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陳,你說,這東西怎么破?”紙人張靠在墓道邊,一邊嚼著魚腥草,一邊看著墓相陳,示意墓相陳想想主意。
山門和相門兩門,已經過了這墓道的大半路程,現在,就卡在了這最后的地方。而命、醫、卜三門早已經按照預計所說的,到了隔壁一條墓道,而且,貌似還頗為順利。
“槍。”墓相陳不敢妄下結論,這個時候,只要稍微出錯,就得死。
墓相陳是不大會使槍的,一把槍盒子在他手里,墓相陳也不待屏氣瞄準,坐在棺槨上面,對著前面就是一槍。
“蹦。”黃銅子彈撞到了一個物件兒,發出清脆的聲音。不過隨即又是很輕的咚的一聲,之后這一聲,只有紙人張聽見了。
墓相陳一行人依舊是坐在這棺槨上,沒有人站立,右撇子在一邊,敘述著一些夢里的細節。
墓相陳把槍扔給了旁邊的伙計,看了一眼自己背后的陳楚柔,見陳楚柔在安靜地睡著,便放心地籠著衣衫,并腿稍稍坐近在紙人張邊。
“根據剛剛子彈打過去的時間,推斷大約還有個三百米。照明棒扔不到哪里,越往里面,空間越狹小,壓根沒辦法照的到。”墓相陳從自己腰間取出本子和筆,一邊記著語句,一邊更快速地說著:“這是一個機關。按特點來看,是苗疆的。不過很疑惑,這地界兒雖然離湖南不是很遠,但是他們壓根不可能在這里建造這個地宮。怎么大的地宮,建造的時候一定是有很足得消息。可是偏偏這里,還有這苗疆的機關,還算最狠毒的蠱術。這東西,很難破解。”
“有辦法。在這個墓道的最深處,應該有一個物件兒,通過這物件兒就可以進入這地宮。這物件兒貌似也不小。”紙人張不再嚼咽魚腥草了。
“你怎么知道這里面有物件兒?”
“你剛剛開槍的時候,那子彈打到了上面,然后,子彈受到撞擊,沒有打進去,掉到了地上。掉地上的聲音,被我聽見了。”
墓相陳也被這本事驚到了,隨即說道:“這機關是苗疆人的蠱術,不是尋常的墓道機關。到現在為止,地宮還沒進,你我就看過了上古的甲骨文、宋朝的宋體和現在這苗疆文化的蠱術。而且,那第三批人,到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
紙人張沒有理會,開始收拾自己的背包。
“你想干嘛?你瘋了。這墓道,只要站起來,就會有大量的臉蠱涌出來。就算半蹲著過去,這臉蠱王也在這些巖層的夾縫里面看著。就算你不去看它們,只要這臉蠱看到你的眼睛,你也照樣會中蠱。而且這蠱術,不可能只有一種。”墓相陳一把扯住紙人張的行軍囊,他看出了紙人張的意圖,自己一個人,闖關。
“你知道我的出身,我是蠱苗人。這臉蠱,是我們蠱苗特有的蟲蠱,這地方,其他人,也沒有辦法來解蠱,只有我。”紙人張看著墓相陳,逐字逐句地說著自己的故事——
紙人張,原名,張落塵。本是湖南苗疆人。苗疆分為三個大類:黑苗、白苗和苗蠱。黑苗和白苗都一部分漢化的熟苗人,也就是擁有漢人血統和苗族血統的人。而這苗蠱人,是整個苗疆最為神秘的人,幾乎沒有熟苗,全是生苗,近乎沒人知道他們跟外界的漢人有過關系,除了一人,便是張落塵,也就是紙人張。
蠱苗人中,也有一部分人是盜墓為生,因為當時的年代已經戰亂紛飛,所有的苗族寨子,都開始經受沖擊。苗疆人本是農耕生活,結果大量的戰亂,苗族根本擋不住擁有槍支的地方軍隊。一部分人,為了生計,只能私下來倒斗為生。
苗族也并沒有明文規定不可倒斗。當時的湖南長沙又是群雄并起,英豪遍地,更是整個中國淘沙倒斗的中心。蠱苗里的紙人張,仗著蠱術,開始有了小小的名氣。
說到這蠱術,外界對神秘的蠱苗人也只有這蠱術還略有耳聞。蠱術分別是趕尸、放蠱和落花洞女。紙人張自幼學的,正是趕尸這一行。放蠱,紙人張只會略微會一些小蠱,而落花洞女,就完全要女兒身了,紙人張壓根兒沒學過。
