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九月,明杏也開學了。</br> 她們專業課業向來不多,到大三也依舊是老樣子。</br> 比起自己的學業,她更關心的是程放的成績。</br> 入學進行過第一次模擬考后,學校又安排過兩場小考,這兩次成績都差不多。</br> 差一點點到六百。</br> 就好像已經進入了一個瓶頸,沒辦法再往前一步。</br> 為此,明杏特地拿了他兩次考試的試卷,讓路雋和任喬喬幫她一起分析。</br> 任喬喬昨天晚上剛參加了一場晚會,很晚才回來,睡了沒幾個小時,又被明杏叫醒。</br> 她現在盤腿坐在沙發上,懨懨的正困。</br> 路雋坐在她們對面。</br> 離她最遠的地方。</br> 明杏把試卷都攤開放在桌子上,十分清晰明了的標出了每一份的成績。</br> “語文的分數一直是最低的,100左右,有一次還只有90多分。”</br> “英語和數學也一直在110左右打轉。”</br> 只有理綜每次都考的很好,次次穩拿學校第一。</br> 應該很難再有上升空間。</br> “我知道,基礎打的差,主科沒辦法在這么短時間就追上來,但起碼能各自再提高10到20分吧。”</br> 路雋拿過了他的語文卷子。</br> 他雖然是理科生,但高中的時候文科成績照樣很好,拿過省級作文比賽一等獎。</br> 滿分60的作文,程放就打了32分。</br> 就這分能高才怪。</br> “說實話,語文這門課,書上能學到的能考上的,就是那幾篇古詩詞文言文,其它的,還是要靠個人積累和理解。”</br> 說白了,就是說程放文化不行。</br> 路雋又翻了幾張卷子,想了會兒,說:“汲取知識需要大量的時間,他現在應該是沖刺復習階段,花不了太多時間在這上面。”</br> 頓了頓,路雋繼續道:“但如果他可以做到,量變的積累,就能達到質變。”</br> 沒有知識儲備,學再多的技巧也沒用。</br> 明杏贊同的點了點頭。</br> 程放雖然聰明,腦子好使,可畢竟荒廢了那么多年沒學,這短短幾個月,他要把這些都追上來的話,需要比別人付出加倍甚至好幾倍的努力。</br> 只要還有進步的空間,就要不遺余力的往前走。</br> 直到到達自己最大的限度。</br> 永遠都不要放棄前進。</br> 任喬喬聽得快睡著了。</br> 路雋一邊和明杏說話,視線一直注意著任喬喬那邊,看她耷拉著腦袋就要倒下來,立馬伸手過去。</br> 手掌穩穩的托在了她的下巴上。</br> 任喬喬使勁睜了睜眼,像燙到一樣,馬上直起了背板。</br> 她睜著眼睛懵懵的,看了看路雋,目光又轉到明杏身上。</br> “哎呀,至于嘛,他學個習你這么操心,會操心成老媽子的。”任喬喬抿了抿嘴唇,脆生生的開口。</br> “不如我們國慶出去玩吧,去哪里好呢?”任喬喬很自然的轉開話題,想了想,興奮道:“不然去迪士尼吧!”</br> “不行……肯定人山人海,說不定就被踩成肉泥了。”</br> “還是不要走遠了,就在附近吧。”</br> 任喬喬自己說的起勁。</br> 路雋一直看著她,任喬喬很不自在,目光避了避,盡量不往他那邊看。</br> 但還是不舒服。</br> “太悶了,我去陽臺吹吹風。”任喬喬立馬起身,抬腿就往外走。</br> 她站起來沒一會兒,路雋放下試卷,也跟出去了。</br> .</br> 十六樓也不是太高。</br> 這整個小區都是任喬喬她爸開發的,當初她挺喜歡這個地方,就讓她爸給她留了兩套房子。</br> 她說要和閨蜜做對門鄰居。</br> 任喬喬站在陽臺,看下面風景。</br> 看得多了,會覺得膩。</br> 這時候身后傳來聲響,任喬喬回頭,才發現路雋也出來了。</br> “學人精嗎?”任喬喬不悅的皺眉,嘀咕道:“學人精都活不長的。”</br> 伶牙俐齒,妙語連珠。</br> “昨天晚上,沒有睡好?”路雋看她一直在她哈欠。</br> “廢話,我就睡了……”任喬喬邊說邊折手指數,“四個小時不到!”</br> “雖然我昨天晚上見到了很多帥哥,都是娛樂圈那些小明星,看多了好像也不怎么驚艷了。”</br> 已經是想不起來昨天晚上都看到過哪些人的程度。</br> 明明有幾個最近還挺火的……</br> “那抬頭看看我。”路雋冷不丁說了一句。</br> 他語氣也很平淡,喬喬一時也沒察覺出來什么,循聲抬頭了。</br> 目光盯著路雋,看他接下來要做什么。</br> “我應該,不比他們差吧。”路雋說的僵硬又緊張,頓了頓,又道:“多看看我,是不是能賞心悅目一點。”</br> 路雋是十分文秀的長相,儒雅斯文,有一種讓人如沐春風的舒適感。</br> 任喬喬一時頓住,無意識間心跳瘋狂的加快。</br> 看一個人再多幾秒,心動的幾率就增加幾分。</br> 更何況是路雋這樣會很容易讓人心動的長相。