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傍晚,天剛擦黑,林時予正在洗水果,有人敲門,有節奏的三短一長,不是陸以瑾敲門的習慣,林時予擦干凈手,納悶地走去開門。
門一打開,看見了陸以瑾的外婆。
外婆抱著一捧白茶花,塞到林時予懷里,笑瞇瞇地說:“天黑了,我們時予該回家了。”
山茶花很大朵,純粹的白,花瓣層層疊疊,簇擁在一起,顯得生機盎然。
極淡的清香涌入林時予鼻尖,林時予先是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后,喊了句外婆。
外婆比上次見時蒼老了不少,但她好高興,臉上一直笑著,笑著笑著,又突然皺起了眉,說:“漂亮寶貝怎么瘦了,前陣子來看我的時候,都沒有這么瘦。”
林時予不知怎么接話,他沒去看過外婆,再者他最近被陸以瑾喂胖了好幾斤,就以為外婆記憶錯亂,伸手想扶她進去。
外婆說:“你不回家嗎?阿瑾包了好多餃子,一家人就差你了。”
林時予看向站在外婆后面的陸以瑾。
陸以瑾小聲說:“我跟外婆解釋過了。”
“吵架了也不能隨便分居,”外婆看看林時予,又看看陸以瑾,“小兩口過日子,肯定免不了會有摩擦。”
林時予冷著臉問陸以瑾:“你就是這樣解釋的?”
“我坦白了,但你也清楚外婆的身體狀況,她潛意識里有她自己的一套邏輯。”陸以瑾壓低聲音,極力證明清白。
外婆一手拉著一個:“別吵了,我們回家煮餃子吃。”
走廊上有風,外婆年紀大了,林時予怕她受不住,沒再爭執,抱著花進了對面。
陸以瑾去廚房處理菜,外婆坐在沙發上,讓林時予陪她。
外婆記性不太好,話剛說完又忘,就會再說一遍,
林時予特別有耐心,無論回答幾次,都毫不敷衍。
外婆一高興,總喊林時予漂亮寶貝。
林時予也應了。
晚餐特別豐盛,陸以瑾給外婆舀了碗排骨湯,接著去拿林時予的碗,被林時予不動聲色地避開。
外婆看看林時予,又看了看陸以瑾,問:“時予不想喝排骨湯嗎?”
林時予抿了抿唇,在猶豫應該怎么回答。
陸以瑾接過話頭:“我做錯了事,惹哥哥生氣了。”
“小時候那么乖,怎么現在變成了這個狗脾氣。”外婆罵了陸以瑾一頓,站起身,給林時予碗里裝滿排骨湯。
林時予向外婆道謝,然后雙手接過。
陸以瑾總和林時予搭話,礙于外婆在場,林時予偶爾會應幾句。
沒給臉色,語氣溫和。
陸以瑾看起來很開心,吃飯的時候也盯著林時予看,他的目光存在感太強,讓林時予忍不住皺起了眉。BIquGe.biz
陸以瑾拖長了尾音,朝他撒嬌:“哥哥,不要不高興。”
林時予看了眼外婆,在桌底下踢了陸以瑾一腳。
外婆裝作沒聽到,面色如常地吃著飯。
過了會兒,外婆從兜里拿出兩個紅包,給林時予和陸以瑾一人一個。
林時予遲疑了一會兒,推拒不接。
外婆不高興了,硬塞給他:“阿瑾做了錯事,你可不能牽連到外婆。”
林時予只好接了。
外婆把另外一個紅包給陸以瑾,有點嫌棄,責怪道:“你最好今天就把人給哄好,吃完團圓飯就到新的一年了,心里不能留著疙瘩。”
陸以瑾扭頭,眼巴巴地望著林時予。
林時予立刻避開了他的視線。
林時予將紅包擱在一邊,打算待會兒走的時候假裝忘了。
外婆吃著飯,突然抬起頭,掃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疑惑地問這是哪里?又問林時予是誰。
陸以瑾握住她的手,放緩語氣,把今天發生的事從頭到尾講述了一遍,試圖喚回外婆的記憶。
林時予站起來,想去給外婆倒杯熱水。
陸以瑾仰起頭,眼里滿是難過,央求林時予別走。
“我沒想走。”林時予說完,去廚房端了杯熱水,放到外婆面前。
良久以后,外婆從混亂的思緒中抽離出來,見陸以瑾和林時予圍著自己,讓他們坐回位置吃飯。
菜色太多,三個人吃完,像是沒動過筷子。
林時予準備收碗筷,外婆叫住他:“讓阿瑾收拾,我們去看春晚。”
陸以瑾收拾好餐桌,去了廚房洗碗。
外婆看了會兒春晚,有了困意,林時予便送她進客房休息。
外婆靠在床背上,視線掃過林時予的手指,問他怎么不帶戒指。
林時予怔住,含糊了幾句應付過去。
外婆眼皮耷拉著,看上去要睡著了,林時予轉身,放輕腳步往外走,手搭在門把手上。
細微的咔噠聲一響,外婆猛然驚醒。
“阿瑾!”外婆慌亂地掀開被子下床,“你躲哪里了?外婆找不到你。”
林時予心里咯噔一下,急忙返回,對她說:“外婆,陸以瑾在這,就在廚房里。”
外婆像是不認識林時予,看都沒看他一眼,趴在地上向床底張望。
“阿瑾,你別躲了,三天沒吃東西,會餓壞的呀!”
