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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第 17 章

    第十六章</br>  “是我。”男人緊接著又加了句。</br>  低啞磁性的聲音,以及沉冽厚重的木質香,全方位的占據江戀的聽覺和嗅覺。在沒有看清身前男人的臉時,她的心臟就已經開始瘋狂跳動。</br>  “陳……”低不可聞的聲音隱沒在唇間,她叫不出他的名字。</br>  男人高大的身形微微側著,虛虛籠罩著她,阻擋了遠處投過來的警告視線。</br>  像是聽見了江戀的聲音,他低下頭,湊近她唇邊,“嗯”了聲,尾音微微上挑,帶著疑問。</br>  江戀心跳的說不出話來,昏暗的光線,狹小的空間,她只能看見男人冷峻利落的側臉在眼前無限放大,只要稍稍墊腳湊近一點,只要一點,就能碰上。</br>  然而她一動也不敢動,大腦一片空白。</br>  等了幾秒,不見她說話,陳知言移開了些身體,按著她肩頭的大手順勢下滑,握住她的手腕,冷聲道:“跟我走,這里很亂。”</br>  江戀被他拉著走了幾步才找回自己的神智和聲音。</br>  她忙用另一只手抓住陳知言的手臂,急急道:“我朋友……”</br>  陳知言像是沒聽見,拉著她繼續往前走。</br>  江戀嗓音里帶著哭腔:“不行,我不能走,我朋友被人欺負了,我要去救她……”</br>  “她不用你救。”男人腳下不停,只把冷淡的聲音扔給她。</br>  江戀急的抱住他的胳膊,用小孩子耍賴的方式,把整個身體向后拖:“不行,不行的……”</br>  大步向前走的男人突然停了下來,原地頓了幾秒,似乎在思考,之后他轉身,手臂稍稍用力,小姑娘就被拉到了身前。</br>  他握住她兩個肩,給她轉了個身,面對著那對交疊男女,隨后俯身,在她耳側低聲道:“你好好看看。”</br>  男人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后,熱燙感從耳后最嫩的肌膚閃電般蔓延開來。</br>  江戀有瞬間的腿軟。</br>  “看你朋友用不用你去救她……”陳知言又說。</br>  尾音略輕而上揚,語氣有些惡劣,難得帶了些嘲弄的意味。</br>  江戀強撐著抬眼看過去。</br>  前方的男女姿勢依舊曖昧旖旎,女人仰著頭,看似不堪承受。她的手緊緊抓著男人胸口的襯衣,只是不是推拒,反而是邀請。</br>  江戀看清楚后有些愣神,又呆呆的將視線轉到女人的臉上。</br>  沉醉迷亂……這是她第一次在呂濡那張單純無害的臉上看到如此風情。</br>  雖然她還不認得情欲,但能看的出來,呂濡在迎合那個男人,不是被迫,是自愿的。</br>  大腦轟的一聲響。</br>  陳知言還保持著俯在她肩頭的姿勢,眼前是沖擊力十足的旖旎畫面,耳邊是男人略顯沉重的呼吸聲,江戀整個人像是掉進了沸水中,從頭到腳往外冒著熱氣。</br>  “看清楚了嗎?”男人輕笑,隨后又給了她最后一擊,“那是她丈夫。”</br>  江戀大腦混沌,失去了反應的能力。</br>  見小姑娘嚇到全身僵硬,陳知言才緩緩直起身,握著肩的手沒有松開,把人帶著向外走去。</br>  二層vip私密包廂,冷氣十足。</br>  江戀肩頭披著男士寬大的西裝坐在角落沙發里,手里捧著杯冒著熱氣的牛奶。</br>  半杯熱牛奶喝完,她發蒙的頭腦才漸漸清醒。</br>  邊上傳來男人們的笑聲,她抬眼看過去。</br>  陳知言坐在麻將桌前,黑色襯衫卷至小臂,骨節分明的手腕處帶了塊腕表,頭頂冷白燈光傾瀉下來,銀色的光從表盤折返,落進一雙沉靜幽深的黑眸中。</br>  其他幾人都在笑,只有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情緒。周身氣場強大,冷漠疏離,卻又萬分迷人。</br>  江戀心里有些亂,看了他許久,可陳知言卻沒有回應,甚至眼皮都沒抬一下。</br>  剛才陳知言把她帶到這里,給她罩了衣服,要了杯牛奶,然后什么也沒說,就把她扔在角落里不管了。像是把她忘了,或者完完全全當她是空氣。</br>  他是什么意思?</br>  讓她等著他嗎?</br>  江戀胡思亂想著。</br>  他好像生氣了,雖然沒說什么,但她能察覺出來。