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辦?</br> 這是一個讓胡人彪和船上眾人都為之頭疼的問題,現在的情況,就如同街邊小吃店里,一堆人在約定俗成地拼桌吃飯,結果有一個彪形大漢直接把桌子給掀翻了,搞得大家伙兒都吃不了飯。</br> 那么這個時候,該怎么辦呢?</br> 如果是換成這個問題,那么就簡單很多,無外乎眾人團結起來,要么講理,要么就揍死丫挺的。</br> 只不過,這一群人湊攏過來,也未必揍得過那彪形大漢。</br> 這個才是真正的問題所在。</br> 對于胡人彪而言,不管是上繳一半財物,還是置之不理,這都是不可能的,畢竟如貨主所說,他們排教拿錢辦事,這是天經地義的,就算是拿這一堆人的性命來拼,都得硬生生地把招牌保住。</br> 招牌就是飯碗,他們跟那幫水貍子不同,吃的就是這一碗飯。</br> 但對于麻子寨的來襲,置之不理也不是什么好辦法,因為一旦對方來襲,人多勢眾,真的拼不過,那么最后便是船毀人亡的局面,誰也沒辦法交代。</br> 所以一定得想轍。</br> 幾人在船艙商議著,最后胡人彪拍了板,讓兩個徒弟劃船靠岸去叫人,反正這兒到麻拐彎那險灘還有小半天時間,而這段時間里,盡可能地聯系附近的排教兄弟,讓他們到時候過來助拳。m.</br> 另外他準備將船上的一眾排教子弟叫過來,秣馬厲兵,隨時準備打響戰斗。</br> 投降是不可能投降的,畢竟他們排教也不是吃素的,之前與那幫水貍子客客氣氣,是想要和氣生財,現如今那幫家伙撕破了臉皮,不要碧蓮,那么無外乎就是拔出刀子來。</br> 到時候白刀子進去,紅刀子出來,管它誰死誰生。</br> 誰還不是一條漢子?</br> 這邊氣氛緊張,而貨主則忍不住提道:“搭我們船去渝城的那兩個人,也是你們這行當里面的人,要不然老鏢頭你們去問問,看能不能幫幫忙?”</br> 胡人彪聽到他這話兒,立刻問道:“這兩人我問過無數次,就怕是水貍子派來的探子,你又說不是……他們到底干嘛的?”</br> 貨主說道:“有一個是我的故人之后,以前算是認識,這回他們要去渝城,聽說我的船要去,給了大價錢,所以就捎了一段——你放心,他們絕對不會是水貍子的人……”</br> 他說得含含糊糊的,顯然是自己也不清楚,之所以幫著撐腰,主要也是收了人家船資,硬氣不起來。</br> 胡人彪聽完,說道:“麻子寨來襲,平白添了這禍事,而我們最應該做的,就是整肅內部,千萬不要被里應外合給破了去。行吧,我去會會那兩人,看看到底怎么弄吧。”</br> 他心中焦急,當下也是馬不停蹄地趕到了船尾處,瞧見那兩人已經從甲板上爬了起來,正在望著遠處的江景,指指點點呢。</br> 胡人彪走了上去,朝著兩人拱手,然后說道:“屈兄弟,甘兄弟。”</br> 這兩人給胡人彪的說法,一個是做木匠的,另外一個是私塾先生,木匠叫做甘老八,私塾先生叫做屈十三。</br> 別的不說,一聽這名字就知道是很敷衍的,然而問題在于那做木匠的滿手老繭,拿出一把刻刀來,隨隨便便一塊木頭,沒一會兒就是一堆木屑,手中的小物件兒出來,那叫一個“活靈活現”;而另外一個私塾先生,吹起牛逼來那叫一個厲害,經史子集就不說了,上到世界局勢、國內風云,下到軍閥八卦,家長里短,他說得那叫一個溜兒,搞得胡人彪聽了都一臉茫然,雖然不懂,但也知曉對方很厲害……</br> 從這一點上來看,他們的說法,又完美貼合他們此刻的身份。</br> 所以之前的時候,胡人彪真的沒有辦法說什么。</br> 但現在卻不同,畢竟麻子幫來襲,兇險無比,這樣兩個無關緊要之人要是留在此處,很有可能是要丟掉性命的。</br> 所以他打完招呼之后,便跟兩人介紹起了當前的局勢來。</br> 如此講完,他說道:“不知道兩位有啥打算?”</br> 那甘老八沒有說話,倒是圓臉的屈十三開了口:“那個什么狗屁麻子寨弄這么一出,是不是耽誤了咱們行程?”</br> 啊?</br> 胡人彪一臉懵,愣了好一會兒,方才說道:“不,你可能沒有聽明白我話里面的意思,現在不是但不耽誤行程的事情了,而是如果真的出了事,很有可能就會危及到性命呢……”</br> 屈十三憤憤不平地說道:“我知道,我想說的,是要是耽擱了時間,可能就誤了我們的大事。”</br> 胡人彪問:“你們……什么大事?”</br> 屈十三猶豫了一下,說道:“我們跟東家約好了工作,月錢能有二十大洋呢,要是去晚了,說不定人家就請了別的人了……”</br> 胡人彪聽到這芝麻蒜皮的小事兒,臉一下子就黑了。