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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濃華如夢

    方定師太心念急轉,拔出劍來怒斥道“邶蒼魔君,你竟敢如此張狂咱們不能坐以待斃,大伙一起上,跟他拼了”</br>  “拼了”兩字剛剛出口,四下忽然嗚嗚作響,一陣狂風卷地,幾乎刮的人睜不開眼睛。</br>  方定師太下意識地用衣袖在臉前擋了一下,卻覺一股莫名的大力襲來,持劍的手忽然一空。</br>  目不能視物的這個瞬間,方定師太只覺近在咫尺之處仿佛有一道冰冷的呼吸,她瞬間覺得毛骨悚然,努力睜開眼睛想看,胸口處便已經傳來了尖銳而冰冷的痛意。</br>  那風乍起乍停,人們再轉頭看去,發現方定師太已經被人當胸釘死在了樹上。</br>  轉眼之間,連殺兩人,神出鬼沒之間,他們連個人影都沒看見。</br>  未知的死亡籠罩了所有的修士,使得他們再也不敢與之相抗。</br>  一部分人本來已經響應方定師太的號召,準備向容妄發動攻擊,這個時候卻是嗆啷之聲不絕于耳,都紛紛將手中兵刃扔到了地上。</br>  有人甚至雙膝跪地,苦苦哀求道“魔君,是我們一時鬼迷心竅,闖入了離恨天,但只是求財,并無惡意我這就把從這里拿的東西換回去,還請魔君高抬貴手,放我們一條生路吧”</br>  高秀林本來就后悔來了這里,此時看見他們的舉動,更是覺得一陣臉紅。</br>  只聽邶蒼魔君冷笑道“所謂名門正派,不過如是啊”</br>  話音方落,只見萬千利芒從紫霧中化現,一時之間宛若鬼域寒潮猙獰暴漲,遮天蔽日而來</br>  霎時間四下昏黑,風凄雨厲,噬人的威壓當頭而至,扭曲筋骨,震懾心神,似乎要直接把包圍中螻蟻一般的修士碾壓成粉末。</br>  高秀林只覺得胸口窒悶,幾乎連氣都喘不過來,內息如沸,像是一團烈火在炙烤著五臟六腑,同時身體外部卻又感受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森寒。</br>  冰火兩重天,內外夾擊,痛苦煎熬到了極致,卻偏偏連暈倒也不能,只好眼睜睜地感受著自己的死亡。</br>  “我要死了嗎”</br>  高秀林這樣想。</br>  而就在此時,天光乍然一亮</br>  一道劍氣攜萬丈金光瞬間襲來,煊赫如日月同輝,天空中云氣翻卷,黑氣轉眼散盡,陽光透云而落。</br>  劍氣直逼邶蒼魔君話音傳來之地,那邊也是一道紫芒驟亮,兩股龐大力量相沖,流云與日光之間,竟淅淅瀝瀝落下一陣小雨。</br>  一時間,林中半透明的紫霧飄蕩,雨滴折射出的霓虹架起,竟是美不勝收,動人心魄。</br>  修士們身上的痛楚威壓盡去,都知道自己剛剛是在鬼門關上打了個轉,滿頭冷汗,紛紛癱軟在地,一時連話都說不出來。</br>  片刻,邶蒼魔君的聲音再次響起,比之方才,似乎多了些許莫名的情緒。</br>  “來者何人”</br>  剛才劍氣襲來的方向,響起一聲輕笑“何必明知故問呢”</br>  這聲音不高,卻清晰地仿佛就從耳邊傳來一般,又順勢落到心間,輕輕一撥,讓人莫名其妙地也跟著愉快起來。</br>  緊接著,在青天與紫霧的交界處,一抹流嵐般的身影徐徐出現,轉眼即到面前。</br>  此刻細雨方止,霓虹未散,日光傾城而來,漫天瀲滟華光,他就這樣穿破亮燦燦的金色,從從容容地踏入林中。</br>  白衫廣袖落如流嵐,在涌動的云霧當中飄飄若舞。</br>  隨著這人的腳步落下,周圍邪氛消融,面前云霞鋪道,兩側千樹盛放,漫天花雨飛揚。而所有人身上的名器神兵,也都在這一刻發出了戰栗的嗡鳴,收斂鋒芒。</br>  這陰森詭譎的離恨天,竟在轉眼間充滿了勃勃生機。</br>  隨著此人的面容逐漸清晰,幾乎所有的人都為這幅傾世容顏而屏息凝神,不知為何,就連邶蒼魔君,在問過那句“來者何人”之后,也不說話了。</br>  “著柳風柔,露紅煙綠,陽春已至,正是待客時節。”</br>  來人笑吟吟地說道“一別經年,魔君連老朋友都不記得了,我也只好厚著臉皮,不請自來,還望勿要見怪。”</br>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顧,像是和每個人都打了個招呼,又像是誰都沒看在眼里“在下,玄天樓,葉懷遙。”</br>  驚鴻翩照,笑殺東君俏。