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陸以瑾早早起床,發現燒已經退了,忍不住皺起了眉,吊瓶藥效太快,他昨晚沒吃帶回來的藥,還特意又洗了個冷水澡,竟然好了。
病久一點,哥哥就會對他多縱容一點。
陸以瑾想了一會兒,套了好幾件厚衣服在身上,打開暖氣,站在出風口處猛吹。
十幾分鐘后,他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臉頰通紅,摸起來滾燙滾燙的。
陸以瑾滿意了,抓緊時間去找林時予。
敲了半天,門嘎吱一聲開了條縫。
陸以瑾倚靠在門邊,病殃殃地咳嗽起來,邊咳邊說:“哥哥,我好難受。”
沒人回應,緊接著,門后露出何歡的臉,他裸著上半身,睡眼惺忪地打了個哈欠。
陸以瑾腦袋嗡地一下,完全忘了林時予住的是酒店套房,踹開門,將何歡按在地上。
何歡本來沒睡醒,還迷迷糊糊的,頭猛地磕在地上,睡意頓時全消散了。
他被陸以瑾完全壓制住,臉上挨了一拳,忍不住破口大罵。
林時予正在洗漱,聽到聲音出來,看見陸以瑾壓著何歡,兩人打得難舍難分,厲聲道:“陸以瑾,住手!”
林時予快步上前,試圖拉開陸以瑾。
陸以瑾死不放手,何歡很快處于下風,被陸以瑾按著打。
林時予一邊護著何歡,一邊罵:“陸以瑾,你腦子燒壞了嗎?趕緊給我放手!”
……
林時予勸不住,情急之下順手拿起一旁的臺燈,用力砸陸以瑾的背。
陸以瑾悶哼一聲,停下手上的動作。
趁陸以瑾愣神的空隙,何歡瞬間占據了優勢,卡住陸以瑾的腰腹,全方位對他拳打腳踢。
陸以瑾躺在地上不還手,側過頭,直直地盯著林時予,眼睛沒有眨一下。
用那種難過的、破碎的、不敢置信的眼神,一直望著林時予。
“何歡,別打了。”林時予叫住何歡,讓他放開陸以瑾。
何歡從地上起來,踢了陸以瑾一腳,帶著氣:“你是不是有病?大清早的就來找事。”
林時予抿了下唇,伸手去拉陸以瑾。
陸以瑾避開林時予的手,手肘撐在地上,背靠著墻,對何歡說:“你在哥哥房間,沒穿衣服。”
何歡氣極反笑:“關你什么事?我就算全裸,你管得著嗎?你以為你是誰?”
陸以瑾仰頭看林時予,眼睛睜得很大,增添了些許無辜感,配上那張帶著傷的臉,特別招人心疼。
何歡吊兒郎當地站著,斜了陸以瑾一眼,涼涼道:“你少在這里裝可憐,他早對你死心了。”
“你自己問問他,能不能接受你。”何歡攤開雙手,聳了下肩,“他要是答應,我立馬滾蛋。”
陸以瑾慢慢站起來,將林時予身后的臺燈擺正,看著他問:“哥哥,我知道現在不能,以后呢?”
林時予曲起手指,不回答,也不敢和陸以瑾對視。
陸以瑾轉頭看向何歡,短暫地笑了笑:“你明明知道結果,為什么要讓我問?”
何歡張嘴想說些什么,最后又閉上了。
陸以瑾咳嗽了幾聲,止住之后,對何歡說:“你贏了,我滾蛋。”
陸以瑾說完,轉過身朝門外走。
何歡余光瞥見林時予的表情,收起吊兒郎當的姿態,喊住陸以瑾:“你等一下,我和你談談。”
何歡換了一身行頭,坐在陸以瑾房間的沙發上,端起黑咖啡喝了一口。
陸以瑾坐在他對面,問:“你想說什么?”