</br>  是在生她的氣嗎?為什么?</br>  他怎么會在這里?</br>  他知道她在江城讀大學嗎?</br>  ……</br>  江戀有些委屈,心里亂的不成樣子。</br>  樓下勁爆的舞曲不知何時停了,換上了樂隊,靡靡的女聲透過玻璃窗傳了過來。</br>  是首粵語歌,江戀第一次聽。</br>  不知道是什么歌,但很好聽,她不知不覺聽完了整首歌。</br>  不知道是不是女主唱唱的太過動情,歌聲里的悲傷濃溢,讓人心中悵然,忍不住想要落淚。</br>  另一邊,又一圈牌結束,胡了的人興致勃勃的張羅著再來一把。</br>  洗牌間隙中,周禮遞給陳知言一支煙。</br>  他接過來,咬在唇間,正要低頭點火,視線忽然一偏,手中的動作就停了下來。</br>  “言哥?”</br>  周禮舉著打火機,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br>  哦,是那個被陳知言帶過來又不搭理的漂亮小姑娘。</br>  說是朋友家的小孩。</br>  呵呵,他什么時候這么閑了?</br>  還朋友家的小孩……</br>  周禮嗤笑。</br>  之前他拍了那倆姑娘熱舞的視頻發到群里,沒幾分鐘就接到倆電話說要來他這兒給他捧場。</br>  嚴斯九這廝過來玩正常。</br>  但陳知言這個大忙人就太讓人意外了,難得出差來一次江城,竟然還能惦記著來他這兒玩。</br>  玩個屁,抓人來了吧。</br>  看這一進門就沉著的臉,周禮看破不說破,全當不知道,配合他演戲。</br>  現在把人晾的也差不多了吧。</br>  周禮瞇眼看過去。暗色中,小姑娘正側著身望著樓下,臉頰上隱約有道水光。</br>  這是哭了?</br>  他正想著,就聽陳知言開了口:“今天就到這兒吧。”</br>  其他人當然不愿意。</br>  “別啊,這才幾點?再玩會兒吧!”</br>  “這么不剛玩嗎,這么早回去干嗎,又沒嫂子管!”</br>  陳知言不為所動,扔下一句“走了”就起身離了桌。</br>  看著他從茶幾上拿起紙巾盒,走向沙發,周禮挑了挑眉梢,抬手給旁邊的正要點煙的男人后背一拳。</br>  那人手一抖,火差點燙到手,大叫:“操,打我干嘛!”</br>  周禮笑的玩味,罵道:“沒眼色。”</br>  “哭什么?”</br>  陳知言對她說了回包廂后的第一句話。</br>  江戀本來只是聽歌掉了幾滴眼淚,不是真的想哭,但被他用冷冷淡淡的語氣這么一問,眼淚卻停不下來。</br>  連他遞過來的紙巾盒也不想接。</br>  半個月來壓抑的無人可說的委屈,在此刻全都冒了上來,化成了眼淚。</br>  不是去法國了嗎?不是對她不聞不問的嗎?不是陌生人嗎?</br>  干嘛又突然冒出來,還管她,還這么兇!</br>  見江戀哭的淚眼婆娑,陳知言緊繃了許久的下顎線條才軟化下來,莫名的火氣也散了些許。</br>  看起來乖乖的小姑娘竟然會來泡吧,要不是恰巧看到秦熠發來的視頻,他還以為她吃完飯已經回學校了呢。</br>  沈航是怎么做事的,不是說結完賬后看著她和朋友走的嗎,這酒吧和學校方向一致嗎?</br>  遷怒是無形的。</br>  陳知言不否認他看到視頻里女孩妖嬈大膽的動作,以及周圍男人黏在她身上赤裸貪婪的視線時,生了把沈航丟到新疆分公司歷練兩年的念頭。</br>  他緩緩吐了口氣,把思緒收回來。</br>  眼前小姑娘滿張臉都是眼淚。</br>  沒辦法。</br>  他暗暗嘆了口氣,抽出兩張紙巾,俯身給她擦眼淚,緩和了語氣:“怎么一見我就哭?”</br>  江戀也不知道為什么,好像所有的眼淚都為他攢著了。</br>  “你太兇了。”她不自覺的控訴。</br>  似乎是覺得好笑,男人挑了下眉,低語:“這就兇了?”</br>  小姑娘用力的點了下頭。</br>  陳知言無奈的牽唇笑了笑,擦眼淚的動作放輕了些,手指隔著紙巾在她臉上移動,眼瞼微垂,目光專注而溫和,讓人不自覺的想去靠近他,依賴他。</br>  昏暗的環境容易放大人的欲望,江戀頭腦一熱,直接低下頭,用額頭抵上他的手背。</br>  男人明顯愣了下,動作停了下來。</br>  江戀不想管他的反應,額頭肌膚相貼處傳來的熱度,讓她渴望更多。</br>  她伏在他的手上,像個受傷的小獸,貪戀著微小的溫柔。