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梓跑了幾步之后,回頭無奈的對我喊道:“快走啦,都子時了,不打算招魂了么?”</br> 我這才回過神來,看了看手里的手機,心想這回去之后得問問焚邪,或許它有辦法搞清楚怎么回事。</br> 之后就盡量把心里的恐懼壓了下去,跟凌梓一起頂著小雪往山上走去。</br> 石梯路很長,兩邊是被冰雪覆蓋后白茫茫的樹林,隨著凌梓慢慢正經的跟我聊起天來,心里那股恐懼也逐漸開始消失了。</br> 凌梓避開了聊天記錄的事情不談,倒是問起了,我今年有什么計劃?</br> 我楞了一下,要知道,這丫頭以前可不會問我這種正經事情的,突然嚴肅的問我,我忽然覺得,她好像有什么打算之類的?</br> 于是我沒回答她的問題,倒是開門見山的問她:“怎么,你都打算好了?”</br> 她雙手揣在衣兜里往前走了幾步,然后回頭郁郁寡歡的對我點點頭:“嗯,我跟你們一塊兒過年,過完年,我想金盆洗手,離開黑煞會,去找一個沒有人認識的地方,改掉現在的脾氣,做一個平凡的女孩子。”</br> “為什么突然這么想?”我感到有些意外。</br> “我今年二十了。”她無奈的道,“雖說經常跟你開玩笑吧,其實臭流氓,我知道你看不上我的,你有馨瑤那種千年大美女裝在心里,還有云溪姐那種……不管怎么說吧,大家都開心就好。”</br> 聽到她這句話,我忽然就埋下頭,沉著臉不知該說什么好了,剛才還那么野蠻的姑娘,眨個眼正兒八經的聊了這些,或許,一時間我吸收不了。</br> 見我不說話了,凌梓也跟著沉默,不過這丫頭雖然跟我進入了嚴肅的聊天話題,走在路上時不時揪一點兒雪往林子里扔的動作,依然保持著本性中的那種……純真,亦或者,傻?</br> “打算做什么工作?”半天之后,我才問她。</br> “其實我跟師父說過這事了,他在南方有個朋友,是做服裝生意的,還說可以讓我去當店長呢。”她忽然笑了一下。</br> “那你繼父繼母呢?”</br> “我弟弟或許出來了吧,那邊,我有錢的時候會轉點,但我不想回去。”凌梓聽到這個話題,瞬間又不開心了。</br> 我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我的處境很難,凌梓也挺可憐的。</br> 雪花不斷的拍打在我們身上,夜里的墓地,安靜得讓人……愜意。</br> 沒錯,是愜意,大概率是因為凌梓在身邊,若是我一個人,感覺自然會不同吧。</br> 幾分鐘后,我們走到了石梯的盡頭,翻平了山包,山包是被從中鏟平的,一片被冰雪副蓋的墓碑,整整齊齊的矗立在我們眼前。</br> 在雪花的點綴之下,這地方的凄涼,彷佛達到了巔峰,讓人看一眼就不知不覺的帶入了進去。</br> 看到這兒的時候,凌梓就愣在那兒,盯著眼前的一排排墓碑,沒出聲了。</br> 我蹲在墓地口,把準備的東西拿出來就開始擺招魂局,現在的我,擺風水局已經不算是新手了,并不像以前那樣還要在腦子里左思右想做的對不對,局擺出來,成功就收,不成功再試一次,沒那么多規矩。</br> 簡單的招魂局,但卻彷佛用了很長的時間,凌梓蹲在我面前,一手捧著臉認認真真的盯著我,像是在偷學我都招魂局,卻又像,在欣賞我的手工活……</br> 很快招魂局就搞定了,我拍拍手,站起身對她說:“搞定了,開個陰陽眼吧,等會兒幫忙威懾一下。”</br> 凌梓眨巴眨巴眼睛:“你這么厲害,對付孤魂野鬼都要我幫忙?”</br> 我心想,這不是……人多力量大嗎?</br> 汗,其實非要說說為什么讓她幫忙,其實注重的就一個……怎么說呢,我一個人過來招魂也沒問題,但還有另外個人跟我一塊兒幫我,感覺上就是天差地別,可以把原本緊張的事情,變得十分輕松。</br> 見我不回答她,她也沒問了,用自己的方法開了陰陽眼,我也念了顯形決。</br> 這招魂局并不像茅山術里的招魂術,招魂術一般針對是單個目標,且見效快,而招魂局就相當于你在這地方放了一塊,能讓孤魂野鬼都喜歡的誘餌,周邊的孤魂野鬼聞到味兒后,都會往這邊趕。