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初春時節的夜晚依舊寒涼,陵城市第一人民醫院的住院部走廊里一片安靜,即使有病人或是家屬進出也都是輕手輕腳,生怕打擾了其他病人的休息。
五樓心血管外科的護士站值夜班的護士趁閑圍坐在一起休息,她們的目光齊齊看向走廊盡頭的窗臺處,時不時還要掩嘴低聲談論一番,雖說是在八卦,可她們的眉眼表情都難掩興奮。
順著看過去,走廊盡頭的窗戶前兩個男人立在那里,兩人的身影頎長板正,身段優越,在醫院這樣滿是病號服的視線沖擊下,只看兩人的背影就已經覺得宛若游龍,驚為天人。
護士們贊不絕口,只敢小聲討論著兩個男人哪個更入眼。
兩人的身高相仿,但多少還差五厘米的差距,其中一個穿著黑色長褲身披白大褂的男人護士們都認識,那是剛入職不久就在一眾護士的少女心上掀起了軒然波浪的青年醫師徐聿。
與徐聿并肩而立的則是秦灼,秦灼身穿西裝制服,頭身比例優秀,量身定制的西服穿在他的身上顯得十分貴氣,同時他身上透出的精英人士的干練更是有一種高山仰止的感覺。
兩個優秀的人站在一起無疑是焦點,不同的是徐聿身上透著的更多的是少年意氣,而秦灼隱在燈光下的背影則透著深沉,雖然成熟穩重,卻讓人覺得神秘。
徐聿和秦灼同時看著窗外的夜景,瞳孔里折射著點點星光,過于安靜的氛圍繞在兩人身邊,只覺得氣氛有些詭異。
雖然并肩而立,但誰也沒有先開口,窗外的夜景沒變,徐聿卻覺得自己有點眩暈了。
遠處的霓虹變換著色彩,徐聿定了神,喉結滑動著。
時隔十年不見,他在思索該用什么樣的語氣說出那句“好久不見”,余光卻看到秦灼不斷摩挲著手指,然后把手插/進了西褲的口袋里。
秦灼換了個站姿,徐聿垂眸的同時看到了一個锃亮的皮鞋尖。
徐聿屏了呼吸,下意識開口道:“好久不見”,卻同時聽到秦灼的一句“你過得好嗎?”
視線相對,兩人的眼眸皆有顫動,同時勾唇一笑。
直到這個時候,彼此才逐漸放松。
“你……”
秦灼眉宇施笑,再次看向徐聿道:“你做到了,徐醫生。”
徐聿微抬眼皮,視線迎上去:“嗯,十年前我的夢想就是能成為一個治病救命的醫生,現在我做到了。”
秦灼低了頭,卻慢慢收了笑。
走廊里的燈光有些昏暗,秦灼微微側臉,以翹起的鼻尖為界限,他的半張臉隱在陰影中,并不足以看清楚他的表情。
徐聿眨了眨眼,甚至想湊近些仔細端詳這張臉,看看和十年前有什么不同。
一時間又安靜下來,秦灼的眉宇如鎖心事,見他好半天沒個反應,徐聿才收回目光將手放進了白大褂的口袋里:“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
秦灼這才看了眼徐聿:“是劉助理告訴我的……”
秦灼盯著徐聿的側臉,眼睛沒了焦距:“劉助理還說……我父親送到急診后你是他的負責醫師。”
“嗯。”
徐聿的肩膀沉了沉,換了個姿勢站著:“原本是我負責的,但是你父親不同意我做他的主治醫師,我向副主任反映了情況才調了其他醫生過去。”
秦灼的眼神逐漸黯然,表情也多了點慚愧:“我知道……”
徐聿看過去:“所以你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秦灼倏地抬頭,卻撞上徐聿冷淡的目光,放在口袋里手頓時抓緊。
在徐聿目光灼灼地注視下,秦灼不自然地側過臉,盡可能表現得從容些:“雖然知道不合適,但我還是想請你做我父親的主治醫師。”
徐聿挑眉,安靜等待著他的下一句。
秦灼又道:“我父親的病是急性心肌梗死,可能要做手術介入治療,我不想找其他漠不相關的醫生為他主刀,我只信任你的醫術。”
徐聿聽笑了,卻是個苦笑:“你只信任我?我們十年沒有見過,十年里都沒有參與過彼此的生活,可以說連最普通的朋友都算不上,你為什么信任我?”
