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仿佛凝滯。</br>　　眾人忍不住懷疑，攝政王是不是昨晚新婚之夜沒能得到滿足，所以今日對皇上的態度怎才會如此冷硬？</br>　　可是不應該啊。</br>　　南家嫡女不是挺喜歡攝政王的嗎？應該不會拒絕他的碰觸才是，除非女兒家來了癸水……不方便？</br>　　眾人心頭猜測，面上卻并不敢流露出一點想法。</br>　　不過皇上也是。</br>　　眼下攝政王大權在握，權傾朝野，手中又握有兵權四十萬，權力和地位無可撼動，加之性情冷硬無情，活脫脫的一個煞神，誰敢輕易招惹他？</br>　　就算貴為九五至尊也不是他的對手呀，為何暫時就不能避其鋒芒，學聰明一點？</br>　　明知道前段時間南夫人休夫一事上，攝政王妃是站在她母親那邊的，公然挑戰丞相身為父親和夫君的雙重權威，讓南丞相在眾多同僚面前顏面無存。還有那位柳氏被充為軍妓，南月被送進青樓成了賤妓的事情上，南曦同樣也出了不少的力。</br>　　父女倆不和早已是眾所周知的事情。</br>　　皇上卻把該送去攝政王府的賀禮讓南相帶回去，這不是自找難看嗎？</br>　　此事若是放在別的大臣身上，不管心里有沒有想法，嘴上也絕不敢多說一個字，還得誠惶誠恐地感謝皇上恩典。</br>　　可攝政王不是別人，他什么時候對皇上誠惶誠恐過？想當初先帝在位時，這位王爺還沒有做攝政王，年僅十四五歲的少年在先帝面前就從未有過敬畏惶恐，見君不跪似乎是他專屬的特權，此時又怎么會惶恐容楚云這個皇帝？</br>　　在場的幾位內閣老臣不由就回想到了數年前，那時先帝身體還硬朗，在眾人面前對容毓這個少年皇弟向來是愛護有加的，比對自己的親生兒子們還要寬容。</br>　　容毓領兵上戰場之前年紀小，天生性子孤冷寡言，因此就算面君不跪，眾人也只是覺得這少年太孤傲了些，不會生出太多想法。</br>　　先帝比這位最小的弟弟長了好幾十歲，就算只是為了維持表面功夫，他對這個少年皇弟也是寬容的，見他孤傲，順勢就免了他君前跪拜的禮儀——當然，就算他不開口給這個特權，有生之年大概也看不到容毓給他下跪。</br>　　只是那時先帝大概也沒有想到，這個曾經桀傲孤冷的少年皇弟會在他駕崩之后，成為他兒子最忌憚的人。</br>　　倘若他能提前預知到如今這個結局，會不會在生前就把容毓除掉？</br>　　這個問題其實很多老臣心里都曾猜測過，先帝臨終前封一個比自己兒子還小的皇弟為攝政王，究竟是太過相信他的能力，還是存著“捧殺”的心思？他有沒有想到過他的兒子在登基之后會面對此事是這樣一個局面？</br>　　御書房里一陣寂靜。</br>　　老好人似的秦王笑著開口打破了沉寂：“皇上這也是憂國憂民，畢竟蜀國向來蠻橫彪悍，此番邊關突然增兵五萬，定然是有興兵的意圖，一旦戰爭將起，受苦受難的還是無辜的平民百姓。”</br>　　“是啊。”另外一位宗親老王爺點了點頭，“攝政王領兵征戰所向披靡，曾打得蜀國落花流水，潰逃千里。只有攝政王親自領兵，皇上心里才踏實。”</br>　　兩位老王爺相繼開口之后，其他人自然也紛紛開口打圓場，言語之中都在說皇上對攝政王信任有加，只有攝政王領兵趕赴邊關才能安天下蒼生之心。</br>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陣附和之后，齊王適時開口：“不過皇叔昨日才成親，暫時不舍與新婚嬌妻分開也在情理之中，此事可以容后再議，皇上覺得呢？”</br>　　這么多人齊齊找臺階給他下，容楚云當然得順著臺階下去，攝政王明擺著不給他臉面，他又怎會蠢得繼續跟攝政王硬碰硬？</br>　　“既然皇叔心中已有決斷，那朕就不再干涉了，畢竟領兵打仗這一塊，皇叔比朕在行。”容楚云道，“保家衛國的重任以后還是得交托給皇叔，朕只要全心治理天下，為大周子民開創一個太平盛世，就是盡到了一個帝王的責任。”</br>　　通常皇上說完這句話之后，作為臣子的，就到了該拍馬屁的時候。</br>　　容毓當然不會做那種事，于是幾位內閣大臣、宗親王爺齊齊躬身說道：“皇上圣明！”</br>　　圣明？</br>　　容楚云心里窩火，皇帝做到他這樣憋屈的，放眼大周史上大概也找不著幾個。</br>　　偏偏他暫時還只能忍著。</br>　　“關于接待蜀國使臣的事情，”容楚云抬頭看了一眼寧王，“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務必辦妥帖了，不能讓遠道而來的使臣覺得我們失了禮數。”</br>　　寧王負責的是禮部，招待使臣也是分內之事，聞言點頭：“臣弟遵旨。”</br>　　事情議完，自然是告退回府。</br>　　容毓走出御書房，寧王跟在他身后，低聲開口：“對于蜀國此番提出聯姻的提議，皇叔心里可有什么想法？楚寧心頭總有一種怪異之感，怕他們是來者不善。”</br>　　容毓瞥他一眼，語氣淡漠無緒：“最近寧王府可還安寧？”</br>　　呃？</br>　　寧王一愣：“皇叔？”</br>　　“家賊難防。”容毓語氣淡淡，“一次大意，滿盤皆輸。”</br>　　丟下這句話，他舉步離去。</br>　　寧王表情微凝，沉默地注視著他的背影，心頭微沉。</br>　　一次大意，滿盤皆輸？</br>　　家賊難防？</br>　　“楚寧，攝政王跟你說了什么？”年過半百的賢王走過來，語帶好奇地開口，“看你的臉色好像不太對勁。”</br>　　容楚寧回神，緩緩搖頭：“沒什么。皇叔讓我督促好禮部做好招待使臣的準備。”</br>　　賢王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你這位小皇叔心深似海，手腕強悍果決，但天性孤傲淡漠，從不刻意與人為敵，也不屑與人玩勾心斗角的把戲，你覺得呢？”</br>　　寧王微怔：“三皇叔的意思是……”</br>　　“沒什么意思。”賢王淡笑，“只是想告訴你，容毓是個不太容易親近卻絕不會主動害人的人，可若是有人惹了他，下場絕不會好。”</br>　　容楚寧薄唇微抿，眉眼浮現若有所思。</br>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