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野的手機忽然響了。</br> 是云闊海打來的。</br> 接聽后,手機里傳來云闊海爽朗的笑聲,“阿野啊,我前些日子收到一只雍正款青花龍紋天球瓶,是你派人送來的吧?”</br> 秦野客氣道:“一點小禮物,不成敬意,請云叔笑納。”</br> “你小子,神神秘秘的,送個禮還讓我猜來猜云。要不是我腦子轉得快,都猜不出是你。那只瓶太貴重了,你多少錢入的,我派人打到你賬戶上。”</br> 秦野道:“偶然得到的,沒花幾個錢,只要云叔喜歡就好。”</br> “真的?”</br> 秦野回:“對,撿了個漏,很少錢就拿下來了。”</br> “那就謝謝你了。這周末你有空嗎?云叔請你吃頓飯,不許拒絕啊,你送了我那么漂亮的一個瓶,之前我一直托人幫忙尋找,沒找到。”</br> 秦野垂眸看一眼鹿寧,“有空。”</br> “到時帶著女朋友一起過來。”</br> “好的,云叔。”</br> 離得近,鹿寧聽得清清楚楚。</br> 怕她多心,秦野解釋:“那只青花龍紋天球瓶,是替你爸送的。理應補償云瑾,可北弦和老顧送了支票,我再送錢,他們肯定會拒絕,就送了只瓶。”</br> 鹿寧撐出一個笑,“是我爸連累了你們。”</br> “客觀地說,你爸慫恿顧凜傷害云瑾,借阿堯的手,把顧凜送進監獄。雖然不太磊落,但最終還是把顧凜送進去了。如果不是你爸出那一招,老顧下不了狠心,顧凜還會繼續作惡。只是云瑾無辜被牽連,挨了一劍,我們只能盡可能地補償她。”</br> 鹿寧靜靜凝視面前的秦野。</br> 他站在那里,身軀挺拔,氣宇軒昂。</br> 寥寥幾句話,便可窺見他的城府和眼界。</br> 本該是臥龍鳳雛般的人物,平時卻裝得胸無大志,和她偏安于鹿城。</br> 他比她想象的,還要愛她。</br> 一種鈍鈍的疼痛,細細密密地縈繞在鹿寧心口。</br> 她情不自禁伸出手抱住秦野。</br> 秦野撫摸她的短發,笑,故作輕松的語氣道:“怎么了這是?我們的‘黑鷹’女戰士,今天怎么忽然變得這么柔弱了?”</br> 鹿寧卻笑不出來,只是更加用力地抱緊他。</br> 她不善言辭,太多情緒涌在胸口,說不清,道不明。</br> 心里更恨父親了。</br> 又恨,又懼。</br> 能布這么一盤棋,顯然父親私下沒少琢磨顧家人,包括顧謹堯和云家人。</br> 云瑾活生生一個女孩子,在他眼里,只是一個可供利用的棋子。</br> 他早就不再是她眼中的慈父,變得陌生,可憎。</br> 周末,傍晚。</br> 秦野開車載鹿寧,來到云家。</br> 云闊海笑容洋溢,親自到別墅大門口迎接。</br> 晚餐準備得異常豐盛。</br> 有清湯燕菜、黃燜魚翅、冰糖血燕、太史五蛇羹、八仙過海鬧羅漢,甚至還有一條價值30萬的灌湯黃魚。</br> 酒是上世紀30年代產的天價賴茅酒。</br> 口感醇厚,風格獨特。</br> 入口后,有一種優雅細膩的感覺。</br> 讓秦野奇怪的,就餐的,只有他們三個人。</br> 像是猜到了秦野的心思,云闊海笑道:“我小兒子在國外讀書,我太太時常趁工作之便去陪他。瑾瑾去見阿堯了,恬恬出差了。”</br> “來,吃菜。”云闊海用公筷給秦野和鹿寧各夾了一塊黃魚肉。</br> “謝謝云叔。”</br> 云闊海有收藏古董的愛好,和秦野很聊得來。</br> 兩人推杯換盞,如遇知己,從秦始皇陵聊到成吉思汗墓。</br> 鹿寧插不上話,便靜靜吃菜。</br> 心里暗暗羨慕云恬和云瑾,有這么一位豁達的父親。</br> 倘若她父親有云闊海一半,她和秦野的孩子都能滿地跑了。</br> 正沉思間,有人開門走進來。</br> 是云恬。</br> 把行李箱交給傭人,換好鞋,云恬翹頭看向餐廳,眼睛頓時一亮,“秦先生,鹿小姐,你們來做客了?”</br> 秦野和鹿寧禮貌地沖她打了個招呼。