</br>  “你別兇我好不好……”她囈語般的喃喃。</br>  陳知言沒有拒絕,在她靠過來的下一秒就下意識的繃起手臂的肌肉,單手支撐著她的重量。</br>  女孩凌亂的發絲滑落在他手背,手腕處,細軟絨棉的觸感像細小的電流游走全身。</br>  心臟有些許的難耐。</br>  讓他一時無法把人推開。</br>  時間像是靜止了。</br>  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是誰先動了下,空氣重新在兩人周邊流動起來。</br>  男人另一只手在小姑娘頭頂撫了撫,聲音有些暗啞:“好了,不兇你,別哭了,送你回去。”</br>  江城的夜晚要比北京熱一些,路上的車也少許多。</br>  司機無聲的開著車,車窗降了一半,帶著水汽的風涌入車內,呼呼作響。</br>  后排的兩人安靜的有些過分。</br>  江戀揪著胸前的安全帶,頭腦有些昏沉。</br>  她搞不懂陳知言的態度,給她擦眼淚時那么溫柔,可從酒吧出來后就又恢復冷淡了。上車后靠在椅背上,一言不發。</br>  她有很多話想問他,可他不開口,氣氛就像被什么禁錮住了一樣沉默,讓人說不出話來。</br>  車子拐進一條幽靜的林蔭道,一時間,車里安靜的除了風聲就只有兩人的呼吸聲。</br>  突然司機一個急剎車,慣性帶著兩人向前沖,然后瞬間又被安全帶勒住。</br>  “對不起陳總,突然有只貓竄出來。”司機忙道歉。</br>  陳知言嗯了聲,調整了下胸前的安全帶,過了片刻,他突然開口:“你這個習慣不錯。”</br>  沒想到他會夸自己,江戀有點驚訝。剛才上車時,她提醒他要系安全帶時,他沒動,只目光平靜的看著自己好久,久到她差點以為他不會系了。</br>  江戀偷偷看向陳知言。</br>  恰巧對面有車駛過來,燈光下,男人唇角淡淡的笑意被她看了個正著。</br>  “哦……”她慢吞吞的回應,卻忍不住也翹起了唇。</br>  沉默的氣氛破了個口子,禁錮的魔法消失了,開口就沒那么難了。</br>  “是我朋友,每次坐車都要我系,不然她一定會生氣,后來我被她帶的也養成習慣了。”江戀嘗試和他聊天。</br>  陳知言點點頭。</br>  雖然他沒說話,但目光卻還看著她。</br>  江戀隱約感覺到他是想聽她說話的,于是繼續自顧自往下說:“我朋友就是今天和我一起來的……”</br>  說到這兒,她有些不安起來,看著陳知言,遲疑的問:“那人真的是她……”</br>  她猶豫了一下,想說老公的,可起之前陳知言的用詞,頓了下說:“是她丈夫嗎?”</br>  江戀真的不敢相信,呂濡都結婚了嗎?她從來沒說過。而且她剛過二十歲生日不太久啊!這么早就結婚了嗎!</br>  “她不是回你消息了嗎?”陳知言說。</br>  江戀被陳知言帶走了沒多久,呂濡就給她回消息了,說遇到了親戚,要先回家了,和她道歉說不能陪她回宿舍住了。</br>  “可是她……”江戀還是很難置信,“她從來都沒談過戀愛的,怎么突然就結婚了呢……一點跡象也沒有啊!”</br>  陳知言不置可否,說:“也許是你沒注意。”</br>  “不可能!”江戀下意識的反駁他。</br>  她和呂濡天天黏在一起,從來沒見過她和什么男人聯系過,周末也正常回家……哦不對,她說的是回江城的親戚家,這個親戚……不會就是她老公吧??</br>  想到這里,江戀突然閉緊了嘴巴。</br>  陳知言看著她,輕笑了下,沒有拆穿她。</br>  江戀臉有些紅,小聲訥訥:“那她干嘛不告訴我,這有什么好隱瞞的嘛……”</br>  “正常,你也會有不想告訴她的事。”陳知言隨意點評道,“每個人都有秘密。”</br>  江戀下意識的又想反駁,可突然想到她的確沒有告訴呂濡有關陳知言的事。不僅沒告訴她,任何人都沒有說,是專屬她自己的小秘密。</br>  心虛令人臉紅,江戀眼神開始飄忽,揪著安全帶想岔開話題:“對了,你怎么知道那人是濡寶的老公?”</br>  陳知言沒有直接回答她,問:“這是她的名字?”</br>  “嗯?”江戀想了下才明白他的意思,沒忍住“撲哧”一下笑出來,說,“你說濡寶嗎?這是昵稱啊,怎么會是名字,她名字叫呂濡。”</br>  可能覺得他的問題太好笑了,江戀給他解釋:“你知道昵稱的吧?就是類似小名,熟悉的人才叫的……”</br>  “知道。”陳知言打斷她的解釋。