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婳被顧北弦勒得快要窒息了,后背骨頭都疼,忍不住說:“能松開我嗎?快喘不開氣了。”</br> 顧北弦急忙松開她。</br> 失而復得的巨大驚喜蔓延全身,他握著蘇婳的肩膀,盯著她的臉,笑意怎么也止不住。</br> 還想抱她,又怕勒疼她。</br> 不知該怎么表達自己的喜悅好了。</br> 天地已然失色,萬物隱形。</br> 此時此刻,他眼里只剩下了她。</br> 只有她。</br> 忽然想到什么,顧北弦抓起蘇婳的手,上看下看,見胳膊腿都在,沒有明顯傷口,暗暗松了口氣。</br> 又繞到她身后。</br> 見后面也完整,懸在嗓子眼里的心,落下去一半。</br> 他盯著蘇婳的衣服,見衣服不是三天前穿的了,心里咯噔一下,“你有沒有受傷?”</br> 蘇婳其實是有傷的。</br> 衣服下的胳膊和腿,磕磕碰碰都是淤青。</br> 怕顧北弦擔心,蘇婳搖搖頭,“沒有?!?lt;/br> 顧北弦一聽,懸著的心徹底落回肚子里。</br> 他抓起她的手,語氣依戀夾雜擔憂和渴盼,“你這三天去哪了?”</br> 他想說的其實是,你知道我有多擔心嗎?</br> 找不到你,我都快活不下去了。</br> 蘇婳微微一笑,怕他難過,用輕描淡寫的語氣說:“被龍旋風和風浪卷到了一個荒島上,困了些時候,才獲救?!?lt;/br> 普普通通一句話。</br> 只有親身經歷的人才知道,過程有多兇險,有多難熬。</br> 九死一生。</br> 顧北弦心里驟然一疼,握緊她的手,“哪個島?我們這三天一直在海上找,怎么沒找到?”</br> 蘇婳搖搖頭,“不知道島名,就是一個小荒島,島上沒人。海太大了,你們找不到也正常。我們被龍旋風卷走后,在海上迷失了方向,分不清東南西北,靠不了岸,也找不到船。萬幸有塊船板漂過來。我們抓著那塊船板,在海上順著風浪一直漂,一直漂,漂了一夜,最后漂到那座小荒島上。島不大,只有樹和一些動物。這幾天,我們靠吃野果和魚活著。”</br> 顧北弦聽出了個重要信息,“你們?”</br> “是,我和顧謹堯?!碧K婳偏頭往南看,“是他救了我。”</br> 顧北弦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br> 五十米開外,站著道頎長勁挺的身影。</br> 正是顧謹堯。</br> 他膚色曬得更深了,嘴唇干涸起皮,那一頭標志性的寸頭,發質也不如以前好了。</br> 海上風大,陽光也毒。</br> 很糟踏人。</br> 顧謹堯大步走過來,“人我給你安安全全地送回來了?!?lt;/br> 顧北弦不知該說什么才好,很感激他,“又欠你一個人情?!?lt;/br> 顧謹堯勾了下唇角,“你不嫌棄我老是跟著你們就好了?!?lt;/br> 顧北弦心說,以前會,現在不會了。</br> 沒有你,我的蘇婳就沒了。</br> 以后天天跟著吧,關鍵時刻能救命。</br> 只要蘇婳能活著,他什么都不計較了。</br> 哪怕兩人在海上和島上單獨待了三天兩夜,也無所謂。</br> 真的,沒有什么比蘇婳活著更重要了。</br> 明明心里感動得要命,顧北弦嘴上卻說:“你什么時候跟著我們的?我怎么一直沒發現?!?lt;/br> 顧謹堯聳聳肩,“我是異能隊出身,最擅長跟蹤,要是被你發現了,那我在異能隊的這五年,就白混了?!?lt;/br> 顧北弦默了默,“你們那異能隊還招人嗎?我也去鍛煉兩年,好保護蘇婳?!?lt;/br> 顧謹堯上下打量他一眼,“算了吧,你吃不了那個苦,你的長處是經商,沒必要自慚形穢。”</br> 顧北弦不甘示弱,“我的槍法也很好?!?lt;/br> 顧謹堯笑了笑,拍怕他的肩膀,“知道你很優秀,快回去休息吧,都快沒個人樣了。”</br> 顧北弦抬手摸摸下巴,扎手。</br> 不過顧謹堯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樣胡子拉碴的,不修邊幅。</br> “小婳!”</br> 陸硯書見兩人激動完了,朝蘇婳走過來。</br> 他眼里布滿血絲,風度翩翩的一個人,憔悴了很多。</br> 蘇婳鼻子一酸,快步朝他走過去,一把抱住他,“爸!”</br> 父女倆緊緊相擁。