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煙起，江山北望，龍起卷，馬長嘶，劍氣如霜……”</br> 一道渾厚嘹亮的歌聲，從秦悅寧的褲兜里傳來。</br> 她的手機響了。</br> 元峻偏頭面向車窗外，唇角浮起一抹淡笑。</br> 女孩子居然用這么渾厚粗獷的來電鈴聲。</br> 她身上全是笑點。</br> 偏偏她一本正經，不自知，就像她明明長得很漂亮，卻美而不自知一樣。</br> 秦悅寧按了接通鍵。</br> 手機里傳來鹿巍的聲音，“小悅寧，你跟元峻在一起對嗎？我剛才在樓頂看到你倆了，峻峻跑得可真快！你是遺傳了你媽的快跑基因，打小又接受我們幾個的訓練，峻峻那種身份的人，平時那么忙，卻絲毫不輸給你，厲害！”</br> 秦悅寧聽得后背直起小米粒，“您老有什么話請直說。”</br> “都到大門口了，快請他來家里坐坐啊，我還沒正式見過他呢。”</br> “你管住嘴，就讓你見，管不住，就別見了。”</br> 上次爺爺顧傲霆對元家一家三口，各種膜拜各種吹捧，趨炎附勢的模樣，讓秦悅寧尷尬地腳趾摳地。</br> “好，我少說話多笑，總可以了吧？”</br> “我問問他。”</br> 秦悅寧捂住手機，扭頭問元峻：“我外公想見你，要見嗎？”</br> 元峻道：“見。”</br> 秦悅寧對鹿巍說：“等著吧。”</br> 摁了手機，秦悅寧問：“走嗎？”</br> “你先走，我辦點事就去。”</br> “好。”</br> 秦悅寧推開車門，探身剛要下車，身后傳來元峻倒吸冷氣的聲音。</br> 秦悅寧忙回頭，“怎么了你？”</br> 元峻右手搭到左邊肩頭上，“肩膀疼，應該是剛才爬門時，扯到舊傷了。”</br> 秦悅寧嘴里嗔著，“區區兩個小賊，我一個人就能搞定，你干嘛逞強？來，我看看，扯哪了？”</br> 她湊到他面前，去解他的襯衫扣子。</br> 扣子解開幾顆，露出半個肩膀。</br> 他膚色偏深，蜜一樣的流光溢彩，肩頭肌肉弧度流暢，骨骼線條分明，鎖骨修長，脖頸隱隱的青筋透著雄性張力。</br> 秦悅寧深吸氣，屏住呼吸。</br> 打小習武經常參加各種比賽，光膀子的男人沒少見，唯獨他的身體讓她緊張。</br> 想到那日在他家，他壓在她身上，那種奇異的感受，讓她鋼筋一般的骨頭開始發軟。m.</br> 緩了片刻，她把手指放到他肩頸肌肉上輕輕揉捏，問：“是這里嗎？”</br> 元峻喉間嗯一聲，長眸微闔。</br> 他鬢角濃，發色漆黑，睫毛濃黑。</br> 立體的五官英氣俊朗。</br> 秦悅寧發現他比十天前清瘦了許多。</br> 想必這十天，他沒少做思想斗爭。</br> 一邊是家族數代人打造的錦耀前途，一邊是女人，任誰都明白該怎么選。</br> 她低聲問：“何苦呢？”</br> 元峻沒應，睫毛輕輕翕動了一下。</br> 是啊，何苦呢。</br> 一向理智行事的他，頭一次如此感性。</br> 可是人活一世，除了事業和抱負，還得奔個感情吧。</br> 他睜開眼睫望著她纖長手臂，感受著她手指在他肩上的力量，扯到的筋脈被她揉過之后，疼痛漸漸減輕。</br> 他開口道：“你怎么什么都會？”</br> 秦悅寧邊揉邊說：“沒辦法，家里能人太多，個個都是爭強好勝的性子，我又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一有閑暇，一幫人就喜歡填鴨式地教我。