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一時,這所屋內沒有一點光線,除了“當當當”的敲擊聲和“唰唰唰”的編織聲,一丁點其他的聲響也沒有了。
屋內靠西的地上,坐著一個人,如果室內有光線的話,外人絕對會驚呼,這是紙人張。如果再看紙人張現在干的事情,同行人立刻會驚叫不止,堂堂山門的門首紙人張居然在親自編紙人。山門紙人張的伙計要是看到紙人張在這個時辰扎紙人,也會立刻心中一顫。現在是午夜,這時候做陰事,這些陰物是會有靈的。
“唰——”刺啦一下,紙人張已經在扎紙人的臉型了,“墓相陳,對剛剛我說的左撇子那件事你有啥看法。”
“你連左撇子變成鐮刀怪的事情都告訴我了,你這小子居心裹測啊,要是被那西洋李知道這件事,那我兩估計就算修個鐵門檻也要被踏穿了。我昨晚連夜派了一支隊伍去左撇子的事發點,我給了他們三個小時找到線索。無論查找結果如何,立刻炸毀洞口,破壞構造回來復命。”,如果屋內還有別人,那么定會發現,在紙人張的旁邊發話的,就是正佝僂著坐在竹凳上的墓相陳,“我兩這手藝要快點了,不然等等他要生氣了,可就問不出個所以然了。”
墓相陳少時家中就是石匠出身,有得一手好雕功,方圓百里,技藝傳神,據說他雕刻的墓碑,永遠是在死人尚未去世前的一晚雕刻完畢。往往第二天人一斷氣,家中的人來陳這里尋求葬禮的墓碑,都會看見早雕刻完畢的刻有去世親人名字的墓碑。自墓相陳二十二歲起,三十年來從無例外。不過現在五十六的墓相陳,已經很久沒有親手雕刻墓碑了。
屋內就這兩個平日高高端坐玄堂,管理自個玄門事物的門首,如今親自動手,紙人張扎紙人,墓相陳雕石碑,還又都是在陰氣十足的午夜,這是要喚鬼嗎?
輕輕地剝開這紙漿糊著的窗戶紙,別被嚇到,因為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地可以發現紙人張和墓相陳的后面還站著一個東西。之所以不叫人,是因為這個東西的眼睛,他的眼睛居然在黑夜里都透著血紅。全身漆黑,整個身體都樹立在屋內。這個屋子他也貌似經常來,這個屋子也像專門給他準備的屋子一樣,高快近四米的屋子被他的身子剛好頂住。如果點著油燈,不難發現他頭上帶著個鋼帽子,臉刷白,又像是老上海出產的洋灰刷過的墻一樣,白中帶著生硬死氣的灰色。他眼睛太嚇人了,血紅血紅的,逼的人無法跟他對視。整個身子瘦長地像一根竹竿,雙手過膝,手掌無紋,僵硬伸直。
他正死死盯著墓相陳的雕刻的墓碑。
“阿盔,你別老是用你那紅燈籠瞪著我,你再瞪的兇,這墓碑上的字也是要慢慢地雕著。”,墓相陳當當當地敲著碑,對著身后的鬼影發著話。
紙人張停了手里的活,因為他手里這個活靈活現的紙人就快要做好了。整個紙人腰肢柔和,一身紙編的白衣反透著她身段的一絲嫵媚,完美編制的嘴角更加噙著妖異。雖是紙人,但是在紙人張的手中,活脫脫就是一個美麗的女性形象。紙人張在停了手里的活兒后,湊近端詳了這紙人的面容,感覺不甚滿意,居然讓人驚悚地從隨身的衣袋中取出一盒黛粉,他居然想在這漆黑的屋內為這個紙人畫眉描眼!
“墓相陳,你就怎么舍得?”
這紙人張一邊畫眉,一邊開腔。那個阿盔依舊站在他們身后。墓相陳饒是見了再多稀奇古怪的東西,卻饒少見過紙人張認認真真地來扎一個紙人,此時此景,他心中也是一顫。旁人也許不曉得紙人張的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是什么意思,但是墓相陳知道,他并沒有張口言語,而是背對著身后的阿盔,叨了句:“如何?阿盔,他這紙人行不?我這墓碑呢?”
