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黃昏。</br> 云瑾拎著兩套玩具,來到蘇婳家。</br> 柳嫂來開的門。</br> 進門,云瑾看到蘇婳抱著小逸風坐在沙發上,看《考古現場》。</br> 她纖長食指指著書里的曾侯乙編鐘圖,正一板一眼地給小逸風介紹。</br> 小逸風不知真聽懂了,還是假聽懂了,小身板筆直地坐在沙發上,端著一張萌帥的小臉,聽得津津有味。</br> 云瑾暗暗感嘆,媽圈都卷成這樣了。</br> 沒點文化底蘊,都當不成一個優秀的媽。</br> 看樣子以后她得惡補歷史知識,否則顧纖云都跟不上小逸風的步伐。</br> 蘇婳聽到動靜,站起來,視線在云瑾小腹上停留兩秒,莞爾一笑,“聽北弦說,你懷孕了?”</br> 云瑾唇角溢起淺淺梨渦,身姿忽地站得筆直,舉起右手做了個敬禮的姿勢,“報告親家母!云二瑾攜顧纖云同志,前來向您和小逸風報道!”</br> 蘇婳忍俊不禁。</br> 真真是個活寶。</br> “來,快坐。”她把云瑾讓到沙發前坐下。</br> 讓柳嫂給云瑾端杯熱牛奶。</br> 云瑾拉起小逸風的小手,“小女婿,再有八個多月,就能和你小媳婦兒見面了,你開心嗎?”</br> 小逸風咧開小嘴,天真一笑,“開心!”</br> “無論顧纖云啥樣,你都對她始終如一,不離不棄,好嗎?”</br> 小逸風認真地說:“好!”</br> “哈哈哈。”云瑾樂得合不攏嘴,“我這小女婿,真不錯。”</br> 蘇婳趁她和小逸風說話之際,去樓上拿下來很多有關孕嬰的書籍。</br> 都是顧北弦以前買給她的。</br> 還有兩套孕婦裝,嬰兒衣服套盒,是她今天一早去商場剛買的,打算送給云瑾,沒成想云瑾來了。</br> 云瑾連聲道謝。</br> 讓她開心的是,蘇婳送她看過的書籍。</br> 這是徹底把她當成自己人了。</br> 兩人又聊了幾句。</br> 云瑾忽然沒頭沒腦地來了句,“阿堯對我很好,樣樣都順著我,好得太完美,完美得不像真的。可我總感覺,那不是愛,更多的是責任。因為我被劍刺傷,他覺得是他連累了我,得對我負責。”</br> 蘇婳神色一滯。</br> 一時不知該怎么接話才好。</br> 沉默了片刻,蘇婳斟酌著用詞說:“愛情其實最不可靠,只是一種感覺,稍縱即逝。肯負責任的男人,才難能可貴。夫妻間待久了,經歷得多了,有了孩子,感情自然會變得深厚。阿堯感情真摯純粹,是那種只有你負他,他絕對不會負你的人,你就把心踏踏實實地放在肚子里吧。”</br> 云瑾豁然開朗,“聽姐一席話,勝讀十年書!”</br> 話音剛落,門鈴響了。</br> 傭人去開門。</br> 進來的是柳忘。</br> 云瑾掃一眼,見柳忘手里提著的顧傲霆昨晚送的玩具。</br> 柳忘揚了揚手里的玩具,對小逸風說:“小寶貝,奶奶來看你嘍,看奶奶給你帶了什么?”</br> 小逸風跟她不熟,大眼睛盯著她看了足足一分鐘,都沒反應。</br> 柳忘有點尷尬,訕訕地對云瑾說:“你以后也生個像他這么帥氣的孩子,我喜歡男孩。”</br> 云瑾笑而不語。</br> 柳忘又看向蘇婳,“小婳身材恢復得挺快,越來越漂亮了,比沒生孩子前還漂亮。”</br> 蘇婳客氣地道聲謝,請她坐,喊傭人倒茶。</br> 云瑾手指微微蜷起。</br> 她發現柳忘其實挺會說話的,只是不想對她好好說罷了。</br> 柳忘環視客廳一圈,又道:“北弦娶了你,真是他的福氣。你長得漂亮,脾氣溫婉寧靜,有文化有修養,會修畫,會鑒寶,多才多藝,還能賺大錢,是我理想中的兒媳婦。”</br> 這話說得,讓云瑾很不舒服。</br> 感覺柳忘是故意說給她聽的。