</br> 云闊海神色微微一滯,“你出差不是明天中午才回來嗎?”</br> 云恬唇角漾笑,“項目提前完成了,就趕回來唄。酒店再高檔,都不如自己家住著舒服。”</br> “吃了嗎?”</br> “沒。”m.</br> “快洗手過來吃飯吧。”</br> “好嘞,爸。”</br> 云恬去洗了把手,走到云闊海身邊坐下。</br> 掃一眼滿桌的硬菜,和那瓶天價賴茅,云恬心中有數了,沖秦野甜甜一笑,“秦先生,你給了我爸什么好東西呀?他老人家把收藏多年的好酒,都拿出來了。”</br> 秦野如實說:“送了一只瓶。”</br> 云恬睫毛輕輕眨動幾下,“肯定不是普通的瓶。我爸喜好收藏各種青花瓷器,你送的是古董嗎?”</br> 秦野道:“差不多。”</br> 云闊海夾起一塊蛇肉放到她面前的餐盤里,“不是餓了嗎?快吃吧。”</br> 云恬一回來,秦野再開口,變得收斂起來。</br> 生怕鹿寧多心。</br> 中規中矩地吃完這頓飯,秦野帶鹿寧離開。</br> 云恬和云闊海送二人到大門口。</br> 秦野喝酒了。</br> 鹿寧開車。</br> 上車后,秦野幫鹿寧調整好座位,拉了安全帶給她系好,又拿出一顆口香糖喂進她嘴里。</br> 一切做得行云流水。</br> 顯然是做慣了的。</br> 明明外形硬氣俊朗,卻有鐵漢柔情的一面。</br> 隔著擋風玻璃,捕捉到這一切,云恬越發后悔。</br> 后悔前兩年年輕氣盛,太過挑剔,錯失良人。</br> 等兩人車子走遠,云恬問云闊海:“爸,秦野送你貴重古董,是因為瑾瑾受傷的事嗎?”</br> 云闊海眼神微微一暗,“別亂猜。”</br> 轉身朝大門口走去。</br> 云恬轉了轉眼珠,急忙追上去,“瑾瑾受傷,是顧凜找人做的。顧傲霆補償就罷了,怎么著也輪不到秦野吧。秦野送你東西,應該是替鹿寧送的。可鹿寧性格正直,不會傷害瑾瑾,那就是替他父親送的了。秦野和鹿寧分分合合三年多了,既沒訂婚也沒結婚,說明倆人有矛盾,且是不可調和的矛盾。我感覺,這倆人遲早要分手。”</br> 云闊海倏地停下腳步。</br> 再看向云恬,云闊海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既然你和靳帥交往了,就對他一心一意,不要這山望著那山高。”</br> 云恬惱火,“誰說我和他交往了?”</br> “我聽說你倆一起兜風,約會,走得很近。”</br> “是那小子剃頭擔子一頭熱,成天跟屁蟲一樣追著我。”</br> 云闊海洞若觀火,“別管你有沒有和靳帥交往,都不要再打秦野的主意。”</br> 云恬不悅,“等倆人分手后,也不行嗎?”</br> 云闊海頗覺訝異。</br> 像不認識她似的,重新將她打量了一遍。</br> 云闊海不解道:“之前你連他盜過墓都不能忍,現在怎么連他和女友同居都能忍了?”</br> 云恬聳聳肩,“被現實打敗了唄。這兩年,我相了無數次親,都沒有看上眼的。和那個幼稚沖動的靳帥一比,秦野渾身都是優點。再說顧謹堯心里不也有個白月光嘛,可瑾瑾用了兩年時間就把他拿下了。你看他們現在,多香。我比瑾瑾聰明得多,只要我愿意,想拿下秦野,輕而易舉。”</br> 云闊海看問題比較全面。</br> 他語重心長地勸道:“鹿寧的父親性情乖戾,手段陰狠高明,你不要惹火上身。”</br> 云恬聽不進去,“我也不傻,會見招拆招,到時再說吧。”</br> 回到家。</br> 云闊海走進書房。</br> 撥了個國際長途給云太太。</br> 把今晚發生的事簡單對她一說,最后道:“你找機會好好勸勸恬恬。那丫頭心高氣傲,不知人心險惡,我怕她受傷害。”</br> 云太太一口應下來。</br> 默了片刻,云太太忽然幽幽嘆口氣,“恬恬性子越來越像她生父了。基因這東西真可怕,再怎么養都不像我們。”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