</br>  江戀笑的太過開心,有些沒收住,看起來像是不相信他的樣子。</br>  陳知言看著她,突然叫:“戀寶。”</br>  笑的正歡的女孩像是被掐住了命門,瞬間沒了聲音,笑意還殘留在唇角,烏溜溜的眼睛卻滿是震驚。</br>  平時朋友們隨便亂叫的名字,從陳知言口中說出來,怎么變得這么曖昧。</br>  “你,你……”她驚的結巴起來。</br>  “這是你的昵稱吧?”男人雙腿交疊,好整以暇的看著她。</br>  江戀這才意識到他這是為了證明他真的知道什么是昵稱。</br>  可已經紅起來的臉卻暴露了她的想入非非。</br>  羞惱之下,她忍不住懟他:“才不是!”</br>  “嗯?”男人尾音上挑。</br>  “我的昵稱才不是戀寶,我有小名的!”江戀說。</br>  “哦,小名是什么?”男人又問。</br>  “慢”字都到了嘴邊,江戀忽然清醒過來,忙打住,小聲嘟囔:“干嘛要告訴你……”</br>  男人低低笑了聲,磁性的尾音仿佛震蕩在人的心尖上。</br>  江戀臉更紅了。</br>  男人又笑:“我知道。”</br>  “知道什么?”</br>  “慢慢。”他一字一字的說,語氣低沉舒緩。</br>  心猛的跳了下,奇異的酥麻順著天靈蓋直竄腳底,江戀緩了兩秒才忙看向他,問:“你怎么知道的……”</br>  男人含著笑和她對視,沒有立刻回答。</br>  江戀想了想又問:“是我小舅舅說的嗎?”</br>  陳知言斂眸,恢復正常神色,淡淡的“嗯”了聲。</br>  江戀在心里埋怨蔣尋。</br>  討厭啊,怎么把她的小名到處說。</br>  一般人都會叫她戀戀,關系再好點的叫她戀寶。</br>  慢慢這個小名很私密,知道的人很少。</br>  蔣芷生她時有些難產,出生后江戀就住了一個月的保溫箱,嬰兒時期她發育有些慢,翻身,站力,走路,說話全都比同齡嬰兒要遲緩些。</br>  小時候全家沒少為她操心,兩家老爺子坐一起,商量決定了“慢慢”這個小名。</br>  想的是,哪怕她真的什么都比同齡人慢,她也是全家最珍惜的寶貝。所以就這么叫下去了。其實也有點“沖喜”的意圖。</br>  可巧的是自從家里人開始叫她這個小名,她突然發育正常起來了,慢慢的就追上了同齡人,而且很活潑可愛。</br>  所以這個小名的寓意有些特別,不是誰都可以叫的,只有家人和特別特別親密的朋友才知道的,其他人叫她這個小名,她都會糾正。</br>  可剛才陳知言叫她慢慢時,她只是心臟狂跳,并不排斥,相反還有種隱秘的難以言說的歡喜。</br>  仿佛兩人關系一下子變得親密。</br>  雖然這只是她自己的感覺。</br>  她亂想著,突然聽陳知言說:“抬頭。”</br>  江戀抬起頭,不解的看他。</br>  陳知言指著遠處燈火輝煌的一棟高樓:“看到了嗎?”</br>  江戀辨認了一下他指的方向,金九大廈,江城最高建筑,也是江城地標性建筑物,她經常去樓下的購物中心逛街,很熟悉。</br>  她不太懂陳知言讓的意思,問他:“金九大廈,怎么了?”</br>  陳知言說:“嚴斯九,江城嚴家獨子,這大廈是他十八歲的生日禮物。”</br>  江城嚴家,江戀知道,很有錢,江城權貴圈頂端世家。</br>  不過她從沒聽過這種八卦,有些吃驚,更讓她吃驚的是,陳知言竟然會和她聊這種八卦。</br>  “哦哦!厲害,他們家一定很寵他吧!”江戀配合的做出夸張的語氣。</br>  陳知言瞥了她一眼,淡淡道:“你朋友的丈夫就是嚴斯九。”</br>  “!!!”江戀驚掉了下巴,“真,真的嗎……”</br>  溫柔安靜與世無爭的呂濡竟然是嚴家少奶奶!她被這個驚天大八卦震翻了,連車停到了學校正門都沒發現。</br>  “陳總,到江大了。”司機出聲提示。</br>  陳知言看了緊閉的校門,又瞥了眼還是一臉呆滯的江戀,說:“學校有門禁?”</br>  江戀這才回神,忙點頭說有。</br>  陳知言皺眉看著她不說話,江戀莫名心虛,小聲說:“十點半正門就關了,要從西門走。”</br>  手機屏幕顯示時間,十點五十五。</br>  江戀偷偷去瞄陳知言,不料和他的視線對上。</br>  她立刻垂下頭,一副等著挨訓的模樣。</br>  因為看不見陳知言的神色,江戀一顆心七上八下的直打鼓,好一會兒才才聽見男人沒情緒的聲音:“去西門。”</br>  司機啟動車子,行至一半,江戀突然想起什么,忙小聲道:“宿舍十一點門禁。”