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恩琦清亮的眸子看向陸硯書,“爸,你說鶴鶴哥哥他,他明明對我說他不喜歡我這類型的,為什么還暗中關心我?”</br> 陸硯書微微一笑,接過傘替她撐開,道:“墨鶴終于長成大男人了。”</br> “那你說他到底喜不喜歡我?”</br> 陸硯書但笑不語,過片刻才開口:“墨鶴成熟了,你還有很大的成長空間。成熟的人,不會追著人問這種話。感情這種事,要慢慢用心去體會,用心,知道嗎?而不是聽他說什么。”</br> 陸恩琦沖他做了個鬼臉,“臭老爸,就知道賣關子!”</br> 顧逸風雙臂環(huán)胸,嗔道:“幼稚小姨,長得和我媽一樣,性格卻隨了我姑姑。”</br> 陸恩琦拿眼角瞟他,“我這是正常女孩子的性格,你是天才型的怪物,多智近妖。”</br> 陸硯書笑容更深。</br> 這娘倆相差一歲,每次碰面就斗嘴。</br> 或許是上了歲數(shù),以前喜歡清靜,如今就喜歡這種俗世熱鬧,孩子們在一起吵吵嚷嚷,爭來爭去。</br> 正所謂天倫之樂。</br> 沒待多久,顧逸風返回房間。</br> 一進屋,看到墨鶴一襲黑衣,身形修長立在窗口,正望向窗外。</br> 不知賞的是雪,還是人。</br> 顧逸風拍掉肩上的雪,換了鞋,走到他身后說:“東西送了,放心吧,沒告訴我外公。”</br> 墨鶴淡嗯一聲。</br> 見他沒懷疑,顧逸風暗暗松口氣,“山莊晚上有節(jié)目,我們去看看吧。”</br> 墨鶴道:“不去。”</br> “出來散心嘛,你這不去,那不去,這不玩,那不玩,那還散什么心?我爸媽和爺爺奶奶讓我?guī)銇砩角f好好玩一玩,放松放松。如果回去,你心情還是不好,我爸媽和爺奶奶會怪我沒辦好事。”</br> 一聽這話,墨鶴應允了。</br> 他不舍得自己徒弟被家人責怪。</br> 墨鶴隨顧逸風去了表演節(jié)目的小樓。</br> 小樓裝潢豪華,燈光打得很暗,氣氛很足。</br> 兩人找了個位置坐下。</br> 臺上有個著名歌手在唱歌。</br> 男歌手有些歲數(shù)了,臉上帶著歷經(jīng)世事后的滄桑。</br> 他拿著話筒,閉著眼睛在唱:“有些故事剛剛開始就結束了,孤單的我只剩下遺憾了。付出再多分手也逃不過,如今只有回憶陪著我。我不是除了你就沒人要,我只是除了你誰都不想要……”</br> 他的聲音透著一種失去的傷感,是喧囂后的寂寞,是愛而不得的心碎。</br> 墨鶴心底莫名的涌起一片潮氣。</br> 孤單的他,也只剩下了遺憾。</br> 他從來不愛聽流行歌曲,可是這首歌卻入了他的心。</br> 悲傷的歌曲總是比歡快的調子更容易引起共鳴。</br> 昏暗燈影里,臺下眾人紛紛抹眼淚。</br> 顧逸風拿眼偷偷瞟著墨鶴,低聲說:“師父,你想哭就哭吧。你看大家都哭了,凡是哭的人,都是有故事的。”</br> 墨鶴沒什么表情道:“不想。”</br> “真的嗎?”</br> “聽你的歌吧。”</br> 顧逸風少年老成道:“有沒有發(fā)現(xiàn),忘記一段戀情最好的方法,是開啟新的戀情。忘記一段悲痛,最好的方法,是開啟新的悲痛。自打你和我小姨開啟戀情又失戀后,你是不是已經(jīng)忘記外婆去世的悲痛了?”</br> 墨鶴睨他一眼,“謝謝你,我的好徒弟。”