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瞎忙活了,我知道你們會找來的。你們不是她的仇人,就是公安局的。她多行不義,不得好死!如果我把她殺了,我會投案自首,犯不上躲躲藏藏。如果我不殺她——我有什么理由不殺她呢?
——許躍寫下這段話,意欲何為?
依他的意思,如果來者不是警方,便是蘇一敏的仇人——誰會和她結下怨仇呢?還有,文中的“她”指的是蘇一敏嗎?有沒有可能是別的女人呢?
“李喬,”余梁叫道,“把這臺電腦的硬盤拆下來,帶回去慢慢研究。”
“明白!”李喬立即動手,五分鐘后,硬盤已經牢牢攥在手里了。
“我還可以提供一個線索,也許能夠幫到你們。”童秘書背著雙手,優雅地踱步,“上周四,人力部的小丁跟我說起許廠的事兒,他說他看到許廠了,在狂歡一夜城。”
“那是什么地方?”黃曼好奇地問。
“娛樂的地方唄。少見多怪!”余梁沖她做了個鬼臉。
童秘書繼續說:“我聽小丁說,他看到許廠和一個女人在跳舞,特別瘋狂。那個女人身材火辣,性感撩人!小丁看得直流口水,抱怨好白菜都讓豬啃了。”
“他敢罵許躍是豬?”黃曼的笑聲從手掌的指縫里流出來。
“沒啥大不了的!領導和屬下的矛盾永遠不可調和,這道理放之四海而皆準。你就從來沒在私底下罵過領導嗎?”
童秘書挑釁一樣望著黃曼,等待她的回應。
“我……”黃曼很想反駁兩句,但是理屈詞窮,只好轉換話題,“可以把小丁叫來嗎?我有幾個問題請教他。”
“OK啊。”童秘書露出迷人的微笑。
***
小丁生得虎背熊腰,很像電影里傻大憨粗的保鏢,但說起話來柔聲細語,有點娘娘腔。對于那天晚上的經歷,他記憶猶新。
那晚,他被一個朋友叫去逛歡一夜城。這朋友是個三流作家,筆名諸葛鋼鐵,最近出了本講鬼故事的書,四處炫耀,請客吃飯。
兩人泡了澡,修了腳,蒸了桑拿,然后進了點歌房,邊唱邊喝。酒過三巡,諸葛鋼鐵出門接了個電話,回來后神秘兮兮地說:“你猜我看見誰啦?”
小丁喝得有點高,張口就罵:“哪個孫子?”
“罵得好,罵得妙,罵得和尚哈哈笑!”諸葛鋼鐵也喝高了,手舞足蹈。
“到底誰呀?”
“許大官人——許躍!”
“你認識他?”
“貴人多忘事!”諸葛鋼鐵笑道,“去年元旦,你找我喝酒,邊喝邊哭,說女朋友跟別人好上了,鼻涕一把淚一把的,你都忘了?”
“提這個干啥,我問你怎么認得許躍?”
小丁面露窘色。
“電視里見過啊。我一哥們兒結婚,在老家辦酒席,從你們廠買了上百斤豬肉,結果很多人吃壞了肚子!哥們兒把電話打到電視臺的一個欄目組,他在里面有熟人,這熟人就帶著攝像機跑到你們廠,采訪了許躍。節目播出的時候,我收看了,許躍肥頭大耳、侃侃而談的樣子,給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哦。你在哪兒見的他,他在干什么?”
“門口,好像剛進來,右手打著電話,左手揚起來,朝某個方向揮了一下,一個女的就靠近了他,他們好像認識,又好像不太熟悉。”
“那女人是誰?”
“反正不是你前女友啦!”
“靠!接著喝酒!”
酒精讓小丁勾起了一段痛苦的回憶。
女友阿珍,和他交往三年,結婚的日子都定下來了,卻出現了第三者——許躍。那段時間,同是肉聯廠職工的阿珍交了好運,職位一升再升,薪水一漲再漲,不僅小丁覺得不可思議,很多同事都認為其中大有文章。阿珍膚白貌美,公認的廠花。俗話說,男人有錢就變壞,女人變壞就有錢,阿珍的經歷印證了后半句。
小丁找到阿珍,直截了當問:“有沒有做過對不起我的事兒?”
“你覺得呢?”阿珍嘴角含笑,氣定神閑。
“我覺得有。”小丁說。
“那就有。”阿珍承認得很干脆。
“你今天就跟我交個底兒,到底有沒有做出對不起我的事兒來?”
“你相信,它就有,不相信,就沒有。”
晴天霹靂!小丁震驚,屈辱,憤怒!這個喂不飽了女人。我恨她!
“天天打扮得花枝招展,原來是另交新歡了,怪不得最近對我的態度不冷不熱的!告訴我,他是誰?”