絲毫不察覺地,秦灼咬了咬嘴唇。
徐聿玩笑般又道:“是因為我讀書的時候成績好,所以你才覺得我的醫術也會好?”
秦灼一言不發。
徐聿突然失笑,眼神空洞:“抱歉,我很累,想回家休息了。”
“好吧,是我考慮得不周全”,秦灼這才抬頭,努力扯了個笑臉出來:“你工作了一天是該回去休息了,我送你下樓。”
徐聿沒回話,而是徑直走向辦公室脫下了身上的白大褂,期間秦灼安靜等在走廊里,直到徐聿走出辦公室,他才慢步跟了上去。
乘坐電梯抵達一樓,走出住院樓的大廳,又穿過門診的大廳,兩人才終于走到停車場。
一路上誰也沒開口說話,像是半道上遇到了一個同路的陌生人般。
遠遠地看到停車場的指示牌,秦灼放慢腳步喊了一聲走在前面的徐聿。
徐聿迎著夜間的涼風,回過頭看他。
秦灼說:“關于我的請求希望你好好考慮,我還是希望你來做我父親的主治醫生。”
停車場附近的路燈并不多,隔一段路才有一個,周遭大多是黑暗的,徐聿恰好就站在一處路燈下,迎著燈光看過去,秦灼面部的表情清晰可見,依舊是那么沉著。
秦灼的眉目承光,雖然是沉默的,但他的眼神熾熱,像個虔誠的信徒在等待主的回應。
徐聿有一瞬的恍惚,短暫的沉默后他才點頭:“我會考慮的。”
秦灼的眼睛頓時明亮,表情也變得生動,恍惚間徐聿似乎看到了那年十八歲的少年,可定眼望去,面前秦灼的身上已經沒有了當初的稚嫩,現在的他已經是成熟、不茍言笑的精英青年了。
徐聿苦澀一笑,像是認清了什么,終于轉身而去。
身后秦灼定定立著,目送徐聿離開才返回住院部。
雖然早在見到秦信堯的時候,徐聿已經做過思想準備會見到秦灼,但這個見面比預想得要早,徐聿多少還有點顧及不暇。
晚上躺在床上徐聿輾轉難眠,腦海里不斷浮現著與秦灼重逢的那一幕。
雖說曾經設想過與秦灼的重逢,可能會在歌曲里所說的街角的咖啡店,或者是彼此都熟悉的某個街道……但徐聿怎么也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秦灼重逢,同時秦灼竟提出讓自己做他父親的主治醫生……
徐聿心亂如麻,只能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些。
第二天徐聿前腳剛踏進辦公室,后腳李同青就追了上來。
徐聿一看到李同青那雙泛著精光的眼睛,眼皮頓時一跳,直覺告訴他這孩子又要八卦。
果不其然,李同青湊到徐聿的辦公桌前,扭捏作態問:“哥,昨天晚上來找你的那個男人是誰?是你前男友嗎?”
徐聿:……
徐聿木著臉:“你已經知道了為什么還要問?”
李同青笑得沒心沒肺解釋:“我猜的,這不是想親自驗證這個答案么。”
徐聿瞥了他一眼:“現在你知道了,這個話題可以就此打住了嗎?”
“可以”,李同青點頭如搗蒜,忽地又笑起來:“哥……”
“嗯?”
“他真的好帥啊”,李同青帶笑說。
徐聿頓時無語。
于是他敷衍著點頭:“嗯,帥……”
李同青捧著下巴,認認真真又嘀咕:“有顏還多金,嘖嘖……”
徐聿幾不可見地白了他一眼,伸手整理辦公桌的同時,帶著點私怨開口問:“李醫生?523病房三床的病歷寫好了嗎?”
李同青頓時噤若寒蟬,表情憋屈支吾道:“沒……沒呢,哥我這就去寫……”
說罷,他一溜煙跑回了自己的工位,甚至在經過萬重的辦公桌時不慎蹭倒了一摞文件。
萬重氣得損他:“小青子你是沒長眼吶!”
知道萬重是什么脾氣,李同青幫著撿了散落的文件也不理他,朝萬重做了個鬼臉便急忙跑路,那著急的樣子像是萬重會追著他打罵般。
望著萬重氣急敗壞的身影,徐聿沉默了。
他有在考慮答應秦灼的請求,但萬重是秦信堯的主治醫生,徐聿想了解秦信堯的病情是需要去找萬重拿病歷的,但萬重這人不太好打交道,徐聿一時犯了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