</br> 跟釣魚打窩差不多一個理,魚餌散發味道還需要時間呢。</br> 所以在接下來的時間里,我們兩個也不客氣,一人選了塊墓碑,靠在上面等著孤魂野鬼的到來。</br> 這期間我們都沒說話,凌梓也許在憧憬著,過完年金盆洗手,做起一個普通女孩的美好。</br> 而我,卻是一大堆心事,同時也挺羨慕這丫頭的,能說不干就不干,哪像我啊,不干就等死吧。</br> 也是這時我才回味起了凌梓剛才跟我說的正經話,想來,其實她已經知道我和云溪的事情了,那么,以她的心性,其實酒店真是在跟我開玩笑。</br> 腦子里就這么稀里糊涂的想著,很快,在顯形決之下,看見一個個白影從墓地中向我們這邊靠近過來。</br> 由于我們全靠天上的一點兒光線,和墓地里白茫茫的積雪形成反射來看眼前的場景,并不是很清晰,整個就好像一個個蹲在墓地里的白影忽然緩緩站起來,隨后帶著一雙綠油油的眼珠子,朝我們這邊包圍過來。</br> 四周空氣驟然下降,冷得我和凌梓開始忍不住打起冷顫。</br> 這第一只鬼魂到我們跟前后,只是看了看地上的招魂局,再看看我和凌梓,這東西可能以為我們看不見它吧,一開始并沒有那么警惕。</br> 直到,我把手里的無常令給亮了出來。</br> 我也沒想到,這東西竟然那么怕無常令,嚇得“嗷”一聲,逃也似的往墓地里飄去。</br> “回來吧,不然小心魂飛魄散。”我也沒著急,緩緩地說道。</br> 那東西這才瑟瑟發抖的停頓住,然后跟篩糠似的回來了,是個男鬼,說話聲音像個太監:“爺爺,我是良民,我是良民……”</br> 這時候,四周正在靠近的臟東西發現了這邊情況不對,紛紛跑路了。</br> 不過沒關系,我這手里的無常令,可以讓我在不用動手的情況下,輕松搞定這件事。</br> 于是我直接把無常令對著地上這家伙:“認識這玩意兒嗎?”</br> “啊!認識認識,無常爺爺饒命,我是良民,我是良民!”它被嚇得渾身一顫,趕緊給我磕頭。</br> “誰說要你命了,這么膽小,鬼的面子都被你給丟盡了。”旁邊的凌梓有些無語。</br> 我心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別說孤魂野鬼,就算來幾只有個千八百年修為的老鬼,看見無常令,那還得下跪呢。</br> 人見無常令,等同見了死亡,鬼見無常令,意味著它們即將失去自由。</br> 黑白無常以前是負責勾魂的陰帥,如果陽間有比較厲害的東西需要他們哥倆親自出手,卻又正好抽不開身,就會把無常令給手下陰差,讓陰差替他哥倆過來勾魂。</br> 所以這無常令,算是陽間鬼魂最懼怕的東西之一。</br> 我想著現在時間也不早了,還得回去看看幽蘭的情況如何,就開門見山的對這家伙說:“認識幽山城的地頭蛇嗎?”</br> “啊?”它有點楞,“爺難道是來勾它們魂的?”</br> “那就是認識了?”我淡淡說道。</br> 知道我不是沖著它來的,這東西松了口氣,稍微冷靜了一點兒:“不……不知爺說的是咱北邊的,還是西邊兒的?”</br> “哦,幽山城有兩個地頭蛇?”凌梓還熱心的插起了話,增強了參與感……</br> “啊對對對,對對對對對……”地上這東西把腦袋點的跟啄木鳥似的。</br> 我把令牌收好,對凌梓招招手,直接往山下方向走去:“你去通知這兩位,叫它們到明月光酒店,三樓02號房間來見我。”</br> “是,爺,我知道了!”背后傳來那東西顫抖的聲音。</br> 和凌梓下山之后,我們走了一截路,發現這邊不好打車,干脆在手機上點起了網約車。</br> 在等待網約車到來的期間,原本是和凌梓無言以對,各懷心事的雙雙沉默著,卻在這時候,手機響了一下。</br> 我原本以為,是不是敵血龍魂又開始作祟了,但是點開手機一看,是一條短信,而且是劍一給我發的。</br> “小麗我帶到了省城,七天后我就要訂婚了,到時你來吃頓飯吧,順便帶她走。”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