“我說出他的名子來,又能怎樣?”阿珍一聲冷笑,“找他拼命嗎?你有這個膽量嗎?”
“你說,你說!我弄死他,弄死他!”小丁漲紅了臉,模樣很可怕。
“許躍,許廠長。”阿珍平靜地吐這幾個字,暗含了耀武揚威的意思。
“他有什么好?長得像座佛像,好賭又好色,廠里誰不知道?他什么地方吸引到你了,你告訴我!”小丁有點慫了。
“他的金錢吸引了我!金錢可以帶給我優渥的生活!我不想再為雞蛋有沒有漲價而頭痛了,不想再和柴米油鹽打交道了!”
阿珍說完,扭頭走了,頭也不回。
小丁望著她遠去的背影,唉聲嘆氣。那背影曾經熟悉,現在陌生了。痛定思痛,他決定化悲憤為力量,好好工作,努力賺錢,只要事業有成財源廣進,女人就會像羊群一樣涌向身邊。于是繼續留在崗位上,默默耕耘。
“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隨風飄散!”小丁這樣安慰自己。然后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難道你不恨那個王八蛋嗎?太不是人了!”諸葛鋼鐵仗義執言。
“恨啊,怎么不恨!”
“哪種程度?”
“恨不能生吞活剝了他!”小丁借著酒勁兒,豪氣干云,“有錢有什么了不起,有錢就可以隨便搶走別人的女朋友,有錢就可以胡作非為嗎?老子不服!”
“擇日不如撞日,咱們今兒就讓他吃點苦頭!恰巧他是一個人來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諸葛鋼鐵慫恿道。
“行,聽你的,干他奶奶的!”
小丁快把嘴里的牙咬碎了,即便咬碎了,這一次,他不想往肚子里咽了,他要吐出來,揚眉吐氣!
結了賬,往出走,東張西望,尋找許躍的身影。
終于,看到了他,舞池的中央,伴著激烈的節奏,他瘋狂地跳著、扭著,像饑餓的青蛙,像飽食的蒼蠅。
兩人躲在燈光照不到的地方,眼睛緊盯著許躍,不敢有一絲懈怠,生怕他溜走了。音樂停了,許躍和女伴玩得很high,呼呼喘氣。他們找位子坐了下來。
服務生奉上名貴紅酒。他們碰杯,品嘗。
那女人動作優雅,姿勢撩人。
許躍臉色不太好,女人一直陪著笑。
許躍脫下外衣,女人要接過來,但遭到了拒絕。女人有點尷尬,不過很快調整過來,依舊笑語嫣然。
他們擁抱、接吻,然后離開。樓上有客房,他們相擁著進了電梯。
二人悄悄跟上去。
這時,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男人越過他們,直奔許躍而去,及時擋住了正要合攏的電梯門,然后一把抓過許躍身邊的女人,啪的一耳光,放聲大罵:“狗改不了吃屎,你對得起老子嗎?你是一分鐘都離不開男人了嗎?!”
風衣男攔腰將女人扛了起來,轉身就走,很快消失。
電梯里的許躍驚呆了,電梯外的小丁和諸葛也驚呆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情?
許躍陰著臉,步出電梯,匆匆走了。
小丁還在發愣,諸葛鋼鐵捅了捅他:“還整不整姓許的啦?”
“整,整呀……”小丁大夢初醒的樣子。
“快,追上去!”
他們追到外面的停車場,許躍的汽車已經起動,轉眼淹沒在滾滾車流里。想要攔下,已然來不及了。
“就這些嗎?”
小丁講完后,余梁沒精打采地問道。
“差不多就這些了。”
“你的那個作家朋友住哪兒?”
“諸葛鋼鐵啊,”小丁搔搔頭,“出遠門了,好像去云南參加一個筆會,估計沒個十天半月是回不來的……”
“那天碰到許躍之后,你有沒有再去過狂歡一夜城?”黃曼問。
小丁點了點頭:“前天晚上去了一次,我打算碰碰運氣。許胖子沒見到,倒是見到了和他曖昧不清的那個女人。她好像又被打了,嘴角有塊淤青。我看著怪心疼的,就找她攀談了一會。”
“聊了啥,問她和許躍是什么關系了嗎?”
“問了,她說根本不認識許躍。許躍想和她玩一夜情,不幸被她男朋友發現了。”小丁咽了口唾沫,接著說,“她告訴我,她之前在一夜城工作過,還講了一些她和男朋友的事情,她是個沒有心機的女人。”
“她叫什么,她男朋友又叫什么?”
余梁心不在焉地問。他不停地揉搓著太陽穴,確實疲乏了,本以為說話累,聽人說話也很累。
“這女人叫王荷,她男朋友叫程樂。”
“王荷和程樂?!”余梁大驚失色,眼睛里散發出駭人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