</br>  雖然沒抬頭,她仍然能感受到男人壓在她頭上的視線沉了沉。</br>  又等了等,汽車發動機的震動像小錘子一樣,敲在她心上。</br>  “所以。”男人的聲音終于響起,語速不急不緩,卻帶著壓迫感,“你今天是打算在酒吧玩一夜?”</br>  江戀咬著唇沒吭聲。</br>  又不是她想這么晚回來的。</br>  要不是他不由分說把她帶走,又自顧自的打了那么久的麻將,她和呂濡十一點前肯定能趕回來的。</br>  要怪也是怪他……</br>  可她不敢說。</br>  “說話。”男人又說,聲音低沉了幾度。</br>  江戀憋了憋,委婉給自己辯解:“不是的,我們本來是打算十一點前回來的……”</br>  頭頂傳來一身輕哼。</br>  江戀立刻抬頭,擺手解釋:“沒有要怪你的意思……”</br>  “……”</br>  還要怪他?陳知言氣的直接笑了聲。</br>  頭疼,晚上喝的酒好像現在才開始上頭,他按了按太陽穴。</br>  此時車子已經停到了西門,司機等著下一步指示。</br>  陳知言不說話,江戀惴惴不安的挪了挪屁股,把衣服脫下還給他,然后硬著頭皮對陳知言說,“謝謝你送我回來,我先下車了。”</br>  說完,她都沒敢看陳知言,屁股著火一樣,挪到車門邊拉拉開車門就要下車。</br>  然而一只腳還沒沾到地,手腕就被箍住。</br>  “跑什么?”陳知言稍一用力就把人扯了回來,不悅道,“宿舍都關門了你要跑哪兒……?”</br>  “去”字還沒說完,聲音就斷了。</br>  江戀因為被他箍著手腕,身形控制不穩,一下就被他扯了過去。</br>  今天陳知言坐的車不是他慣用的邁巴赫,后排中間沒有扶手格,江戀就直接倒在了他的大腿上。</br>  臉隔著布料和緊實的大腿親密接觸。</br>  “……”</br>  “……”</br>  兩人俱是一怔。</br>  江戀腦袋都懵了,還沒意識到發生了什么,身體下意識的掙扎,腦袋在男人腿上蹭了幾下。</br>  陳知言:“……”</br>  不同尋常的熱度傳過來,江戀停止掙扎,一抬眼就和男人的視線對上。</br>  狹長的眼里,濃黑的似化不開的夜色,隱隱有什么東西在翻滾。</br>  不等江戀有所反應,陳知言迅速把人推了起來。</br>  “坐好!”</br>  聲音有些沉,也有些大。</br>  江戀從被拽倒到又被推起來,前后不過數秒,她哪里來得及反應。</br>  被這么吼了聲,委屈的不行,她本能的鼓起嘴巴,控訴:“明明是你拽我的……”</br>  還這么兇!!</br>  陳知言太陽穴突突的跳,不再看她,對司機扔下一句“回春熙苑”就雙腿交疊側身看向窗外。</br>  見他沒有要理自己的意思,江戀鼓著腮也轉向另一側。</br>  哼,不理就不理,那就不告訴他宿管阿姨過了十一點也可以開門的。</br>  一路沉默。</br>  還沒到小區時陳知言喊了停車,下車后讓司機把車開走。</br>  “還沒到呢……”江戀指了指前方的公寓,小聲提示。</br>  陳知言不理她,邁步向前走。</br>  江戀噘著嘴跟著,心中腹誹。</br>  小氣,不就壓了他一下嘛,而且又不是她故意的,干嘛生這么久的氣。</br>  “歡迎光臨。”便利店的提示音響起。</br>  江戀抬頭,發現陳知言站在便利店門口等她。</br>  哦,要買東西嗎。</br>  江戀慢吞吞的走過去。</br>  陳知言進了店,直接走向生活用品區,從架子上拿了雙女士粉色拖鞋,遞給江戀。</br>  江戀呆呆的看著拖鞋,有些不敢相信。</br>  “還有別的要買嗎?”陳知言問。</br>  “哦……”江戀回神,忙說有。</br>  是要給她買東西啊!</br>  江戀噘了一路的嘴終于放下了,顛顛的跑來跑去拿自己要用的日用品。</br>  陳知言就站在柜臺前等著,她拿一樣就遞給他。</br>  拿完生活用品,江戀又去拿了些零食和飲料,路過冰柜時還拿了兩盒冰激凌。</br>  最后裝了兩個塑料袋,陳知言結了賬,江戀想去拎袋子,卻被他擋住。</br>  陳知言拎著兩個塑料袋走在前面,江戀兩手空空跟在他身后。</br>  微風拂面,蟲鳴陣陣。小區里沒什么人,安靜的很,有一對年輕的情侶手挽手走在前面。路燈將兩人的身影拉的長長,偶爾還會交疊在一起。</br>  江戀看著地上她和陳知言并排的影子,心中一動,悄悄的往他身邊湊了湊,兩道影子頓時就挨在了一起,仿佛也是一對親密情侶。