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這句話,他很快離開了御書房。</br> 留下的眾位大臣好一會兒回不了神。</br> “那我到底是領兵北上,還是留下待命?”軒轅曜轉頭,看了看謝首輔和陸丞相,又轉頭看了看其他大臣,最后把目光落在謝錦面上,“謝公子,攝政王的意思你知道嗎?”</br> 謝錦瞥他一眼:“你覺得呢?”</br> 方才沒聽出來主上所說的派兵攔截只是虛張聲勢?</br> 軒轅曜皺眉:“出兵之事不是玩笑,疏忽不得,若沒有戰爭卻無故出兵,會引起所經之城百姓們的恐慌不安;若有敵來犯卻未及時應對,則后果不堪設想。”</br> 謝錦嘴角輕輕一抽。</br> “我也有此疑問。”凌帆神色微凝,若有所思地開口,“按理說,西齊根本不該在這個時候出兵來襲,可預言出現得古怪,以及探子的情報也——”</br> “散了吧。”謝錦轉身往外走去,“有什么疑問可以直接去大正宮問,省得在這里胡亂猜測。”</br> 若真有北疆精兵來犯,他家主上會是現在這個反應?</br> 況且九霄閣的情報是擺設?</br> 軒轅曜是個誠實的孩子,身為武將,他素來知道軍令的重要性和嚴肅性,容不得任何不確定的成分,所以不管謝錦那句話是建議還是戲謔,離開御書房之后,他卻真的去了一趟大正宮。</br> 凌帆跟他一道去的。</br> 容毓回到內殿看見南曦正在逗弄那只雪貂,笑意盈盈的眉目一派溫柔,看起來當真是歲月靜好,一瞬間就撫平了所有煩躁的情緒。</br> 容毓走過去,伸手拎起在她腿上放肆的雪貂,轉身丟給銀月:“拿下去燉了。”</br> 兩日相處,雪貂知道他色厲內荏,根本不敢燉它,于是沖著他齜牙咧嘴:“吱吱!”</br> 哼,有陛下在,看他敢燉它?</br> 銀月見這小東西居然敢放肆,一時既是好笑又怕真惹惱了容毓,趕緊帶著它下去了。</br> 南曦抬眸,淺笑柔和:“談完了?”</br> “嗯。”容毓低頭親了親她的臉,隨即淡道:“湛若來了。”</br> 南曦聽出了他語氣里的厭煩不滿,微默片刻:“各國派兵的事情應該不是真的吧。”</br> “預言一事就是他散播出去的。”容毓薄唇抿起,眉目微冷,“各國君王就算如何沒腦子,也不可能在這個時候派兵來犯,除非他們活膩味了。”</br> 南曦若有所思:“可八百里加急趕回來稟報軍情的,應該是東陵的將士。”</br> “障眼法罷了。”容毓語氣淡淡,“有戰場經驗的武將可以用三千兵馬制造出六萬精銳的假象,何況湛若精通旁門左道,想要制造這種障眼法,于他而言不過是雕蟲小技。”</br> 南曦揚唇:“你對他評價挺高。”</br> 容毓不悅地看著她。</br> “生氣了?”南曦挑眉,“要我親親你?”</br> 容毓低下頭,沉默把臉湊了過去。</br> 南曦悶笑,捧著他的臉親了親,又溫柔地親了親他的唇瓣,安心做個順毛的小媳婦:“你要是不想讓他來,就把他趕出去,反正我對他沒什么印象,更談不上有感情,所以這個醋你吃得太莫名其妙,生氣也生得莫名其妙。”</br> 容毓雖然占有欲強,總是亂吃飛醋,但其實很好哄。</br> 被南曦親了親,再軟言軟語兩句,瞬間就讓他心里的陰郁情緒一掃而空。</br> 主要是那句“反正我對他沒什么印象,更談不上有感情”取悅了他,讓他心情瞬間好轉。</br> “他此番有備而來,就算我把他趕出去,他也不會善罷甘休。”容毓淡道,“連各國圍攻這低級的招數都能使得出來,不惜為此引發東陵朝臣的恐慌,足見這個人毫無底線可言。”</br> 南曦覺得容毓有時也挺幼稚的,不過幼稚得可愛。</br> “嗯,你說得對。”南曦點頭,“太亂來了,真應該讓他受點教訓。”</br> 容毓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面上,一時竟不知該說什么好。</br> 南曦這般附和他,讓他連繼續貶低那討厭家伙的興趣都沒了。</br> “主上。”軒轅曜站在殿門外,悄悄探進一顆腦袋,“我能進來嗎?”</br> 容毓沒說什么,在南曦額頭上吻了一記,起身朝外殿走去,“進來。”</br> 軒轅曜和凌帆一前一后進來,朝南曦行禮:“參見女皇陛下,參見攝政王。”</br> “兩位將軍免禮。”南曦溫和淺笑,“你們跟容毓談正事,不用理會朕,當朕不存在就好了。”</br> 哪能啊?</br> 除非他們也想被主上懲治,否則誰敢當女皇陛下不存在?</br> 軒轅曜站起身,看著容毓:“主上,我還要不要率兵北上,去阻擊北疆軍隊?”</br> “不用。”容毓語氣淡淡,“羽國來的那位王子有辦法解決此事。”</br> 啊?</br> 軒轅曜詫異,羽國王子當真有這么厲害?</br> 容毓淡道:“玄甲軍和黑曜軍重整一事還順利?”</br> “順利。”軒轅曜點頭,“主上積威深重,玄甲軍得知這是主上的安排,沒有一個人不服,凌將軍這兩天也一直與我配合,我們相處得很融洽。”</br> 容毓對他拍馬屁的行為不予置評,淡道:“凌帆明日一早啟程回大周,從齊麟手里接過玄甲軍兵權,任齊麟為玄甲軍謀士,做你的副手。告訴云王,本王今年之內會回去一趟,讓他隨時做好登基的準備。”</br> 今年之內回去一趟?</br> 南曦轉頭看他,暗道今年才剛開始,是年初就回去,還是年末才回去?</br> “是。”凌帆低頭應下,面上卻難掩擔憂,“各國圍攻的局面,真的不予理會?”</br> 容毓瞥了他一眼:“你覺得南越皇帝腦子進水了,還是北疆皇帝年老昏庸?”</br> 凌帆一愣。</br> 軒轅曜也呆了呆,主上這是什么意思?</br> 八百里加急情報是假的?可是謊報軍情,是會掉腦袋的。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