趕尸大多都是窮苦人家才去干的事情,而紙人張所在的張家,也很奇怪,居然是從小就特意去學這門手藝。從小,而且這趕尸技藝還被他們自己所改進,紙人張在十六歲的時候,就能夠獨自運尸了。
紙人張年輕的時候,性子野,很不習慣苗寨里面的條條框框。個人,又帶著苗家人的奔放,一口氣,就跑到了寨子外面,到了那長沙地界兒,開始自己真正獨立倒的第一個斗。平日倒斗,都是苗蠱人同行,而那次,紙人張自己一個人,帶著家伙什兒,下到那墓里。那墓,其實早就被光顧過了,可是,最后一個墓室里面哪,還有一個懸棺葬。
而去那個懸棺葬的路,完完全全被之前的盜墓賊弄坍塌了。中間,留了約十幾米怪石嶙峋的懸崖。沒有辦法,其他盜墓賊看到這里就打到回府了。而紙人張看到這里,在等眾人都走了后,扎了一個紙扎。這個紙扎,就是大家墓葬時候用的紙人。紙人張這個紙扎只扎了一半,聽說,紙人張那時候還太年幼,壓根沒辦法控制整個紙人,只能扎上半身,下半身,沒辦法操控。紙人張就用苗蠱里面趕尸的辦法,硬生生控制紙扎站了起來!這簡直是匪夷所思的,聽坊間傳聞,紙人張讓這個紙人,一步一步攀上了懸崖,進到了懸棺葬里面,放下了繩子。過了七天后,紙人張從那墓里出來,拿出來了九個頭顱大小的青銅鼎,也讓他在那群英薈萃的長沙,打響了名頭。
不過很快,苗蠱寨子的峒長就派人到了長沙。正逢當時年輕氣盛的紙人張在茶館里面吹噓自己的本領的時候,苗蠱人進了茶館,當即下蠱,使得紙人張整個人開始嘔吐,吐的東西,居然不是之前吃的茶餅,而是各色各樣的毒蟲。沒有立刻處死紙人張,五個苗蠱人立刻押著他回到了寨子。其他所有在茶館聽紙人張吹噓的漢子,全部被用苗刀割了雙眼,事情,鬧到當時的長沙,談起苗蠱人就是膽寒。
紙人張很快被押回了寨子,并且打斷雙腿,準備第二天就交給神婆阿公來寨中公示罪行。紙人張明白,在苗寨里面,死,其實是一種享受,不然被做成人蠱,那就是生不如死。當夜,紙人張就準備自殺。
正當紙人張準備激起自己體內之前埋下的暗蠱時,房門被人破開,進來的,是幾個漢人服飾的外人。這簡直是不可思議的,這比紙人張第一次接觸趕尸還要讓他感到驚異!他所在的苗寨,就算是當地的政府軍隊,就算你拿著槍炮,也都必須在寨外說話,不可進入寨子內,不然,整個苗寨都會奮起反撲。
這幾個漢人給紙人張松了綁,并且客客氣氣地帶著他來到了苗寨的中心,祠堂。進去之后,原本就十六歲的紙人張縱然再經歷太多,見到整個苗蠱的象征——神婆阿公,當時就跪了下來,然后痛哭流涕,讓神婆阿公放自己一次,并且與這幾個漢人毫無關聯。
見這紙人張居然還是如此孩子,那幾個漢人,互相大笑一番,居然就在這祠堂里,跟神婆阿公坐在一塊,開始要商討事宜。
整個過程紙人張都深深將頭埋在雙手間,匍匐在地上,心中認認真真地祈求認錯,沒人不怕死,何況那時候,他還只是個孩子。
紙人張不記得他們談論了什么,只知道之后神婆阿公面露難色,但是時而臉色之中帶著興奮,時而又是帶著驚恐和憤怒,不過最終還是同意了這幫漢人一個要求——就是帶紙人張走。
紙人張在當晚,就立刻被神婆阿公帶到房內。
神婆阿公面色嚴肅地問紙人張:“張落塵,你愿不愿意成為下一位神婆阿公?”當時,神婆阿公對紙人張而言,就像是耶穌在基督教徒心中的形象一樣!紙人張才十六歲,沒問什么,非常爽快地就答應了。當晚,紙人張的身上,被紋了一只蝎尾蛇頭的黑蟒。這只黑蟒,跟神婆阿公身上的,一模一樣。
第二天,紙人張便被帶到寨中,公示,紙人張,就是下一位,神婆阿公。紙人張記得,當時整個寨子,沒有一點歡呼,反而,曾經的玩伴看著他,都帶有畏懼。所有人看到紙人張,都帶著畏懼,不像是在看著活生生的人,反而,像是在看著一位顯身寨子的鬼神。
走前,神婆阿公告訴了紙人張一件事,那就是,那幫漢人,也姓張,來自長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