</br>  這種感覺讓她很沉迷,不由自主的往陳知言身邊越湊越近。</br>  “冷嗎?”陳知言顯然察覺到她的動作,出聲問她。</br>  江戀雖然沒覺得冷,但又沒法解釋,只好順著他說:“有點。”</br>  男人擰著眉,視線落在她光裸的肩頭,頓了幾秒才移移開,看著前方說:“以后多穿點。”</br>  “噢,知道啦……”江戀拖著長音。</br>  她心情超級好,一邊走一邊哼起了晚上在酒吧聽到的那首粵語歌,她只記得幾句旋律,就來來回回的哼著。</br>  “暗里著迷?”身邊的男人突然開口。</br>  “什么?”江戀沒懂。</br>  陳知言:“你剛才唱的。”</br>  江戀這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歌名,有些驚喜:“你知道?”</br>  陳知言笑了下。</br>  他當然知道,劉德華的暗里著迷,很多年前的歌,他年輕時ktv的保留曲目。</br>  現在的小孩可能都沒聽過了。</br>  他難得有些自嘲的想著。</br>  “這歌叫暗里著迷嗎?我今天在酒吧聽到樂隊在唱,還想在這是什么歌,好好聽啊,我竟然都沒聽過……”</br>  小姑娘歡喜的碎碎念著,軟糯的聲音在夜色中很好聽。</br>  這是第二次兩人同處一室。</br>  俗話說一回生二回熟,的確有道理。</br>  這一次江戀就沒了在北京時的拘謹,不等陳知言發話,自己穿上粉色拖鞋,踢踢踏踏的跑進客廳。</br>  “這是你家嗎?”她打量著四周問。</br>  和北京的公寓格局差不多,冷色調的裝飾,房子不算太大,有兩個套臥,一間書房,地段很好,旁邊就是江城cbd,客廳一面超大落地窗,向外望,南江夜景盡收眼底。</br>  陳知言不習慣住酒店,每到一個地方都會在公司附近購置公寓,留作落腳。</br>  算不上是家。</br>  陳知言想了下才回:“是。”</br>  江戀在房子里轉了一圈,自覺地把剛買的生活用品放進去,又把零食酸奶之類的放進冰箱。</br>  陳知言靠著中島臺喝水,余光里,小姑娘像蝴蝶一樣繞來繞去,讓人眼暈,心煩。</br>  他看了會兒,索性垂下眼不再看她。</br>  江戀放好東西,顛顛跑過來找他:“給我找件睡衣,我要洗澡,身上好難聞,都是煙酒味。”</br>  說著還抬了下胳膊聞了聞,嫌棄的皺著鼻子。</br>  她那吊帶小衫是收腰款式,細白的腰肢隨著她的動作顯露。</br>  陳知言立刻別開眼,視線越過她,落在后面的白色墻面上。</br>  “酒吧里能有什么好味道。”語氣里有他自己都沒察覺的嘲諷。</br>  小姑娘沒料到他的重點竟然是這個,忽閃著大眼睛看著他:“啊?”</br>  陳知言和他對視,又不冷不熱的問:“喝酒了?”</br>  這下江戀懂了,立刻噤聲,視線亂飄,就是不看他。</br>  陳知言這是明知故問,他在衛生間通道一靠近她時就聞到了。</br>  現在不過是秋后算賬。</br>  “說話。”他不放過她。</br>  江戀瞄了他一眼又飛快低頭,聲音委委屈屈的:“一點點……”</br>  “誰教你的?”</br>  陳知言眉骨下壓,眼尾更顯狹長,語氣更沉。</br>  江戀鼓了鼓臉頰,心想這還用誰教?</br>  不過陳知言壓迫性的氣勢太強,她不敢說,只好小聲爭辯:“我都成年了。”</br>  男人眼底的火苗閃了閃,目光似有若無的在她身上轉了一圈。</br>  和之前穿jk制服的清純小姑娘完全不一樣,今天江戀穿的是吊帶衫配紅色魚尾半裙,該有的地方全有,凹凸有致。尤其是細腰和臀部的曲線完美,凹陷處很適合放一只手。</br>  是隱約有了成年的氣質。</br>  陳知言捏著礦泉水瓶的手指微動,移開視線,把話題拉回正道。</br>  “明天不是放假?怎么不回家?”</br>  還跑去泡吧?跟誰學的?</br>  陳知言覺得有必要和她聊聊這個問題。</br>  “司機路上出了事故,要明天才能來接我回家。”江戀垂著頭,老老實實道。</br>  “所以就跑去酒吧玩?”陳知言沉下聲道,“知不知道那種地方很危險?”</br>  一連串的反問,激起了小姑娘的叛逆心。</br>  她抿著唇,粉腮鼓起,一看就是不服氣。</br>  “想說什么?”陳知言盯著她問。