</br> 抱了很長時間才松開。</br> 一直杵在一旁的顧傲霆開口道:“兒媳婦,你可回來了,北弦三天兩夜沒合眼了。飯都不吃,要不是我逼著他吃,他能餓毀?!?lt;/br> 蘇婳朝顧北弦看過去,“傻不傻?怎么能不吃不睡呢?”</br> 顧北弦勾唇,“吃了,一想到還要找你回來,硬逼著自己吃的?!?lt;/br> 顧傲霆催促道:“別說了,你倆快回酒店洗個澡好好休息吧。不要出門了,我給你們點好餐送進去?!?lt;/br> “好?!?lt;/br> 顧北弦沖陸硯書和顧謹堯點點頭,牽起蘇婳的手,走進酒店。</br> 蘇婳腿疼,忍著,盡量走得讓人看不出來。</br> 幾天折騰下來,眾人都已經疲敗不堪,心力憔悴,急需休息。</br> 陸硯書也跟著進了酒店。</br> 等人都走完后,顧傲霆走到顧謹堯面前,動了動嘴唇,想說什么,卻無從說起,最后只道:“你是個好孩子。”</br> 顧謹堯自嘲地笑了笑。</br> 什么也沒說。</br> 顧傲霆嘆口氣,“不是我不認你,是牽扯太多,認了弊大于利?!?lt;/br> 顧謹堯似笑非笑,“別自作多情,誰稀罕和你相認?我只有一個父親,就是顧崢嶸。”</br> 撂下這句話,他轉身就走。</br> 身上同樣有傷,可他走得筆直,從容,步伐鏗鏘有力。</br> 望著顧謹堯漸漸消失的背影,顧傲霆搖了搖頭,暗道:如果你是秦姝生的孩子該有多好?我會像疼北弦和南音一樣疼你,要怪就怪你不會投胎。</br> 回到酒店。</br> 顧北弦和蘇婳第一時間就是沖澡。</br> 這幾天過的都不是正常人的日子。</br> 尤其是蘇婳。</br> 別說洗澡了,飯都吃不上,被漁民救上岸后,才勉強吃了頓飽飯。</br> 怕顧北弦發現自己身上的傷,蘇婳洗澡換衣服,都避開他。</br> 原本雪白的皮膚曬黑曬傷了。</br> 一頭緞子似的頭發被太陽曬,被海水浸,變得干枯。</br> 蘇婳簡單沖了個澡,把頭上抹上護發乳,臉上貼了張從國內帶來的曬后修復面膜。</br> 又把胳膊、腿上的傷口,抹好藥。</br> 收拾利索后出來。</br> 顧傲霆派人點的餐,已經送到了。</br> 兩人吃過飯后,躺到床上。</br> 蘇婳又累又困,只想睡他個三天三夜。</br> 顧北弦躺在她身邊,卻了無睡意,一個勁兒地盯著她看。</br> 暗橘色的臺燈燈光下,蘇婳黑了點,瘦了點。</br> 但是在他眼里,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無人能比。</br> 蘇婳溫柔地摸摸他的臉頰,“睡吧,我回來了,不會再消失,你放心。”</br> 顧北弦手伸到她的腰下,把她圈在懷里,低聲說:“這三天像死了一回似的。”</br> 蘇婳把頭埋到他懷里,“我也是,像死了一回,好在終于活過來了?!?lt;/br> 其他細節,她不想多說。</br> 怕顧北弦多想。</br> 畢竟是個出了名的醋壇子。</br> 不過顧謹堯是個君子,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真君子。</br> 坦坦蕩蕩,也沒什么好說的。</br> 沒多久,蘇婳呼吸漸漸均勻,睡著了。</br> 顧北弦卻精神得很,手不受控制地探到蘇婳的睡衣里,撫摸她的細腰,心底有種蓬勃的欲念,想和她行巫山云雨之事。</br> 但見蘇婳困成這樣,他強忍著。</br> 薄唇湊到她耳邊,想溫柔地親親她的耳垂,卻一口咬住。</br> 顧北弦一怔,察覺不對勁,急忙松開她的耳垂。</br> 好在蘇婳只是微皺了下眉,翻了個身,又睡著了。</br> 手搭在她婀娜的腰身上,顧北弦覺得自己的欲望比平時強了很多,有點失控。</br> 他掀開被子下床。</br> 去外面客廳找煙,沒找到。</br> 莫名想發火,心情很煩躁。</br> 想摔東西,甚至想揍人。</br> 他往后一退,坐到沙發上,長腿交疊,手擔在沙發扶手上。</br> 三天兩夜不睡,按說應該很困才對。</br> 可他卻絲毫困意都沒有,腦子轉得超快,思維活躍,像脫韁的野馬。</br> 各種想法涌入大腦,天馬行空。</br> 這不正常。</br> 顧北弦沉默地坐著,想了很多,漸漸生出種不祥的預感。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