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未圓房?</br> 南曦頗為意外地看著她:“霍家居然能容忍?”</br> “霍夫人并不知道此事。”林嘉淡笑,“她兒子整日混跡青樓,跟府里的侍女也勾勾搭搭,我覺得惡心,況且我原本就沒打算跟他長久過日子,自然不會讓他碰我。”</br> 南曦靜默片刻,勾唇淺笑:“做得漂亮。”</br> 林嘉沉默片刻,低頭喝了口茶,心頭卻是苦悶。</br> 做得漂亮有什么用?</br> 她不是南曦,沒有強大的夫君庇護,母親眼中只有利益謀算,為了攀上凌家兩兄弟,不惜讓她嫁給一個紈绔子弟,她就算自身態度如何強硬,卻到底只是個弱質女流,憑一己之力又如何對抗霍家那么多人?</br> 眼下她才剛剛嫁過去才幾個月,霍夫人雖強勢,短時間之內還不敢鬧得太難看,以后時日一久,若林嘉這個少夫人一直無所出,霍家絕不會就此善罷甘休。</br> 到時候才是真的進退兩難吧。</br> 林嘉其實已經做好了跟他們抗爭到底的準備,大不了魚死網破,豁出去這條命又如何?</br> “若大周這邊你已沒什么牽掛,不如跟我一起去東陵?”南曦提議,“到了那邊沒人認識你,你可以從這段陰霾中走出來,開始一段新的人生。”</br> 林嘉怔住,隨即緩緩抬頭看向南曦:“去東陵?”</br> 南曦點頭。</br> 林嘉輕咬著唇瓣:“皇叔祖母的意思是,要幫我脫離霍家這個火坑?”</br> “不然你以為我叫你過來干什么?”南曦淡笑,“為了看你的笑話,還是揭你的瘡疤?”</br> 林嘉沉默不語。</br> “還有,別再叫我皇叔祖母。”南曦嘴角輕輕一抽,“你不覺得這個稱呼一出來,我好像瞬間老了幾十歲?”</br> 林嘉失笑:“誰讓小叔祖父出生得晚?輩分不能亂,否則可是大不敬之罪。”</br> 南曦正要說什么,殿外一個侍女走進來,低眉垂眼地稟報:“王妃娘娘,南家二小姐求見。”</br> 南曦和林嘉同時一愣。</br> 殿內靜了須臾,南曦淡道:“她自己?”</br> “是。”</br> “南嬌?”林嘉皺眉,“她又在打什么主意?”</br> 南曦轉頭看向窗外,神色淡淡:“你去告訴她,我今日有事要忙,沒空見她。”</br> “是。”</br> 侍女得令,很快轉身退了出去。</br> 林嘉端起茶盞輕抿一口,心頭無端生出幾分唏噓。</br> 倒不是同情南嬌,只是有感而發。</br> 曾經身為相府嫡女的南曦,是整個大周權貴世家夫人們嘲諷鄙視的對象,幾乎所有人都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姿態,蔑視著身為商戶女的南曦,言語嘲諷,充滿敵意的針對,甚至故意抬高李氏母女,來打壓南相夫人和南曦這個嫡女。</br> 南相更是寵妾滅妻,薄情寡義地把原配嫡妻曾經對他的恩情踐踏得一干二凈。</br> 然而時至今日,堪堪才過去了一年多的時間。</br> 南曦除了擁有一個讓所有人畏懼的攝政王妃身份之外,居然神奇地一躍成為東陵最尊貴的女皇,而當年嘲笑鄙視她的那些人,個個在她面前都得卑躬屈膝,小心討好。</br> 南嬌想要見她得用“求”字,南曦愿不愿意見她則完全看自己的心情。</br> 所謂的今非昔比,大抵便是如此。</br> 回過神,林嘉抬眸看向南曦:“你要回去看你的父親嗎?”</br> 南曦挑眉:“看他做什么?”</br> “南相……南大人現在過得不太好。”林嘉語氣復雜,“李氏母女更是從云端跌落了泥潭,已經成了帝都權貴夫人們之間的笑話。”</br> 南曦淡道:“好不好的也是他自作自受,與旁人何干?”</br> 林嘉默了片刻。</br> 是啊,好不好都是自作自受,與旁人何干?</br> 南行知當初但凡珍惜一下原配妻子多年不離不棄的情意,但凡對南曦這個嫡女多一點慈父之心,那么今日只憑借著攝政王岳父這層身份,就能輕易凌駕于帝都所有權貴世家之上。</br> 可惜沒有如果。</br> 不義之事做得多了,總會得到一些報應。</br> “行了,不說他們。”南曦沒興趣談論南家的事情,似乎那已經跟她無甚關系,“你今日留在攝政王府用晚膳,晚膳之后你把和離書寫好,我讓人拿著攝政王的手諭陪你回霍家一趟,把和離的事情辦妥當,明日開始你就住在攝政王府,別再出去了。”</br> 林嘉聞言,著實詫異了一會兒。</br> 她想說就這么簡單?</br> 和離一事事關重大,且不說霍家,單是她母親那邊也定然是要鬧上一鬧的,然而林嘉很快想到攝政王在帝都的威懾,別說她母親,就連曾經的太后都不是他的對手。</br> 打著攝政王名義辦的事情,哪有辦不成的?</br> 這般一想,林嘉心頭頓時一松,一時又驚又喜,不由自主地站起身:“多謝皇叔祖母,我……我真不該如何感謝……”</br> “謝什么?”南曦輕笑,“你又不能以身相許。”</br> 林嘉頓時默然,須臾,她低聲咕噥:“我倒是想,就怕皇叔祖父拿刀劈了我。”</br> 此言一出,氣氛霎時輕松起來。</br> 南曦輕笑:“容毓醋性大不假,卻也不至于誰的醋都吃。”</br> 林嘉不以為然,在她看來,在醋意大的攝政王面前還是乖一點的好,萬一被遷怒,她這樣的小身段真不夠攝政王一根手指頭弄死。</br> 林嘉在殿內陪著南曦閑聊半日,因為和離一事得到了解決,她說話的語氣都輕快了很多,面上帶著明顯的笑意。</br> 待聊到新帝登基時,她沉默片刻,語氣里帶著幾分喟嘆:“果然世事難料,擱在一年前,大概誰都不會料到,這大周的天下居然會由云王來坐。”</br> 登基為帝的容楚云成了廢帝,其他幾位一門心思想登位的王爺處心積慮卻什么都沒得到,反而是一貫單薄低調的云王接住了這塊從天而降的餡餅,怎能不叫人說一聲命運實在是奇妙?</br> “容毓為大周著想,定然會擇一位最適合為帝的人來掌管江山。”南曦道,“帝王仁德,心懷蒼生,蒼生才能過得更好,江山是野心之人追逐權勢的天梯,可登上天梯的人若無道無德,遭殃的只會是無辜的萬千百姓。”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