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母呼吸一滯,不可思議地看著老爺子。</br> 這枚玉鐲她惦記了很長時間,當然,不是惦記這玉鐲本身的價值。</br> 她一向視錢財為身外物,林家作為三大家族之一,雖然比云家差了一些,但云母當初身為林家的繼承人,什么好東西沒有見過。</br> 她在乎的,是云老爺子的認同。</br> 她為了云父,毅然決然拋棄林家繼承人的身份,甚至隨了夫姓,可即使如此,云老爺子依舊沒有認同她。</br> 甚至老爺子還和云家斷絕了關系。</br> 這是云母心中一輩子的結,她不可能不幽怨。</br> 縱使這些年來云父一如當初對她好,但她還是心懷芥蒂。</br> 可真正看到這手鐲的一剎那,云母反而不敢接受了,她呆呆地看著老爺子,問了一句,“您不是一直不同意我嗎?為何……”</br> 老爺子笑了一聲,只不過這笑有些苦澀。</br> “人活著的時候總是有太多執念,執著地位、權利、恩怨,總是想要太多,可是……”云老爺子嘆了口氣,繼續說,“可是,在死亡面前,一切都太渺小了。”</br> “我承認最開始我看不好你,因為你是林家的人,我難以釋懷林、云兩家的恩怨,所以牽連于你,但經歷這么多事,我看清楚了,你是個好姑娘。”</br> “天道無情,人有情,就算我的心是石頭,也被你的善良打動了。”</br> 老爺子說著,認真地給云母鞠了一躬。</br> 云母表情大變,連忙側身躲避,不敢接這禮,云父也上前一步攙扶住云老爺子,“爸,你這是干什么!”</br> 云老爺子做了個手勢,示意不讓云父打斷自己的話,他繼續沖云母說,“我要感謝你,這些年有你幫扶著我兒子,照料著云家,養大沐風和疏影,你受得起我的感謝。”</br> 云母眼眶一紅,她竭力想要控制,但是眼淚不受控制地留了出來,她抿著嘴唇,無聲地流淚。</br> 這些年無怨無悔的付出,只為了這一句。</br> 她也學著唐冰妍的樣子,攏著裙子,一板一眼地給云老爺子磕了一個頭。</br> 這欠了二十多年的禮節終于在今天完成了。</br> 云、林兩家大半個世紀的恩怨情仇在此刻,終于消失殆盡。</br> “爸!”云母哽咽地喊了一聲。</br> 這一刻,哪怕像云父這種鐵血男兒,也眼眶微紅。</br> 云老爺子上前一步,將云母攙扶起來,他將象征著云家主母的手鐲親手給她帶了上去,緊接著笑著說了一句。</br> “好,很好,我今天就是死了,也沒有牽掛了!”</br> “爸!”</br> “爺爺!”</br> 許天和云父齊聲喊了一句,顯然有些不贊同。</br> 老爺子自知失言,他將屬于唐冰妍的手鐲遞給許天,催促著說,“你快給冰妍帶上。”</br> 許天知道這是爺爺的心意,沒有拒絕,接了過來,笑瞇瞇給唐冰妍帶上。</br> 他有些感慨的說了一句,“冰妍,你帶上我云家的鐲子,就徹底是我云家的人了,你跑不掉了!”</br> 唐冰妍繾綣地看著許天,“我沒想過跑。”</br> 許天心中感動,此時云莫廷也被管家帶了進來。</br> 小家伙看到許天和唐冰妍后眼前一亮,但本著禮貌,先跟云父云母打完招呼,這才走到許天身邊。</br> 許天拉著云莫廷走到爺爺面前,“莫廷,這位是爸爸的爺爺,你應該叫曾祖父。”</br> 云莫廷也不怕生,清脆地喚了一聲。</br> 云老爺子一看小家伙,頓時心生歡喜,“這孩子跟冰妍很像,但是仔細看去,也有沐風小時候的影子。”</br> “來,曾祖抱抱。”</br> 云老爺子將云莫廷抱在懷里,越看越喜歡,“這孩子跟沐風小時候真不一樣,一看就能成大事。”