</br>  江戀憋了憋,沒忍住,小聲嘀咕:“你不是也去……”</br>  “……”陳知言差點被她氣笑,“你才多大,能和我一樣?”</br>  江戀更不服氣了:“你能比我大多少?”</br>  陳知言氣的笑出了聲,忍不住屈指在她額頭敲了下:“我和你舅舅同歲,你說比你大多少。”</br>  他一說這個,江戀就像被戳漏了氣的皮球,氣勢沒了,鼓鼓的腮扁了下去,捂著額頭抬眸瞪他,只是沒什么力道,軟趴趴的,反倒顯得可憐。</br>  “我小舅舅也沒比我大幾歲啊。”她最后倔強道。</br>  陳知言不想和她爭論這個問題,嚴肅了語氣說:“以后不要再去了,不安全。”</br>  “哦……”她蔫蔫的應聲。</br>  陳知言本想再嚇唬幾句,好讓她長個記性,可見她眼睛里的光都沒了,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他沉沉嘆口氣,到嘴邊的話轉了個彎:“實在想去的話給我打電話。”</br>  “你要陪我去嗎?”江戀眼睛頓時一亮,話脫出而出。</br>  陳知言被她晶亮的大眼睛看的有些不適,斂眸道:“那店是朋友開的,可以讓人看顧著你。”</br>  “哦……”江戀又泄了氣。</br>  “聽話。”陳知言不放心叮囑,“一定不要自己偷跑去,否則……”</br>  話說到這里,他突然頓住了。江戀不是他的下屬,沒什么可以“否則”的內容。</br>  想到這里,陳知言心中涌起一股異樣的情緒,捏著水杯的手指略略泛白。</br>  他的戛然而止江戀毫無察覺,她的注意力在前一句。</br>  聽話。</br>  他又讓她聽話。</br>  江戀心中一動,想起上次她沒聽話,結果差點就斷了聯系。</br>  “知道啦!”她壓著心跳,故意不耐煩的說,“那我不去的時候也可以給你打電話嗎?”</br>  陳知言沒有立刻回答,目光越過她的臉,落在某個虛空中,顯得有些迷離。</br>  江戀呼吸都放輕了,盡力讓自己顯得不經意。</br>  幾秒后,陳知言說:“可以。”</br>  洗完澡站在陽臺,開了半扇窗,陳知言把玩著打火機望著窗外。</br>  夜色如水,南江穿成而過,沿河的燈光星星點點宛如長龍盤踞在暗色中,居高望下去,有種一切盡在掌控中的感覺。</br>  他喜歡這種掌控感。</br>  換句話說,他不喜歡失控,任何形式上的失控。</br>  陳知言彈開打火機,藍色火焰在風中搖曳,眼看要熄滅時,“啪”的一聲,機蓋被合上。</br>  反復數次,心緒隨著火焰忽明忽滅。</br>  他竟然又把人帶了回來。</br>  鬼使神差。</br>  他腦中冒出這幾個字。</br>  想到剛才,小姑娘洗澡完,穿著他的家居服踢踏踢踏到處亂走,窩在沙發里一邊吃零食一邊看綜藝,還時不時“咯咯”笑出聲,被他催著去睡覺時還不忘顛顛跑過來和他說“晚安”。</br>  ……</br>  陳知言突然有種錯覺好像就應該這樣。</br>  而下一秒,他就意識到不對。</br>  看起來沒什么不妥,實則哪里都不妥。</br>  他有無數種辦法可以把江戀安置好,而不是帶回她口中的他“家”中。</br>  他在江城也不止這一處住所,可他卻安然留了下來,和她同處一室,互說晚安。</br>  這些都可以不用發生的,可他沒有制止,任由事態向隱隱不可控的方向發展。</br>  成年人交往準則之一:安全距離一旦被突破,就很難再退回去。</br>  霧氣上涌,窗外的夜色更濃,男人眼中的情緒在暗色中翻滾著。</br>  許久,“啪”的聲,藍色火焰燃起,陳知言低頭,猩紅的火光一明一滅,薄薄的煙霧騰空,很快又消散在空氣中。</br>  第二天,江戀不知道陳知言是什么時候走的,她醒的時家里就沒人了,餐桌上放著打包來的早餐,旁邊留了個張條,讓她聯系司機送她回學校。</br>  江戀捏著字條把一行字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br>  不得不說,字如其人,陳知言的字下筆遒勁,筆鋒開闊,穩中有力。</br>  江戀自小跟著外公蔣文光學書法,對寫字好看的人有天然的好感。</br>  可干嘛不直接和她說,還要寫字條,老土……江戀不滿意,她特意起的早,想和他一起吃早飯呢。</br>  幸虧昨晚加上了微信,她對著字條拍了張照片,打開微信發給陳知言。</br>  附言:收到啦!