樓一路看下去是路燈和霓虹點綴的城市。
特別明顯地,徐聿單薄的肩膀沉了下去,一個無聲的嘆息過后,徐聿的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然后抬腳跨過收納箱挑著能落腳的地方走到了客廳。
兩天前徐聿才搬進這處公寓,搬家本就麻煩,很多東西不好規(guī)整,同時醫(yī)院的工作也多,根本沒空讓徐聿收拾家里,所以徐聿只能利用下班時間整理行李衣服,然后布置這個屬于自己的新家。
徐聿獨處時喜歡聽音樂,所以收拾房間時他給自己放了舒緩的音樂,邊聽音樂邊打掃房間。
這種時候,他總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一直忙到零點,新家才多少有了一點家的樣子,徐聿瘦白的手搭在肩膀上活動著筋骨,同時走進洗手間洗漱準備休息了。
其實還有很多物品沒有規(guī)整,家里也還是亂糟糟的,但徐聿在醫(yī)院忙了一天身心俱疲,甚至洗漱時看到鏡子里自己眼下濃重的青色,徐聿自己都覺得累得慌……
于是洗漱完徐聿果斷走進了臥室,他迫不及待想睡上一覺,收拾的事也只能一點點做了。
翌日八點,徐聿準時抵達醫(yī)院,出乎意料地是劉方平竟在辦公室里坐著,似乎在等什么。
見徐聿來,劉方平示意道:“走吧,今天是你來之后的第一次心血管外科大查房,我?guī)闶煜な煜ち鞒獭!?br/>
徐聿頷首回笑:“好的劉主任。”
醫(yī)生查房是醫(yī)院的常事,但由科主任組織的全科大查房一周基本只有一次,所以每當全科大查房時各主治醫(yī)師和臨床醫(yī)師都會把握這種難得的機會,跟在科主任身后學習。
尤其是病房里有疑難病癥時,科主任親自上陣問詢病人,各醫(yī)師恨不得削尖了腦袋往病床前鉆希冀著近距離感受學習科主任的治療經(jīng)驗。
于是大查房便出現(xiàn)了以萬重和李同青為首的醫(yī)師們,簇擁著劉主任這朵“花”在各病房間蜂擁進出。
查房對于醫(yī)者和患者來說都是比較輕松的,尤其劉方平親切和善,對待病人關(guān)懷體貼,時不時還要和病人說幾句玩笑話,惹得病房里笑聲連連,讓查房這項工作輕松了許多。
查房時徐聿依舊找了個角落的位置立著,他的手里拿著紙筆,時不時低頭記錄各病人的病情和臨床指征。徐聿顯得過度安靜,倒吸引了李同青的注意。
李同青湊著腦袋看過去:“哥,你在寫什么?”
徐聿抬眼迎上李同青那雙年輕且充滿求知欲的眼睛,不禁一笑:“我在記錄病人的情況,我初來乍到很多情況都不了解。”
李同青一怔,果斷道:“哥你可以問我啊,我查房查得多,各病房的情況我最了解了。”
徐聿的眼睛頓時彎起弧度,嘴角溢笑點了點頭。
查房結(jié)束后劉方平特地把徐聿叫到了副主任辦公室。
“徐聿啊”,劉方平端著茶杯喝了口茶說:“昨天討論的那例疑難病癥我們已經(jīng)制定好手術(shù)方案,手術(shù)定在明天下午,病人做過支架手術(shù)血管再次發(fā)生狹窄堵塞是沒辦法再做支架手術(shù)了,只能取出支架做搭橋手術(shù)。這種手術(shù)對醫(yī)生的技術(shù)要求過高,我希望你來配合我做搭橋手術(shù)。”
徐聿坐在劉方平對面的椅子上,白大褂被他的肩背撐展得十分平整。
徐聿的眉眼透著清冷,思索片刻才問:“萬醫(yī)生呢?萬醫(yī)生一直都是您的助手,他才是最合適的人選吧?”
劉方平清咳一聲回:“萬重會負責急診的那位病人。”
徐聿若有所思點頭,又聽劉方平說:“從綜合實力和水平來說,你比萬重更適合參與這起疑難病例的手術(shù)。你畢業(yè)于霍普金斯大學,也曾在霍普金斯醫(yī)院工作過,無論從學術(shù)、經(jīng)驗和能力上你都比萬重要優(yōu)秀很多,這是毋庸置疑的。”
“好吧。”
徐聿表情沉靜坐得筆直,身影尤為意氣風發(fā)。
“那好,就這么說定了”,劉方平的目光轉(zhuǎn)向電腦屏幕:“手術(shù)方案我等會發(fā)給你,明天下午兩點的手術(shù)我們會在早上再做手術(shù)研討,你準備一下吧。”
徐聿點了頭答應(yīng)下來。
下午徐聿坐診接待了幾位病人看了幾個片子,又檢查指導(dǎo)了其負責的一位臨床醫(yī)師書寫的醫(yī)療文件。
這位臨床醫(yī)師是位女醫(yī)生,叫方知友,她二十八歲與徐聿同齡。方知友篤信好學,和徐聿討論當前的臨床病例,徐聿耐心為她講解,兩人討論得正上頭,李同青剛好回辦公室。
李同青的目光聚集在他二人身上:“哥,知友姐,你們討論什么呢?”
