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想著和我分手,不可能。”
    像是怕蕭年聽不懂，陸知舟又說了這么一句。
    蕭年這句話聽懂了，他低低嗯了聲,又低下了頭。
    不干別的,他咬住了陸知舟的肩膀,但是陸知舟好像不知道疼,任蕭年怎么咬都沒有動靜。
    后來蕭年趴在陸知舟的背上睡著了。
    回到家，陸知舟把人放在沙發上，蕭年的嘴還張著,一副咬人的樣子。
    陸知舟肩上濕了一片,淺灰色的衣服上全是蕭年的液體。
    陸知舟扶著蕭年想讓他平躺在沙發上，但手上這個人身子一斜,整個人就抖了一下，醒了。
    蕭年睜眼就是陸知舟，流過許多眼淚的眼睫毛上此刻掛了許多水滴,濕漉漉的更顯得可憐了。
    他緊緊抓著陸知舟的手腕,看完陸知舟再左右看一眼，才放心道：“到家了。”
    陸知舟重復他的話：“到家了。”
    蕭年似乎記得剛才的事,但大半都被他忘了。
    他揉揉頭發,問陸知舟：“你怎么回來了？”
    陸知舟：“想回來就回來。”
    蕭年哦了聲：“我有點喝多了。”
    陸知舟：“看得出來。”
    蕭年長長嘆一聲。
    那三杯烈酒真的很有東西，第三杯剛入口時還沒什么事的,后面不知道怎么的，越來越上頭。
    他也不確定現在自己的神志是否清楚,只覺得腦子沉沉的。
    “明天一早就走嗎？”蕭年問。
    陸知舟：“一早走。”
    蕭年點點頭：“怎么走啊？票買了嗎？”
    陸知舟：“沒有,定了車。”
    蕭年再點點頭，腦袋一歪，還是躺在了沙發上：“那你晚上早點睡。”
    叫別人早點睡,自己倒是先睡上了，陸知舟的回答都沒有聽到。
    陸知舟是坐在蕭年身邊的，蕭年躺下后，很自然地就把自己的雙腿放在了陸知舟的腿上。
    入睡倒快，還不到半分鐘，呼吸就沉了。
    蕭年今天穿的是長褲，松松垮垮的，還因為沒整理，這會兒露出了腳踝。
    陸知舟一只手就能把他的腳踝圈住。筆趣閣
    兩只手就能圈住兩只腳踝。
    還瘦，內外踝都特別突出。
    不是什么好玩的東西，陸知舟卻仍舊比劃了很久才放下。
    也可能不只在比劃，他還在放空。
    后來，他放下蕭年腳踝的第一件事，就拿起了手機，點開了微信里一個叫“章宇”的聯系人。
    時間已經晚上十二點了，陸知舟卻一點也不困，他目的性很強，手指操作幾下，就點進了章宇的朋友圈里。
    半年可見，有很多條，幾乎每條都是照片和文案。
    章宇在他印象里是個很陽光的人，經常沒個正經，愛開玩笑，校內外都有許多朋友。
    也確實，是個很有趣的人。
    想到這些，陸知舟轉頭看了眼正在睡覺的人。
    章宇的朋友圈記錄的大多是瑣事，比如最近一條，是他做的一頓飯。
    文案寫著：“哥太牛逼了，能做這么復雜的菜，還這么好吃，快來夸吧”。
    陸知舟點開他的照片。
    就三道菜，各種角度拍了九張。
    陸知舟再放大他的菜。
    就這？
    魚湯，牛肉炒土豆，可樂雞翅。
    而已。
    陸知舟一聲笑聲從鼻腔里發了出來，卻突然看到下面的點贊處有個1。
    陸知舟喉結不自禁滑了一下，點開了那個贊。
    原來是林岳凡。
    再往下一條，是章宇在健身房的照片，光著上半身，拍了肌肉照。
    陸知舟也放大了這張照片，但很快就縮小了。
    章宇沒他高沒他壯，肌肉也沒他結實。
    再往下，是章宇拍的一張夕陽照，馬路上還有他的影子。
    文案：“不如一起看晚霞”。
    這條小面不僅有一個贊，評論旁邊還有個2。
    陸知舟盯了半秒才點進去。
    還是林岳凡。
    林岳凡：章老師別騷了
    章宇：你管我？
    再往下翻，幾乎千篇一律，分享這個，分享那個，也偶爾發自己的照片。
    雖然陸知舟覺得，不就一個半年他怎么能這么多話，但結果他每條都看了，看到以下對你不顯示。
    從章宇朋友圈退出來時，陸知舟眼睛適應了幾秒的光線，才轉頭看蕭年。
    小朋友和以前大不一樣，睡覺乖巧了很多，不怎么亂動了，這么久了，還是那個姿勢躺著。
    陸知舟摸摸蕭年的腳踝，也點開了自己的朋友圈，點了一下右上角那個相機。