“別抱著媽媽的衣服了,媽媽沒了,還有外婆在。”
……
外婆銀發皺成了一團,著急得不斷拍地。
句句辛酸,聲聲悲愴。
林時予安撫不住外婆,跑去外面叫陸以瑾進來,陸以瑾大步上前,握住外婆的手,一遍一遍喊她。
外婆流著淚,顫抖著摸陸以瑾的臉:“衣服我們不要了,阿瑾臉上好臟,把血擦干凈。”
“都擦干凈了,”陸以瑾作勢抹了下臉,對外婆笑,溫柔地說,“我們剛吃完飯,你還記得嗎?”
陸以瑾以前撒嬌的時候也愛笑,笑起來像是眼里有光,但現在那光沒了,他臉上笑著,卻并不開心。
林時予靠著墻,將視線一點一點移開。
在陸以瑾的陪伴下,外婆睡著了,陸以瑾給她掖好被子,輕手輕腳出了房間。
林時予在客廳里坐著,手里抱著蛋黃,忍不住走神。
陸以瑾從后面過來,碰了碰他的手臂:“哥哥,要看春晚嗎?”
“我差不多要走了。”林時予回答道。
陸以瑾笑了下,沒挽留:“那我送你過去。”
只隔了一條走廊,沒必要送,林時予張了張嘴,沒說出拒絕的話。
陸以瑾裝了點易消化的零食,經過茶幾時把白茶花也帶上了,跟在林時予后面出去。
林時予沒立刻關門,站在玄關處,看了看陸以瑾。
陸以瑾可能是怕林時予誤會,主動解釋道:“那些話不是我讓外婆說的,我也不知道她為什么突然記起那件事。”
“要不是外婆提起來,我都快忘了,”陸以瑾望著林時予,極認真地說,“我沒有故意想讓哥哥心疼我。”
林時予不應他,陸以瑾就將零食和花放到他手上,囑咐道:“你胃還沒好,零食不能吃太多。”
“那為什么還要給我?”林時予問。
“我記得哥哥最喜歡這些了,”陸以瑾彎了點腰,朝他笑了笑,“全是桃子味兒的哦。”
林時予垂下眼睛,心臟好似被拽緊了,有點酸,也有點疼。
半晌,林時予開口:“你以后別給我做飯了。”
陸以瑾有點失落,點頭答應。
林時予又說:“還有,不要總在我門前堵我。”
……
不管林時予說什么,陸以瑾都答應。
陸以瑾突然變得這么好說話,林時予心里不太踏實,所以當陸以瑾提出想抱抱他的時候,默許了。
陸以瑾下巴抵在林時予頭頂,手摟著他的腰,以完全占有的姿態抱他,用力得似乎要把他揉進身體里。
手上的東西撒了一地,林時予被壓得太緊,有點喘不過氣,卻沒掙扎,手微微抬起,想回抱他,遲疑幾秒,最后輕輕拍了拍陸以瑾的背。
得到回應后,陸以瑾忍耐著欲望,小心捏著林時予的下巴,問:“哥哥,我可不可以親你?”
“你別得寸進尺。”林時予撇開臉。
陸以瑾悶悶不樂地哦了一聲。
林時予讓他放手,陸以瑾抬眼看林時予,忽地用手護著他的頭,將他推到墻上,不管不顧地親了下去。
白茶花的花瓣上還有露水,斜斜地躺在地上,下一刻,不知被誰踩到了,花瓣簌簌掉落。
林時予睫毛抖成了一條線,手壓在陸以瑾胸膛上,只推了一下,就被他反扣住。
林時予呼吸逐漸變得急促,更激起了陸以瑾內心的暴戾,他摩挲著林時予的腰,帶著急劇攀升的情欲和不至于失控的理智,強硬地加深了這個不容拒絕的吻。
空中猝然炸開了幾朵煙花,像是推倒了阿米諾骨牌的第一張,然后接連不斷地綻放。
從現在起,是新的一年。
新年的第一秒鐘,林時予在他身邊。
爆破聲越來越密,林時予睜開眼睛,捕捉到煙花最盛的時候,陸以瑾溫柔地吻他的眼尾,慢慢往上,在額頭親了一口。
他們住在頂樓,一側頭,就能將景色盡收眼底。
但陸以瑾沒看,他眼睛裝滿了林時予,瞳孔亮得出奇,好似剛才的煙花,都開進了他眼里。
林時予臉頰熱得潮紅,背貼著冰冷的墻,一直降不了溫。
陸以瑾和他鼻梁相觸,問:“哥哥,如果我破產了,你能不能包養我?”
林時予有點喘,緩了一會兒,冷聲說:“你做夢,我賺的錢,一分都不給你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