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很多以往遮遮掩掩的話題,此時完全可以擺在桌子上來說了。</br> 不過。</br> 秦明道還是站起來,找了個去洗手間的借口,離開了書房。</br> 接下來的話題,已經遠離了官場,屬于秦、蕭兩大家族的“家務事”。</br> 兩個家主談事情,秦明道在場不合適。</br> “是的。”</br> 等秦明道出去后,秦老才點頭,目光淡然的看著苑婉芝:“婉芝,咱們就推開天窗說亮話了。”</br> 苑婉芝架起了二郎腿,身心輕松的樣子:“你請說。”</br> “你始終埋怨當初提議、并堅決執行幫蕭錯退婚的蕭天祿。更責怪你丈夫蕭天盡,當初沒能像你那樣極力反對。”</br> 秦老端起茶杯:“甚至,我聽說你當初極力反對退婚崔向東時,蕭天盡還當著老蕭等所有蕭家核心的面,當場打了你。”</br> 苑婉芝沒說話。</br> 卻本能的抬手,輕撫了下左臉頰。</br> 她已經四旬。</br> 卻依舊滿臉的膠原蛋白,皮膚用吹彈可破這個成語來形容,無疑是夸張了些,可確實是很嬌嫩。</br> 蕭天盡則是個身材魁梧的大男人,狠狠一巴掌抽在這張臉上后,她會疼成什么樣子?</br> 苑婉芝下意識的咬唇,眼眸里有怨毒的光澤,一閃即逝。</br> “婉芝,我想知道。”</br> 秦老問:“當初你堅決反對退婚,是因為蕭錯和崔向東的青梅竹馬,還是為了蕭家的顏面,還是為了別的原因?”</br> 苑婉芝笑了。</br> 還是那樣的端莊嫵媚:“秦老,你說的那個別的原因,是什么原因?”</br> 秦老語氣淡淡:“你個人對崔向東,有著不該有的想法。”</br> 苑婉芝滿臉的嫵媚笑意,頓時僵住。</br> 秦老沒有再說話,只是喝水。</br> 半晌后。</br> 呵呵。</br> 苑婉芝笑了下:“秦老,我可以吸煙嗎?”</br> 秦老沒說話,只是把桌子上的香煙,推到了她的面前。</br> 苑婉芝拿過香煙,動作嫻熟的點燃了一根。</br> 朱唇輕啟,冒了口青煙:“秦老,你不會因我吸煙,就覺得我是個垂涎小男孩的壞女人吧?”</br> “據我所知,蕭家的次子兒媳,酒量很不錯,卻從不吸煙。但現在根據你吸煙的動作,我能輕松判斷出,你是個煙齡不低于十年的老煙民。”</br> 秦老卻答非所問:“只是你平時掩飾的極好,非常注意牙齒和夾煙的手指,沒有留下抽煙的痕跡。我現在可以肯定,你此前在蕭家的賢惠,只是你的假象。這些年來你始終在隱忍,苦苦等待一個突起的機會。”</br> 唉。</br> 苑婉芝幽幽嘆息:“秦萬勝,不愧是戰爭年代被稱為鷹眼的秦萬勝。這眼力,和分析能力,對得起某軍萬勝參謀長的稱號。”</br> 秦老無視她的恭維。</br> 只是看著這個女人,語氣開始變冷:“無論是你當初極力反對蕭家退婚,還是你剛才問我,我秦家是不是怕你和蕭錯聯手,都只是為了你自己。蕭錯,對你來說只是一個幌子。其實蕭家最想得到他的人,反倒是你。”</br> 苑婉芝沒說話。</br> 只是慢悠悠的吸煙,讓裊裊騰起的煙霧,漸漸遮住了她那張嫵媚的臉。</br> 秦老也沒再追問,只是拿起茶壺,親自幫她滿了杯水。</br> “二十年前,那時候我蕭崔兩家,還住在一個大院內。是個午后,蟬鳴的讓人心煩。”</br> 煙霧繚繞中,苑婉芝的聲音,聽上去就像夢囈:“大人們都在午休,院子里只有豬豬和崔向東,在拿著竹竿粘知了。我簡單沖洗了下剛睡著,在外參加某人婚禮的蕭天盡就回來了。