    微信讓他選取一張照片。
    陸知舟跳進相冊里，里面除了滿屏的蕭年，就是他工作需要和組員核對的一些截圖，平平無奇。
    陸知舟把朋友圈關了，退到聊天界面，點開了林岳凡的消息。
    陸知舟：「睡沒？」
    林岳凡很快回復：「？你咋還沒睡？」
    陸知舟問：「我和章宇比，誰更帥一點？」
    林岳凡：「？」
    林岳凡：「？？？」
    林岳凡：「？？？？？？？？？？？」
    林岳凡：「是本人？」
    陸知舟：「……回答我的問題」
    林岳凡還是在廢話：「你受什么刺激了？」
    林岳凡：「你家小寶貝怎么你了？」
    林岳凡：「先給我說說發生什么事」
    陸知舟：「算了」
    林岳凡：「哈哈哈說說」
    林岳凡：「那必須是我們陸老師更帥啊」
    林岳凡：「章老師魅力可沒您大」
    林岳凡：「我才發現你換頭像了啊」
    林岳凡：「幾百年沒換頭像我還有點不習慣」
    林岳凡：「蕭年帥啊，太酷了吧」
    林岳凡：「你倆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
    陸知舟：「謝謝」
    到這里就可以了，陸知舟直接把手機鎖了，忽略掉林岳凡接下來一堆嘰里呱啦的八卦問話。
    蕭年他倒是沉沉睡過去了，陸知舟一點睡意都沒有。
    他把手機放在一旁，輕輕把蕭年的腿拿開，站起來去臥室拿了條小薄被，蓋在蕭年的身上。
    而這位看起來睡得很香的人，其實在做噩夢。
    他夢到了陸知舟的婚禮。
    為什么說是陸知舟的婚禮呢，因為陸知舟旁邊站著的不是他。
    也不是章宇，不是任何一個誰，是一個蕭年不認識的人。
    蕭年在這里面充當什么？他是陸知舟的伴郎，還是陸知舟親自請他，他親口答應的。
    這個婚禮很普通，和他參加的許多婚禮一樣普通，但蕭年卻是婚禮上哭得最慘的那個人，比陸知舟的奶奶哭得還慘。
    一個人偷偷在角落哭，看著陸知舟和那個男的交換戒指，擁抱。
    根本就沒有人理他。
    蕭年第一次被一個夢給痛醒，那個感覺太真實了，即使已經睜眼了半分鐘，他還覺得自己在陸知舟的婚禮上。
    心臟真的疼，像有什么在抽它，一下一下的。
    后來他緩了好久，意識到他現在躺的地方，周圍的燈光都來自陸知舟的家，才漸漸安心下來。
    他還躺在沙發上，貼心的陸知舟把他的手機放在了茶幾上，他一眼就看到了。
    他點了一下，發現已經凌晨三點。
    而陸知舟人呢？
    蕭年在沙發上再緩一會兒就坐了起來。
    這么一坐，他看見陸知舟了。
    陽臺的窗簾沒有拉，客廳可以一眼往到外面。
    陸知舟就坐在陽臺的圓桌旁，黑色的居家服，和夜色融為一體。
    圓桌桌上是一杯紅酒，這會兒陸知舟的手正搭在杯子下方。
    蕭年依稀又有點印象，他腦子里確實有陸知舟已經回來的記憶，也確實有陸知舟送他回來的畫面。
    其他的，他什么都不記得了。
    身上黏的很，人也不舒服，蕭年索性先去洗了個澡。
    從浴室出來，很巧的，陸知舟也正從陽臺外進來。
    “喝完了？”
    “醒了。”
    兩人一同開口。
    蕭年嗯了聲：“對，洗了個澡。”
    陸知舟：“沒喝完，見你不在。”
    蕭年哦了聲。
    隔著幾米的距離，兩人好像都被定住了。
    這段沒營養的對話結束，客廳陷入了沉默。
    不過很快，陸知舟先打破了這個局面。
    “清醒嗎？”他問。
    蕭年點頭：“清醒。”
    陸知舟又問：“困嗎？”
    蕭年搖頭：“不太困。”
    陸知舟說：“聊聊。”
    說完陸知舟又去了陽臺，也暗示蕭年跟過去。
    蕭年再哦一聲，但是很小聲，他覺得陸知舟沒有聽到。
    不重要。
    蕭年僅僅往陽臺方向走了兩步，就感覺到自己腿有點軟。
    匹配的，心臟開始劇烈跳動。
    他好緊張。
    陸知舟要和他聊什么？大半夜的，這么突然，有什么好聊的？
    莫名其妙的，蕭年想起了剛才做的那個夢，還離譜地覺得，陸知舟不會真的邀請他當伴郎吧。
    要真這樣，他就把陽臺那張桌子掀了，把這個房子炸了。