</br> “應該的,你養(yǎng)我護我愛我,我自然要竭盡所能地報答你。”</br> 墨鶴沒接話,覺得身后好像有人在看他。</br> 一回頭,看到不遠處,立著一道纖細的身影。</br> 閃爍的昏黃燈影里,女孩年輕白皙的面孔上,一雙淚眼,水汪汪的。</br> 眼淚被燈光折射得晶瑩。</br> 是陸恩琦。</br> 當她發(fā)現(xiàn)墨鶴在看她的時候,眼神帶動睫毛一閃,像小鹿一樣慌張。</br> 墨鶴目光定住,有片刻恍神。</br> 她的淚,讓他心痛。</br> 顧逸風尋著墨鶴的目光,好奇地看過去,“師父,你在看誰?”</br> 墨鶴收回視線,坐正,“沒誰。”</br> 顧逸風定睛細看,“原來是我小姨啊,我那幼稚驕傲又多情的小姨,竟然在暗中跟蹤我們。”</br> 他刻意咬重“多情”二字。</br> 墨鶴聽進去了,心思萬千。</br> 以前總喜歡把自己歲數(shù)往大里說,故意扮成熟。</br> 如今真成熟了,又希望自己年紀小點,再小點。</br> 如果只比陸恩琦大個三五歲就好了。</br> 那樣華琴婉就不會咄咄逼人了。</br> 耳邊傳來顧逸風的話,“我小姨雖然嬌氣,但是平時很少哭。上次哭還是因為你,我打電話告訴她,你外婆去世了,你不吃不喝快要餓死了。她當時就哭了,泣不成聲,馬上買機票,從英國飛回來看你,萬里迢迢的,就為了哄你吃口飯。她以前對誰這么上心過?沒有!套用文藝點的話來說,這叫‘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br> 墨鶴修長手指緩緩握緊,微微閉了閉眸子。</br> 壓下情緒,墨鶴聲音悶沉道:“你這張嘴,不去開婚介所可惜了。長大別去繼承家業(yè)了,去創(chuàng)業(yè)吧,格局要打開。”</br> 顧逸風調皮一笑,“其實你愛聽我說我小姨,就是嘴硬。”</br> 墨鶴不答“是”,也不答“不是”,只道:“去,送你小姨回房間,或者去她身邊陪著。她一個女孩子,大晚上在外面不安全。”</br> “你為什么不去她身邊陪著?”</br> 墨鶴斂眸,“明知故問。”</br> 顧逸風老成持重地嘆口氣,“我外婆平時挺好的,怎么一涉及到我小姨,就變成了女法海?”</br> “能理解,母愛本能。任何一位母親遇到兒女的事,都會變得張牙舞爪,面目全非。”</br> 顧逸風沉默片刻說:“師父,你真的成熟了。”</br> 他站起來,穿過人群,走到陸恩琦身邊,搶先說:“別自作多情啊,不是我要來的,是我?guī)煾福履悴话踩!?lt;/br> 陸恩琦沒接話,只是盯著墨鶴的背影,淚光盈盈。</br> 她忽然站起來,穿過人群,走到臺上,對那位著名男歌手耳語了幾聲。</br> 男歌手將話筒遞給了她。</br> 陸恩琦握著話筒,亭亭玉立地站在那里,淚光閃爍地望著人群中的墨鶴,微啟朱唇,一字一句地唱,“我不是除了你就沒人要,我只是除了你誰都不想要。我曾經(jīng)的驕傲,全被你抹殺掉,心都碎了還在念著你的好……”</br> 她聲音清脆凄楚,如泣如訴,余音裊裊。</br> 墨鶴心底一酸,雙眸發(fā)潮。</br> 他這輩子都忘不了這首歌,忘不了這個夜晚,陸恩琦淚眼朦朧地對著他唱,“我只是除了你誰都不想要。”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