</br> 他沒有與對方再多客氣,而是說道:“兩位,到了晚上,這船上可能就不安全了,很有可能是會死人的;一會兒我們會派人靠岸,你們要是怕了的話,不如跟船一起上岸,另外想辦法去渝城?”</br> 屈十三聽到,愣了一下,說道:“為什么要另外想辦法?”</br> 胡人彪說:“留船上,會死人的……”</br> 他還待解釋什么,結果那屈十三卻正兒八經地說道:“你放心,就麻子寨那點兒人手,還嚇不到我們。到時候實在不行,我們就出手幫忙……”</br> 胡人彪聽了,忍不住氣樂了,說道:“幫忙?你們憑什么幫忙?那幫人,可都是刀口舔血的悍匪呢……”</br> 屈十三指著旁邊沒有說話的甘老八,說道:“看到我這兄弟沒?別看他平日里拿的是刨花、柴刀,做的是木工活兒,但他以前可是師從苗疆刀客熊草的,會得一手好刀法,真的要是碰到什么事情,他能一個打八個,絕對沒問題……”</br> 他大吹大擂著,胡人彪瞧見他們真的不準備離開,便也沒有再勸。</br> 他認真說道:“行吧,到時候你們一定要聽安排,不要亂跑。另外我警告一下兩位,敵人來時,你們如果胡亂鬧事的話,我可是會把你們當做水匪一起處理的,知道么?”</br> 無論是屈十三,還是甘老八,聽到這話,都齊聲說道:“好,好,我們一定聽從安排……”</br> 瞧見兩人滿口答應,心焦氣躁的胡人彪沒有再多說什么,他接下來還要召集一眾排教子弟訓話,做各種安排,所以便離開了船尾,去召集人手了。</br> 而船尾這兩人,卻忍不住笑了起來。</br> 事實上,這兩人并不是什么屈十三和甘老八,而是小木匠與屈孟虎。</br> 兩人離開了屈孟虎老家之后,沒有走遠,有屈孟虎觀山望水,挑了一處風水絕佳的山頭,隨后將家人骨灰給安葬一處秘地,又在上面栽了幾株銀杏樹,將氣場協調之后,這才離開。</br> 在決議乘水路去往渝州之后,屈孟虎就托了人,最終上了這一支船隊上來。</br> 兩匹馬兒給賣了,換作船資。</br> 兩人本想著安安穩穩,睡幾覺就到渝州,結果沒想到中途卻出了這么一件破事兒,著實是讓人有些郁悶。</br> 好在屈孟虎本來就不是一個怕事的性子,此刻聽到了,卻也有一些摩拳擦掌的架勢,笑著說道:“那什么麻子寨,怕不是瘋了吧?拿一半的貨物,這真的是逼著大家拼死反抗啊……”</br> 小木匠卻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一次前往渝城之時,走的也是水路,也還發生了一件大事。</br> 不過并不是碰到水匪,而是水怪……</br> 他與屈孟虎說起了當日之事,聊起了那位莫道長當日的風姿,言語之間,卻有著頗多羨慕與向往。</br> 屈孟虎聽見了,卻說道:“這才幾年時間,現如今的你,卻是與當初的莫道長一般模樣了——那時的你,可曾想過今天?”</br> 小木匠搖頭,說道:“我那個時候滿心惶恐,想著實在不行,我就去碼頭上幫人扛大包,整日都在為了生計發愁,哪里想過這些啊……”</br> 兩人感慨頗多,卻全然不為那兇神惡煞的麻子寨水匪而發愁。</br> 是的,他們的眼界,已經過了擔驚受怕的時段了。</br> 另外一邊,胡人彪忙碌一通,終于將手下的思想統一了,又作了各種計劃和方案,緊接著又去與船工交代,忙忙碌碌,不知不覺天色便漸漸晚了下來。</br> 他們沒有點夜燈,而是摸著黑,順著水流往下行船,而且還加了船槳,想要盡可能地甩開麻子寨的跟蹤。</br> 如果能夠兵不血刃,憑借著速度避開麻子寨的攔截,那是最好不過的。</br> 而如果真的碰上了,那便拼死一戰吧。</br> 排教人家,哪個不是刀口舔血?</br> 而且還是在水中作戰,算作是他們的主場,有啥可怕的?</br> 祖師爺保佑。</br> 胡人彪默默祈禱著,不知不覺,時間漸漸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前方黑乎乎的江面上,突然間出現了一點亮光,隨后那亮光瞬間擴大,卻是一盞燈籠。</br> 而燈籠下,正站著白天出現的那位秦牧云。</br> 那家伙正沖著這邊打旗語,示意船隊停下來,接受檢查。</br> 皮六瞧見,問:“鏢頭,怎么辦?”</br> 胡人彪臉色堅毅,猛然一揮手,惡狠狠地喊道:“沖過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