    心里想著這些，人還是乖乖巧巧地走出去。
    陸知舟給他倒了杯水，蕭年在陸知舟拉開的那條椅子上坐下，小心地看了陸知舟一眼，才低頭喝水。
    蕭年的惶恐不是沒有道理。
    他說了晚上只喝一點酒，說了回去會告訴陸知舟，結果直接喝斷片，什么都沒有做到。
    在陸知舟看來，要是他沒有回來，蕭年這一切都會瞞天過海。
    再者，蕭年不知道自己在那段斷片路上，有沒有和陸知舟說一些有的沒的。
    一口水喝完，蕭年先開口問：“你怎么還沒睡？”
    陸知舟說：“睡不著。”
    蕭年問：“為什么睡不著？怎么了？”
    陸知舟直截了當：“因為你。”
    蕭年心里頓了一下。
    陸知舟把他手上的酒杯放下，轉頭直接看蕭年：“你知道我喜歡你嗎？”
    蕭年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這一瞬間，他的惶恐變成心慌。
    他好像知道陸知舟要和他聊什么了。
    “知道。”
    蕭年垂眼，點了點頭。
    陸知舟又問：“那你知道我很喜歡你嗎？”
    蕭年再垂下頭，鼻尖一下子就酸了。
    不過這次他沒有回答陸知舟知道。
    他不知道他是該知道，還是不知道。
    好在陸知舟沒有追問這個問題的答案，蕭年眨了幾下眼睛，就聽陸知舟說：“我不希望我們之間有秘密，也希望你有事都能告訴我。”
    蕭年鼻子更酸了，這兩天一直圍繞的那個不好的情緒，一下子全都涌了上來。
    他仍舊沒敢看陸知舟，抓著自己的水杯緊緊的，問陸知舟：“你知道什么了嗎？”
    陸知舟說：“你這幾天很不對勁。”
    蕭年咬住了下唇，低聲：“嗯。”
    所以他還是狀態太差，被陸知舟看出來了。
    陸知舟開口：“章宇。”
    僅僅一個名字，陸知舟就頓住了，好幾秒了才補上下一句：“你為什么去聽他的課？”
    陸知舟其實還想問他為什么會聽兩節那么久，為什么會那么開心，為什么不告訴他。
    但這些話卻哽在他的嗓子眼，說不出來。
    “我……”
    蕭年支吾開口，聲音小到不行：“我，對，是去聽了，”他越說越皺眉：“但是，我……”
    蕭年有些泄氣：“其實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么。”
    陸知舟不說話，只等著。
    蕭年吸了一下鼻子：“我覺得我挺有病的，小明都罵我了，我知道。”
    蕭年：“但是我就是很想了解章宇是個什么樣的人。”
    說到這兒時，陸知舟的手微乎其微地動了一下。
    他很想叫蕭年先別說了，但他最后還是選擇了沉默。
    蕭年繼續：“但是我聽到你學校的同學說你們很配，他們還給你們拉cp，給你們建了很高的樓，我很不舒服，每次想到都不舒服，我想了解章宇，想知道他哪里好了，讓你學生那么說。”
    陸知舟眉頭蹙了一下，他仿佛聽到了他所有假設以外的一個回答。
    “什么？”陸知舟疑惑：“我和章宇？我學生說了什么？”
    蕭年：“他們說你們是全世界最般配的，找不到比你們更合適的人，你們特別有cp感，你們是公認的一對，還說章宇學問高，幽默風趣，什么都好。”
    陸知舟頓了好半晌，才開口道：“你說你為什么想了解他？”
    蕭年聲音開始有點哽咽了：“你很早就告訴我，你喜歡和你一起工作的，希望對方和你差不多，這不就是章宇嘛。”
    蕭年憋不住了，眼睛模糊了一片，什么都看不見，但他還是斷斷續續把話說完：“他有趣，他和你，一個學校，他好多優點……”
    蕭年停了停，先用手背抹了一下眼淚：“我知道不應該的，但是陸知舟，我就是忍不住，我想再靠近你一點。”
    蕭年說著又流眼淚了，他再想抹一抹，但陸知舟抓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陸知舟扣住了他的腦袋把他擁進懷里。
    “你還想怎么靠近我？”
    陸知舟說話很輕，他也拍蕭年的后腦，聲音像是很無奈，也像是在安慰蕭年：“你已經住進我心里了。”
    蕭年瞬間崩了，眼淚止不住，哭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