</br> 她是運動員,大多數時間都用在訓練上,文化底蘊和蘇婳比自然差了很多。</br> 可她在賽場上為國爭光,金牌拿了一塊又一塊。</br> 付出的汗水并不少,為國做出的貢獻也不小。</br> 在柳忘眼里,卻變得一文不值。</br> 蘇婳察覺出這微妙的婆媳關系。</br> 有一種婆婆,就喜歡把兒媳當成天敵,明里暗里地打壓。</br> 蘇婳正色說:“云瑾很優秀,運動員特別辛苦,特別偉大,職業不分高低貴賤,更不能用金錢來衡量。”</br> 柳忘聽不進去,“反正我就喜歡你這樣的。”</br> 蘇婳忍不住了,直接道:“阿姨,云瑾懷孕了,希望您能尊重一下她。您也懷過孩子,應該知道,女人懷孕時,情緒會變得特別敏感。自己淋過雨,如果不想幫她打傘,那也不要往她身上潑水。我知道您是個聰明人,這些話您肯定故意說的,故意給云瑾添堵。都是一家人,真沒必要爭來爭去。您是阿堯的母親,在他心中的地位毋庸置疑,云瑾是他未來的妻子,你們倆都是他最重要的女人,應該和睦相處,而不是明爭暗斗。”</br> 云瑾笑笑地望著蘇婳,再次被她感動。</br> 她雖溫柔,卻軟中帶硬,為人仗義,該出手時就出手。</br> 難怪阿堯會喜歡她那么多年,連她都越來越喜歡她了。</br> 柳忘被蘇婳當面戳穿心思,臉紅一陣,白一陣,再也坐不住了,站起來說:“衛生間在哪?我去下衛生間。”</br> 蘇婳喊傭人帶她去。</br> 門鈴又響了。</br> 這次進來的是顧傲霆和秦姝。</br> 秦姝看到云瑾,眼睛亮了亮,唇角含笑,“兒媳婦,我和老顧去你家,你家沒人。我給孩子買的禮物,交給守門的保鏢了。”</br> 云瑾道:“謝謝阿姨。”</br> “你的婚紗給你可改成可調節的,方便你年底辦婚禮時穿。”</br> 云瑾甜甜一笑,“好嘞,親媽!”</br> 眾人皆笑出聲。</br> 尤其顧傲霆,笑聲最為洪亮。</br> 柳忘在衛生間聽到了。</br> 覺得秦姝假惺惺,云瑾是她兒媳婦,用得著她來獻殷勤嗎?</br> 她把衛生間門打開一道縫,悄悄朝外張望。</br> 發覺秦姝眉眼如水,臉上皮膚緊致,唇紅齒白,氣色十分好。</br> 明明秦姝比她大幾歲,看起來卻比她年輕得多,身上散發出一種輕盈灑脫的氣息。</br> 柳忘暗暗嫉妒,果然,好的男人滋養女人。</br> 而她被家里垂垂老矣的男人,拖累得快人老珠黃了。</br> 柳忘忍不住偷偷朝顧傲霆看過去。</br> 昨晚沒好意思看他,今天這一細看。</br> 發現他竟比上次見時年輕了許多,腰桿筆直,身材魁梧,漆黑的頭發往后梳得一絲不茍,眉眼成熟英俊,氣宇軒昂,有一種君臨天下氣的霸氣。</br> 柳忘心跳不知不覺微微加快,一條毛毛蟲在她心里慢慢蠕動起來。</br> 攪得她心里發癢,又無處可搔。</br> “顧太太,顧太太,您有什么需要嗎?”</br> “啊?啊,沒有,沒有。”直到傭人叫,柳忘才回過神來。</br> 傭人這一喊,秦姝和顧傲霆看到她了。</br> 柳忘不得不走出去。</br> 來到二人面前,柳忘望著秦姝,怔了片刻,扯起唇角擠出一絲笑,喊道:“姝姐,你好。”</br> 秦姝是個大度能容之人,拿得起放得下。</br> 看在顧謹堯的面子上,把柳忘當年借子逼婚的事,放下了。</br> 她沖柳忘雍容一笑,“你好,小柳。”</br> 柳忘不愛聽這個稱呼,覺得秦姝有點盛氣凌人。</br> 她克制著心中復雜的情緒,扭頭看向顧傲霆,想喊“傲霆你好”,結果嘴一瓢,喊成了,“傲霆哥好。”</br> 全場頓時鴉雀無聲!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