</br> 任喬喬想起很多年前她還很喜歡很喜歡他的時候。</br> 他穿著白襯衫,眉眼冷淡,額前碎發松散,每天上學放學,獨來獨往,安安靜靜的走在路上。</br> 和他搭話,他也從來不理。</br> 任喬喬穿了漂亮的裙子問他好不好看的時候,他頭都不抬。</br> 然后忍不住了,說讓她走開,他要學習。</br> 安靜冷漠的少年,永遠不會接受任何人的靠近。</br> 她心動的時候很熱烈,放棄的也果斷決絕。</br> 她堂堂任家大小姐,想要什么沒有,何必執著于一個路雋。</br> 痛快淋漓的哭過一場,就都不算什么了。</br> 可風水輪流轉,蒼天饒過誰。</br> 任喬喬抬眼,對上路雋的眼神。</br> 他正在看著她。</br> “你昨天見到我了嗎?”任喬喬突然問他:“我昨天穿的是春夏款的高定禮服,是一個超級貴,甚至有錢都買不到的牌子。”</br> “好看嗎?”</br> 路雋昨天沒有看見她,但見到照片了。</br> “好看。”他毫不猶豫的點頭。</br> “分明不!”任喬喬反駁:“那件衣服我一點也不喜歡,它顯胖!”</br> 因為是臨時拿來的衣服,先前都沒有試過,穿上之后喬喬很不喜歡。</br> 所以昨晚上都沒有很開心。</br> 她一反駁,路雋不知道該說什么了。</br> 他眸眼微斂,眼角情緒隱忍不明。</br> “所以——”喬喬神色突然正經下來,“被判定過不好看的裙子,就沒有再穿的必要了。”</br> “人也一樣。”</br> 說完這話,喬喬轉身進了房間。</br> 明杏還正沙發邊研究試卷,寫了密密麻麻的一頁紙。</br> 喬喬走過來,扁了扁嘴唇,有點委屈的在她旁邊停下。</br> “明杏……”喬喬坐下,抱住她的脖子,小聲呢喃:“我有點難過。”</br> 明杏停下手中的動作,抬頭看了眼陽臺,差不多也明白發生了什么。</br> 幾年前她頭一次哭的時候,就很硬氣的抹眼淚。</br> 正如喬喬很少會哭,僅有的那幾次,都是因為同一個人。</br> “他一點也不好。”</br> “他性格差,不浪漫,還直男,我以前討厭死他了,因為他說了很多讓人不高興的話。”</br> “可是……我心里就是難受……”</br> 喬喬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很多時候,人的各種情緒,就在一瞬之間奔涌而來。</br> .</br> 程放今天回來的有點晚。</br> 最后一節自習課他在做題,正好遇上了難題,解的久了點,不知不覺時間就過去了。</br> 剛到樓下,就看到路雋站在大門口。</br> 程放不由皺眉。</br> 他怎么在這里。</br> 雖然路雋給他上過幾節課,但程放就是不待見他。</br> 之前的事給他憋出氣了,還記著呢。</br> 路雋伸手攬住他。</br> “有事。”他簡單明了的開口。</br> 程放還是不理。</br> “有事請教。”路雋再次解釋。</br> 他能有什么事,不就是那點題目。</br> 程放現在頭疼,不想做題。</br> 這多解幾道難題,比打一架還累。</br> 費腦子。</br> 程放抬腿要直接走。</br> 路雋轉身跟上,邊走邊說:“我是想問你,怎么能討女孩子開心?”</br> 路雋一副真誠請教又冷漠清寡的樣子——</br> 說實話,很欠打。</br> “我看著還有這個本事嗎?”程放忍不住笑了一聲:“還得手把手教你談戀愛唄。”</br> 他能有這個時間,試卷都能多做一套,再背上幾十個單詞了。</br> 程放進門的時候,明杏剛從陽臺進來。</br> 她看了看程放,眼神狐疑,猶豫了會兒,問道:“你剛剛和路雋在樓下說什么?”</br> 程放愣了下,突然笑了。</br> “明老師,你眼睛是裝了望遠鏡嗎?”</br> 這可是十六樓,她怎么就看到了。</br> 他調侃這一句,明杏笑容一下就收住了,抬腿往房里走。</br> 邊走還在小聲說:“都七點了才回來。”</br> “明杏別生氣啊。”程放把手上東西往沙發隨手一扔,跟上去,拉住她的手,輕輕捏了捏她的手指。</br> 馬上就全部交代:“他問我怎么討女孩子開心。”</br> 今天喬喬好像徹底和路雋冷戰了,一句話沒說,走的時候也是冷著臉的。</br> 路雋是個木頭樁子,看見喬喬不開心了,明顯急得要死,但一句話都不會說。</br> “哦。”明杏淡淡應了一句。</br> “不想知道我怎么回答他的?”程放笑著問她。</br> 他就是在故意吊她胃口。</br> 明杏本來不想問,忍不住好奇,還是問道:“什么?”</br> “我就跟他說……”程放還故意停了停,沖著明杏笑,又不接著說下去。</br> 好一會兒,他才輕飄飄的說道:“……不要臉。”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