何歡看到陸以瑾就來氣,可是沒辦法,林時予眼瞎,就愛這狗逼。
何歡翹著二郎腿,擺出閑聊的姿態,說:“林時予應該沒跟你說過他小時候的事吧,我說給你聽一聽。”
“他從小就是保姆帶,經常十天半個月見不到俞妙,家里的大人不在,保姆能對他多上心?我不想說這種話,但他確實很可憐,沒人管,有時候還會被關在房間,無聊就趴在陽臺上望著外面。”
“那個時候他才幾歲,俞妙帶他來我家,我爸媽對他好,他會害怕,確切地說,應該是不知所措,我和他年紀相仿,也是花了很多時間,才慢慢走近他。”
“熟了一點之后,他問過我,為什么要對他好,他好像從小就這樣,有誰一靠近他,就馬上變得驚慌,很難建立信任感,更難的是坦然接受愛。”
“這種情況越長大越嚴重,然后他遇到了你……”何歡沒再說下去,換了個坐姿,盯著陸以瑾看。
陸以瑾知道何歡的言下之意,心里酸酸漲漲的疼,雙手交握著,指甲陷入手背,很快紅了一片。
何歡見陸以瑾不吭聲,放下咖啡,說:“我不太懂你,分手了就干脆利落點,以你的條件,想要什么樣的都沒問題,為什么非要逮著時予禍害?”???.BIQUGE.biz
陸以瑾低垂著眉眼:“是哥哥單方面和我分手的,不算數,我愛……”
何歡打斷他:“別跟我說什么愛不愛的,我一個字都不信。”
“時予的家庭情況你也知道,你不就欺負他無父無母嗎?被欺負了只能往肚子里咽。”何歡用力拍桌子,聲音提高了點。
“從小到大,有多少人追他,嬌嬌軟軟的小姑娘不要,呆萌可愛的小學弟不要,陽光直爽的學長也不要。”
“偏偏瞎了眼,栽到你身上。”
“栽了一次,又要栽第二次。”
“陸以瑾,你問問你自己,你配嗎?”
陸以瑾默不作聲地聽著,一句都沒法反駁。
何歡說:“我和他一起長大,我了解他,如果他心里有個排位順序的話,他會把他在乎的人都排在自己前面,而你是第一。”
“陸以瑾,你聽到沒,在他眼里,你這個王八蛋是第一!”
“他都快把你當祖宗寵著了,你他媽只是玩一玩,他上輩子殺了你全家嗎?要被這樣對待!”其實何歡一開始還挺平和的,說到后面,情緒開始失控。
尤其在想起林時予說的那句“我做錯什么了嗎?”的時候,怒氣完全壓抑不住,一把揪住陸以瑾的領子,“他媽的,你不會真以為撒個嬌道個歉,你造成的傷害就沒了吧?”
何歡被怒火沖昏了頭腦,把陸以瑾踹倒在地,小腿跪在他肚子上,壓著他打。
陸以瑾沒反抗,也沒躲,只在感到疼痛難忍的時候,蜷縮起了身子,將背部留給何歡。
心里的氣出得差不多了,何歡怕到時候林時予又要心疼得不行,及時收手。
陸以瑾鼻青臉腫地躺在印花地毯上,時不時咳嗽幾聲。
何歡蹲在他面前,想起剛才開門時他的失態,說:“你憑什么看不慣我?先別說我和他猶如親兄弟,就算是他的普通朋友,你也要學會尊重。”
何歡繼續說,話里還帶了點勸告:“陸以瑾,人不是能被占有的,你能給他什么?錢嗎?他自己有足夠多了,他想要什么,你應該知道。”
陸以瑾手撐在地上,思緒混亂到無法思考。
“給不了就早點放手,”何歡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著陸以瑾,“你玩到誰身上都行,放過林時予,他遭不住第二次。”
“我不是玩一玩,”陸以瑾捂著肚子,抬頭和他對視,一句一頓地開口,“我是認真的。”
何歡半晌沒接話,臨走前,留了一句:“既然是認真的,就對他好一點。”
何歡回了房,站在鏡子前將弄亂的衣服收拾齊整。
剛到七點,林時予還沒去片場,坐在落地窗前捧著杯熱牛奶,邊發呆邊喝。
何歡走到他面前,把牛奶拿開,說:“我打了他一頓,沒手下留情,這會兒躺地上起不來。”
林時予怔住,望向門外。
何歡掰正他的臉,嚴肅道:“別那么心軟。”
“他還在發燒。”林時予說。
“就當幫他出汗了,”何歡伸了個懶腰,“對了,我十點的飛機走,估計等你拍完這部戲,我那個紀錄片也要結束了,到時候再一起聚。”
何歡昨晚就收拾好了行李,去小臥室拿到箱子,跟林時予道了個別,出發去機場。
林時予看了眼時間,七點十分,劇組今天七點半開工,還來得及。
何歡前腳剛走,林時予就出了門。
走廊空無一人,林時予輕輕扣了扣陸以瑾的房門,而后站在外面安靜地等。