婚禮都是兩點左右散席的,可因為他在酒宴上和人發生了爭執,憤而離席,提前回家。”</br> 秦老不知道,她為什么要說二十年前的事。</br> 二十年前的崔向東,才是個四歲小男孩。</br> 秦老卻沒有打斷她。</br> “蕭家四兄弟,老大剛腹自用,老四內秀偏軟,老三天策最像我公公。但兄弟四人中,唯獨蕭天盡的小伙子最帥,表面很強勢,實則優柔寡斷。說他是個繡花枕頭,肯定是在羞辱他。但他距離繡花枕頭的境界,也不遠了。”</br> 苑婉芝輕晃著小皮鞋,滿臉的不屑:“最關鍵的是,他在外很君子很男人。但每次在外受氣,或者醉酒后,就會打老婆。”</br> 蕭天盡會打老婆?</br> 秦老壽眉微微挑了下,卻沒說什么。</br> “那天他回來把我驚醒后,我剛坐起來還沒反應過怎么回事來,就被他抓住頭發拖了地上。”</br> 苑婉芝夢囈般的說:“別的男人在外受氣,或者酒后打老婆,還允許女人慘叫。我家不行。即便他幾次踢斷我的肋骨,我也只能咬牙強忍著!如果我敢哼叫一聲,輕則打斷腿,重則把我趕出蕭家。”</br> 秦老的壽眉,迅速抖動了下。</br> 萬勝老秦的脾氣,也很炸裂。</br> 但他這輩子,都沒對任何一個女人,動過一根手指頭!</br> 在秦老看來,打女人(戰場上除外)尤其是打老婆的男人,算什么男人?</br> 秦老最看不起的男人,就是在外受氣活著喝酒后,就打老婆的男人了。</br> 只是他沒想到,蕭天盡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男人。</br> 苑婉芝絕不是在撒謊!</br> 撒謊的人,是無法回憶不可能發生的事時,迅速深陷進去,渾身發顫,眼神驚懼的。</br> “那天午后,我同樣不敢慘叫,不敢躲避,就像一條死狗那樣,任由他用腰帶狠抽。甚至還得高高的抬起屁股,主動迎接腰帶,不然就是別的地方被打。呵呵,屁股沒有骨頭,扛抽。”</br> 苑婉芝再次點上了一根煙。</br> 狠狠吸了一口,聲音沙啞:“可他打我的聲音,被外面兩個孩子聽到了,他們跑了進來。看到我那樣子后,豬豬早就習慣了。她只是像往常那樣用力閉著嘴,任由淚水灑落。如果她哭出聲,也會挨揍。”</br> 廢物!</br> 秦老心中發堵,也點上了一根煙。</br> “當著兩個孩子,他依舊像瘋了那樣,用皮帶狠抽我。”</br> 苑婉芝說:“我也習慣了,屁股都被抽麻木了。只是閉著眼,等待這痛苦的一刻過去。但那個孩子!那個只有幾歲的小男孩,卻猛地沖過去,奮力去推蕭天盡。”</br> 秦老下意識的點頭:“他沒像蕭錯那樣的嚇壞,嚇哭?”</br> “他那年才四歲。他肯定也怕,卻沒有哭。可就是那個小男孩,卻像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那樣,張開雙手擋在了我的面前,惡狠狠的目光瞪著蕭天盡。”</br> 苑婉芝終于忍不住的淚流。</br> 聲音從沙啞,變成了嘶啞:“蕭天盡揮舞著腰帶,低聲喝罵著小崽子滾開,要不然就抽死他!他沒有躲開。他只是反手抱住了我的脖子,奶聲奶氣的對我說。”</br> 苑婉芝慢慢的站起來——</br> 雙拳緊攥。</br> 雙眸放光。</br> 輕聲說:“他對我說,阿姨別怕,我來保護你。”</br> ————————</br> 晚上八點,還有一更!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