</br> “沐風小時候又吵又鬧,一刻也讓人不消停。”</br> 許天:“……”</br> 爺爺,你怎么還踩一捧一呢?</br> 云莫廷剛開始還有些拘謹,但是隨著相處,也放松下來。</br> 幾人說了一會,云父突然想起什么,沖著許天兩人問,“對了,現在沐風都這么大了,你倆也沒有正式辦個婚禮,這么下去也不是個事。”</br> “雖說冰妍的母親不同意,但我們云家身為男方還是要給冰妍一個說法的,不能讓她沒名沒分的跟你在一起。”</br> “不如你倆先定個日子,先把婚定了,或者我和你媽去找冰妍母親談一談,我和你媽給冰妍的彩禮都已經準備好了,絕對不會虧待了她!”</br> 許天自然是沒問題,他下意識朝著唐冰妍看去。</br> 唐冰妍有些為難地抿了抿嘴唇,“這段時間恐怕不太行,明天我要去一趟威區。”</br> “威區?”許天疑惑地重復了一遍。</br> 云老爺子笑容微微收斂,他倒是知道這個地方,主動開口解釋,“是自由聯盟議事的地方。”</br> 說罷,他略微擔憂地看向唐冰妍,“算時間,是自由聯盟召開五區十島大會了吧?”</br> 唐冰妍點了點頭,“沒錯,我身為決策者之一還有很多工作要匯報,明天就要出發,無法推脫。”</br> 她生怕眾人失望,連忙補充了一句,“等我回來之后,再策劃這件事如何?”</br> 眾人自然同意。</br> 倒是許天有些不放心的看了唐冰妍一眼,低聲問,“我陪你去吧?”</br> 唐冰妍搖了搖頭,想起母親的話,眼中閃過一抹忌憚之色,“你呆在無極島吧。”</br> “威區畢竟是自由聯盟的基地,一般人不能隨意出入,何況戰爭剛剛結束,云家也好蒼狼殿也罷,都需要好好調整一下。”</br> 許天看出唐冰研眼中的堅定,知道無法改變她的意見,也只能點頭答應下來。</br> 唐冰妍心中還是有些不安,她囑咐一句。</br> “戰爭剛剛結束,雖然直系已經撤離了無極島,但是為了防止有人報復,最近云家的護衛多派一點。”</br> “我也會派荊棘的人在暗中保護你們的,這段時間盡量少出門。”</br> 許天看到唐冰研嚴肅的表情,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放心吧,直系那幫蝦兵蟹將不足為據,你不用這么嚴肅。”</br> 唐冰妍擰了擰眉,表情沒有絲毫緩和,“許天,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你答應我,這段時間一定要注意安全。”</br> 眾人看到唐冰研嚴肅認真的樣子,知道她沒有開玩笑,連忙答應下來。</br> 不過許天心中卻閃過一抹疑惑,他能感覺到唐冰妍心中的擔憂。</br> 不過一個直系而已,值得她這么鄭重嗎?</br> 還是說,她擔心的是祁蝶?</br> 這一晚,唐冰妍留在了云家。</br> 一家人好好地吃了頓飯,因為唐冰妍還要去威區,所以大家也沒有吃太晚,早早地休息了。</br> 次日一早。</br> 唐冰妍又囑咐了許天一句,這才離開。</br> 臨走時,她還帶走了許天和直系的合同,準備順手將這件事給解決了。</br> 讓蒼狼殿一直頂著暗影的稱號在無極島也不是個事。</br> 曾柔也跟著唐冰妍一起去了。</br> 一路上唐冰妍臉色冰冷,距離威城越近,她的臉色越難看。</br> 像是有什么事情會發生一般。</br> 搞得曾柔也忐忑不安。</br> 不過這一路上倒是沒發生什么意外,但,兩人剛到達威城,還不等到自由聯盟總部,就被人攔了下來。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