我爸媽我外公我爺爺奶奶，恨不得把畢生所學全傳到我身上，可惜我不喜經商，婚紗設計也漸漸失去興趣，只好武功。”</br> 元峻揚唇淡笑。</br> 相比元家嚴謹到一絲不茍的家風，顧家人鮮活得多。</br> 他抬手搭到秦悅寧幫他揉捏的手上，“可以了。”</br> “那我下車了？”</br> “嗯。”</br> 秦悅寧抽回手，三兩下幫他扣好紐扣。</br> 元峻握住她的指尖，遞到唇邊輕輕一吻，隨即松開。</br> 秦悅寧心尖跟著顫了顫，匆忙推開車門下車。</br> 生怕下慢了，他再在車里對她做點什么。</br> 這可是家門口，萬一被熟人看到，臉丟沒了。</br> 等她的身影消失，元峻臉上的笑容消失，恢復平時的冷峻。</br> 他拿起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吩咐道：“剛才抓的那兩個人，綁緊了，扔到我二叔家里。”</br> “好的，峻少。”</br> “青回和匡家那邊有沒有消息？”</br> 對方回：“都很老實，尤其是匡家，應該是察覺到被人盯上了。”</br> “知道了。”</br> 掐斷電話，元峻又撥通司機的號碼，“去買幾樣像樣點的補品，我要見悅寧她外公。”</br> “馬上去辦，領導。”</br> 司機很快把補品買來。</br> 元峻拎著補品，來到秦悅寧家。</br> 鹿巍早已在庭院里等著，滿臉堆笑，原本挺大的眼睛笑得瞇成一條縫。</br> 他幾步上前伸手從元峻手中接過補品說：“你這孩子，能來看我，我就很開心了，買什么補品嘛。”</br> 元峻斯文一笑，“應該的，您是長輩。”</br> 把補品交給身后的傭人，鹿巍仰頭打量著元峻，一雙老眼閃閃發亮，越看越喜歡！</br> 大高個，身型周正挺拔，一張臉生得英武逼人！</br> 長得絲毫不比顧逸風和秦陸差。</br> 鹿巍越看越激動，雙手握住他的手，“不瞞你說，你爺爺元老是我小時候的偶像！聽我爺爺說，元老當年才十八歲就已經做到軍長之位，是史上最年輕的軍長！我爺爺五十多歲才到那個位置。可惜我爺爺死得早，如果還活著，看到你和小悅寧走到一起，一高興肯定能多活幾十年！”</br> 秦悅寧原本想掐他，嫌他諂媚。</br> 但見他兩眼冒著精光，興沖沖的樣子，忽然覺得老頭子蒼老的外表下，始終裝著個因家境敗落，郁郁不得志的少年。</br> 這一刻她想縱容他，由著他胡鬧。</br> 反正最過分也就多拍元峻幾句馬屁。</br> 元峻笑道：“過獎了，都是愛國之尊，不分高下。”</br> 鹿巍來拉他的手，“走走走，咱們去屋里坐。”</br> 他親昵地挽著他的手臂，說說笑笑穿過庭院，往前走。</br> 那討好的模樣既好笑又好玩，還有點可悲。</br> 秦悅寧快步跟上去。</br> 進了客廳，鹿巍招呼傭人上了最好的茶。</br> 秦悅寧寸步不離地坐在元峻身邊，目光直勾勾地盯著他的茶杯，生怕鹿巍腦子一熱，再給他下情蠱。</br> 元峻不知有這回事，掃她一眼，端起自己的茶杯遞給她，“想喝我這杯？給你。”</br> 秦悅寧推回去。</br> 想對他說，我外公不是個好東西，你小心點。</br> 又覺得父親盜墓一事，已經夠讓他焦心的了，再添個不省心的外公，雪上加霜。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