阿盔的個子稍彎了下,用右手扶著頭上的鋼盔物件的東西,左手磕了磕石碑,點了點頭,目光里的兇光稍減了點,表示很滿意。
這墓碑上的字跡其實很是可怕。本來光滑的石碑上,只要這阿盔到了屋內,石碑便會顫動,石碑表面會浸出濃稠的血水,只要墓相陳順著血水來雕刻。雕一個字,這字所在地方的血水就不會在涌出,雕到最后,整個墓碑用手一抹,再也不顯血跡的情況了。
川蜀藏甘青地區的大戶人家和盜墓賊如果知曉這墓相陳石碑字跡的由來,定會吃驚,這跟知命劉的本事其實有著異曲同工之處的地方。傳言,知命劉跟墓相陳都是上一代玄門總門首的弟子,不過在出師考核禮上,兩人產生了不可調和的問題。本來親如親兄弟的兩人竟因為這個至今無人知曉的問題而分道揚鑣。傳言,看來也有還真有幾句真句。
“恩,紙人合適。石碑恰當。”這鬼影阿盔終于開了金口。
紙人張瞥了一眼阿盔,也開了腔,“我立刻就畫眉好了。等等再點上烏珠,這紙人便真的有了靈氣,到時候你帶走便是。不過我兩辦了事,也需要你解個答,幫個忙。”“阿盔,我墓相陳幾十年無求與你,今夜我和張弟都想問你一個問題,你盡力相助就可以了。”
阿盔沒有立刻回答,而是透著這紙糊的窗紙看了看東邊,這才發話:“即刻詢問,將要天明。”簡短的語句也讓紙人張和墓相陳速速言語。
墓相陳將紙人張告訴他關于左撇子的事情告訴了阿盔,紙人張也畫好了眉,隨后出跟銀針,對著自己的烏珠的眼角輕輕一點,豆大的烏珠血滾了下來,重重嗒在了紙人的眼眶里。接連兩滴,紙人張就像失了元氣一樣,呼吸都有些不順暢了。而這紙人,也現了變化,紙人的指尖竟然輕輕地顫動了一下。
阿盔聽了描述,血紅的眼睛里面也閃了一絲恐懼,“無需多言,你們休要再去。那里是真正的閻羅殿!不可多語,不可多語。”阿盔連連說后,身子也有了大幅度地顫動。
紙人張和墓相陳面面相覷,無法想象這阿盔居然會說出這般言語。
窗外,雞鳴聲起。屋內漸漸轉為一片清涼。阿盔不現,只余留兩人,一紙扎,一石碑。
雞鳴聲剛落,門外立刻有了悉悉索索的吵鬧聲。玄門各派的人仔細傾聽的話,不難聽出,這是墓相陳的相門的語調。緣由是都透露著一股濃濃的道不明的音調,仿佛讓人回到了古代一般。
“吱~”門被兩人推開,只見一行人滿身沾著血污抬著擔架便毫無秩序地來到墓相陳的屋前。
“門首,我們完成了,可是領隊的二師姐卻——”
人群里面出現一個尚算鎮定地男子,抱拳對著墓相陳行禮闡述。他看到了紙人張,很是驚詫,轉而不再言語。
“你張師伯不是外人,速速把墓里的事情道出,以免誤了大事。”墓相陳一把推開人群,將擔架顯露無疑。
這個男子開始道出事情的經過,當說到遇險的時候,心有余悸地看了眼擔架。
這擔架之上的人不能再稱之為人了,應該稱之為鐮,就是前文提及的鐮刀怪物。兩手化成的鐮刀垂落在擔架外,身軀上滿是彈孔,下半身甚至不見了蹤影,只有黑火藥動過的爆炸痕跡。不過從她脖子上的項鏈來看,身份確認的沒錯,是平日里墓相陳最為疼愛的二女徒。
周圍的人剛要多補充幾句,紙人張從屋內取出了昨晚雕刻完畢的石碑,上面的名字讓其他的人大吃一驚,正是墓相陳二女徒的名字—陳曉。
“昨晚行動的人即刻起,不準說出行動的只字半語。所有弟子,速將尸體運到屋內,我和你們張師伯外出三炷香的時間,你們立刻用紙扎修補尸體,即刻下葬,無需多議。”
紙人張和墓相陳在看到這化為鐮的陳曉后,心中已經不能平靜。他們不需要太多的言語,達成了共識,召集山門的人馬和相門的人馬,必須進入這墓穴一次!這其中絕對藏著驚天秘密!阿盔的警告,在這秘密面前,毫無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