沒回應,林時予又敲了一次,還是沒回應。
口袋里有兩張房卡,其中一張是陸以瑾入住酒店當晚塞給他的備用卡,林時予抽出那張,低頭凝視,房卡硬邦邦的,尖角處壓進他的指腹,刺痛的疼。
他猶豫再三,將卡按在了感應器上。
陸以瑾不在里面。
房間和他那里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布置,入口走廊中央的臺面上,同樣放了一盞臺燈。
林時予眼神落在上面,心想,他砸陸以瑾的時候,沒收住力,陸以瑾那么怕疼,會不會偷偷躲起來哭。
拍戲的時候還好,一閑下來,林時予總是走神。
小趙以為他身體不適,跟前跟后詢問了好幾遍,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明明和以前一樣的拍攝進度,今天顯得尤其漫長,林時予調整好狀態,擔心拍得不好要重拍,又得浪費不少時間。
他想早點回去看看陸以瑾。
晚上十點左右,導演助理一掃疲態,興高采烈地揮了揮手,大聲宣布收工。
林時予邊往更衣室走邊脫校服外套,在隔間迅速換好衣服,遞給在外面侯著的小趙。
妝都沒卸,拔腿就走。
到了酒店,林時予沒有敲門,直接刷卡進去。
陸以瑾盤腿坐在沙發上,手里拿著棉簽,在給自己上藥。
裸露在外的小腿青紫,嘴角有淤青。
陸以瑾抬眼看向門口,似乎沒料到林時予會來,表情受寵若驚,還摻雜了點委屈。
林時予一言不發地走到陸以瑾面前,先是摸了摸他額頭,感到熱度退卻后,再接過他手里的棉簽,半蹲下來替他上藥。
陸以瑾小心翼翼地喊了句哥哥。
林時予嗯了一聲。
“我犯了錯,就要承受后果,這是我應得的。”陸以瑾低聲說,“哥哥,你不用心疼我。”
褲子邊緣弄到了藥水,林時予讓他把褲腿弄高一點,語氣溫和:“你以后別那么沖動行不行?”
陸以瑾乖乖點頭。
林時予涂得很仔細,陸以瑾盯著他看,說:“哥哥,我后悔了無數次,要是我遇見你的時候,我干干凈凈的就好了,沒有任何目的,就一門心思地對你好。”
林時予輕輕蹙眉,問:“何歡跟你說了什么?”
“沒什么,”陸以瑾抱著膝蓋,“他跟我講道理來著,說你瞎了眼才看上我,讓我以后好好對你。”
林時予扔掉棉簽:“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們什么關系都沒有,別自作多情。”
陸以瑾受傷地望著他。
林時予站起身,冷著聲音:“剩下的你自己涂,我走了。”
陸以瑾眼眶瞬間紅了,卻沒說挽留的話。
林時予一直搭著門把手,在走廊上站了有五分鐘,再次刷卡進門。
一眼看見陸以瑾在哭。
陸以瑾坐在沙發上,手抱著膝蓋,仰頭看著他,眼睛濕漉漉的,鼻子也有點紅。
喊他哥哥,然后不住地哽咽,嘴里是帶著抱怨的撒嬌:“你罵我,還打我,連藥都不幫我涂完就要走,我背好疼,疼了一天了,也沒人管我。”
哭得那么可憐,發瘋的時候又讓人那么生氣。
林時予真的拿他沒有辦法,走過去幫他擦眼淚:“別哭了。”
“哥哥我知道錯了,”陸以瑾鼻音很重,“我會對你好的,再也不敢騙你了,以后什么都聽你的,你說什么就是什么,我只想要你重新喜歡我。”
林時予不接他這句話,讓他趴到床上,方便給后背上藥。
陸以瑾利索地把衣服脫了,又問要不要脫褲子。
“你再這樣我走了。”林時予說。
陸以瑾迅速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喊疼。
涂完藥,陸以瑾握住林時予的手,問:“哥哥,晚上你能不能別走?”
林時予淡淡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陸以瑾知道他不會答應,便說:“那哥哥親親我吧。”
見林時予不理他,陸以瑾眼淚汪汪:“我太疼了,求求你。”
陸以瑾抱住林時予的腰,仰頭看林時予,以為他會親自己的臉頰或額頭,但林時予沒有。
他俯下身子,吻上陸以瑾的背,正正覆在那道淤痕上,離開后又輕輕吹了一下,用有點溫柔的聲線說:“好了,吹一下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