“沒什么”,方知友打了個哈欠,無聊回:“徐醫(yī)生在指導(dǎo)我書寫的報告。”
“哦”,李同青搖頭晃腦地,給自己接了杯水牛飲下去,又飛快沖到徐聿面前,眼里閃著精光。
方知友長發(fā)一甩,下意識離得遠了些,然后用略嫌棄的目光盯著李同青那張寫滿了八卦的臉。
果不其然,李同青就是來八卦的。
李同青湊到徐聿面前,奈何太近了,連徐聿都忍不住后仰遠離他。
李同青說:“哥你知道嗎,昨天急診那個病人……就是那個叫秦信堯的病人,他竟然真的認識古院長,如果確定做手術(shù)還真可能是谷院長親自主刀。”
徐聿輕聲一笑,保持著沉默。
又聽李同青說:“而且咱護士站的家人們早就打聽清楚了,秦信堯是陵城市房地產(chǎn)大鱷德鴻建設(shè)的董事長,坐擁上億資產(chǎn)!除此之外秦家還做醫(yī)療器械的生意,他家的獨生子就新開了一家生物醫(yī)藥公司……嘖嘖,這才是真正的富豪家族啊,我等凡人簡直是望塵莫及。”
他依舊叭個不停:“難怪秦信堯身邊有個助理當牛做馬照顧著,我要是他啊我得把家里的傭人都帶來醫(yī)院伺候我……對了,秦信堯今早辦理了住院,你猜怎么著,人家直接住進了頂樓的vip病房,享受最高級別的治療和服務(wù)。嘖嘖,不得不說有錢真好啊。”
李同青說得天花亂墜,一度饞得流口水。
方知友實在聽不下去了,嗤鼻道:“小青子你夠了啊,人家怎么著也跟咱沒關(guān)系,你有這個八卦的時間還不如乖乖寫病歷去。”
李同青:……
李同青冷哼一聲,見方知友拿著病歷走了出去,不服氣地朝她的背影翻了個白眼。
徐聿清了清嗓子,問道:“他的病情如何?”
“誰?秦信堯?”
李同青這才認真道:“已經(jīng)確診急性心肌梗死,情況還挺嚴重的,可能要做冠狀動脈支架。”
徐聿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李同青眼里隨即又騰起一束光,他盯著徐聿嚴肅的表情問:“哥,我很好奇啊,你是從國外留學歸來的高材生,還擁有霍普金斯md學位,馬上就能拿到醫(yī)學理學博士雙學位了,讓你這么優(yōu)秀的人做主治醫(yī)生不好嗎?秦信堯為什么針對你?”
徐聿苦笑著,沒回話。
“真是想不通”,李同青說:“你說他是怎么想的?再怎么樣也不能拿自己的命開玩笑吧?他這是跟你有仇還是跟自己有仇啊?”
“嗯,跟我有仇”,徐聿沉聲回。
“不會吧?”
李同青端著杯子喝了口水問:“昨天你就說他針對的人是你,他為什么針對你?多大仇多大怨啊,至于讓他這樣?”
徐聿繃直嘴角,看了眼李同青,忽而垂下眼眸,神情自若回:“因為我曾經(jīng)掰彎了他的兒子,所以他恨我針對我。”
李同青頓時睜大雙眼直直盯著徐聿看,嘴里含著一口水半咽不咽地,震驚得直接噴了出來。
幸好水沒噴到徐聿身上,徐聿忍無可忍地閉著眼,嚇得李同青慌亂中抽了幾張抽紙擦桌上的水漬。
“對不起……對不起哥,我不是故意的。”
徐聿瞥了一眼,默默轉(zhuǎn)移了辦公桌上險些遭了殃的文件。
等收拾妥當,李同青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徐聿,似乎想說什么又不敢說,最后只好默默朝徐聿豎了個大拇指。
徐聿整理好文件起身,面無表情地越過李同青說:“我下班了,回家還要寫論文做課題。”
“好嘞”,李同青打了個手勢,故意尖聲道:“哥你加油!”
徐聿腳步停頓,回頭意猶未盡地看了李同青一眼。
李同青頓時耷拉著腦袋,沒敢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