</br>  過了好半天,陳知言才回:嗯</br>  連個標點符號都沒有。</br>  江戀又發了個賣萌的表情。</br>  之后陳知言就沒再回復。</br>  十一長假學校里基本都空了,江戀回宿舍收拾東西。</br>  路過宋凌凌宿舍門前時發現門半開著,她敲了敲門探頭進去問:“宋凌凌在嗎?”</br>  一個圓臉女孩從衛生間出來,看見江戀很詫異:“她昨天就回家了,不是和你一起回的嗎?”</br>  這兩年大家都知道宋凌凌一直是和江戀一起回家的。</br>  “啊?”江戀驚訝不已,“不是啊,我今天才回家。”</br>  “奇怪,昨天她說和朋友一起回家的,我還以為是你。”女孩聳聳肩說。</br>  江戀翻了翻手機,確定宋凌凌沒有告訴她。</br>  她直接給宋凌凌打電話:“你已經回家啦?”</br>  宋凌凌聲音很小,仿佛不太方便:“對不起戀戀,我昨天手機沒電了,去你宿舍找你沒找到,我擔心我爸,著急就先回來了。”</br>  江戀:“哦哦,沒事的,對了,宋叔怎么樣了?”</br>  宋凌凌:“沒事了,謝謝戀戀。”</br>  江戀放了心,掛了電話回宿舍收拾東西,收拾一半蔣芷打電話過來,說宋志成腿受了點傷,今天過不去了。</br>  江戀疑惑了,宋凌凌剛還說沒事的啊。</br>  念頭這么一閃,蔣芷就說等她和江峰掃墓回來后親自過去接她。</br>  江戀忙說不用,她要自己坐車回去,高鐵半小時方便的很。可蔣芷不放心,讓江戀等她消息。</br>  結果等來等去,等來了蔣尋的電話。</br>  “下樓。”</br>  一如既然不耐煩的語調,說完就掛了,好像多說一個字就能累死他一樣。</br>  江戀腹誹,但沒敢耽誤,蹭蹭蹭跑下樓。</br>  宿舍大門外停了輛黑色大g,南城的車牌,一串8囂張無比。</br>  一看就是蔣尋的風格。</br>  早知道蔣芷讓蔣尋來接她,她還不如自己坐高鐵回家呢!</br>  江戀懊悔不已。</br>  “還不快過來,磨蹭什么。”車窗降了條縫,蔣尋不耐煩的聲音傳過來。</br>  江戀不敢再磨蹭,小跑過去,剛想繞過車頭去副駕那邊,就聽蔣尋又說:“坐后面。”</br>  江戀氣鼓鼓的又繞回后座,捏了捏臉頰,扯出一個笑出來,然后才拉開車門鉆進去。</br>  坐穩后正想叫人,一抬眼就看見副駕做著個人。</br>  利落的黑色短發在陽光下暈著光圈,下顎線條凌厲,側臉英俊。</br>  江戀愣愣的看著。</br>  “怎么不叫人。”蔣尋懶懶的聲音響起。</br>  江戀驟然回神,把目光收回來,忙叫:“小舅舅。”</br>  數秒后,蔣尋又說:“還有呢?”</br>  還有什么?</br>  江戀沒有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啊了一聲。</br>  蔣尋側身回頭,手往副駕椅背上一搭,懶懶道:“你陳叔叔也在呢,沒看見?”</br>  江戀被他問的頭皮一緊,下意識的想開口,可“陳叔叔”三個詞卡在嗓子里,怎么都說不出來。</br>  瞬間憋的臉脹紅起來。</br>  聽不到回應,陳知言和蔣尋同時回頭看她。</br>  驀的對上陳知言深沉的眼,江戀心跳的飛快,可一旁還有蔣尋,她緊張的大腦空白,張著嘴發不出聲音。</br>  “怎么,不認識了?才幾天沒見,就把你陳叔叔忘了?”蔣尋欠揍的聲音在車內響起。</br>  雖然只是尋常調侃,但江戀心里有鬼,心跳的飛起。</br>  “不……”陳知言突然開口。</br>  江戀頭皮一炸,怕他說出他們昨晚才見過,什么都顧不上了,立刻出聲打斷他</br>  “陳叔叔!”</br>  女孩兒響亮有脆生的聲音在車里回蕩。</br>  蔣尋:“……”</br>  陳知言:“……”</br>  前排兩人被她中氣十足的“陳叔叔”震到了,車內頓時寂靜下來。</br>  江戀反應過來后整張臉都紅成了蝦子,恨不得鉆到座椅底下。</br>  “倒也不必叫的這么親……”蔣尋率先回過神,嘖嘖道。</br>  “不,不是……”江戀臉掙扎著想挽救。</br>  蔣尋越發稱奇,回神撐著椅背哼笑:“不是就不是,你結巴什么?怎么還臉紅?”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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