劍破月明霜天曉。且去去,屈指人間得意,當屬葉懷遙。1</br>  “葉懷遙”這三個字,在數月之前尚且名不見經傳,直至后來明圣復生的消息逐漸在江湖中流傳出來,他的真名才總算為世人所知。</br>  只是關于那風姿的形容聽過千千萬萬遍,但始終不如一見。</br>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的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br>  沒想到,明圣竟然會親自來此。</br>  今日幾番險死還生,竟是將這兩位大人物都給見了個全,也不知道該說是幸或不幸。</br>  明圣幾乎已經成了江湖神話,可是沒有人懷疑對方的話,因為能使出這樣的一劍,當然是他,也只能是他。</br>  片刻之后,邶蒼魔君似是輕笑了下,緩聲道“今天大約真是個黃道吉日,沒想到你竟還愿意親自到我這來故人故事,何其珍貴,我是不敢忘記的。”</br>  他的語氣居然十分溫柔,全無方才的陰陽怪氣,笑里藏刀。</br>  傳說這兩人是因為約戰后拼了個你死我活,才會雙雙殞身,結果這樣乍一聽,卻好像關系很好的樣子,也不知道中間有什么內情。</br>  比起他們,葉懷遙心里卻清楚,容妄的脾氣就是這樣,一會溫言軟語,說上幾句沒準就又翻臉不認人了。</br>  他對對方的態度根本不以為意,只欣然道“沒忘就好,那我要與你說話,可就方便多了。”</br>  容妄道“云棲君是為了救這些偷東西的雜碎而來”</br>  葉懷遙微笑道“不,我為你而來。”</br>  容妄低聲道“有事要和我說”</br>  葉懷遙道“不錯。可惜今天來的不巧,趕上了這場熱鬧。我嫌血腥味嗆得慌,便出手攔了一攔,望你看在咱們多年的交情上,別見怪啊。”</br>  兩人的一問一答都很尋常,卻又關系著其他人能不能保住這條性命。</br>  高秀林在旁邊聽著,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瘋了,他竟然莫名覺得,這位魔君的心情,似乎要比方才明圣未至的時候好了很多。</br>  難道世人所傳多有訛誤,這兩人竟然真的是友非敵</br>  那么當年他們在瑤臺約戰,又到底約的是個什么戰</br>  思緒紛擾之間,只聽邶蒼魔君嘆了口氣,說道“我今日確實是想把這幫人都給殺了的,但既然你不喜歡,那算了昆瀛。”</br>  那些魔兵魔將自從出現以來,一直黑沉沉的一片,死人般立著,這時聽見邶蒼魔君下令,才有人應聲出列,單膝下跪“末將在”</br>  邶蒼魔君輕飄飄地說“押著這幫人去出口那邊,一人要一條右臂,留一個走一個離遠點,別讓血腥氣傳到這邊來。”</br>  整座魔域仿佛都受魔君的神識控制,在他說話的時候,地上那兩具尸身和鮮血,就已經被涌動的泥土吞噬了下去,轉眼便一點蹤跡和氣息都不曾留下。</br>  容妄說完之后還特意停了停,似在等待葉懷遙還有無其他意見,葉懷遙卻只是含笑負手立在旁邊,對此不做評價。</br>  他身為正道領袖,自然不能看著魔君用殘忍手段大肆屠殺修士。但葉懷遙正派卻不迂腐,趙定權等人為了一己私利擅闖離恨天,又使用卑鄙手段暗中算計同伴,也根本就不是什么好東西。</br>  無論魔道正道,都各有各的界限,擅闖他人領地盜寶,這事就是發生在玄天樓也不能姑息,葉懷遙自然不會要求容妄寬厚仁慈,原諒他們。</br>  再說了,他要是真提了這種無理要求,人家魔君也不可能聽呀。</br>  這些修士們本以為明圣來了,看上去又跟魔君談話融洽,肯定能把他們毫發無傷地保下來,沒想到最后竟會是這么個處理結果。</br>  如果沒了右手,不少人的數百年苦練就等于一朝化為烏有,此后便是個半廢人了。</br>  常山派有個弟子忍不住嘶聲喊道“明圣你救人怎好只救一半斷人右手何其殘忍,你若坐視不管,便是有違俠義之道”</br>  葉懷遙頭也沒回,含笑道“魔君,這人罵我,他那份情我不求了。”</br>  那名弟子本以為明圣心腸軟好說話,結果完全沒得到想要的結果。一怔之下,突然感覺冷光迫面,一道血色煞氣靈蛇般地疾射而來,重重撞在了他的胸口上,將他打飛出去數丈,肋骨斷了好幾根。</br>  這樣的重傷之下,他一口鮮血差點噴將出來,卻又被那股威壓逼著,活生生自己吞了下去。</br>  一個人影出現在葉懷遙身邊三步遠處,拂袖一甩,冷然道“本座說過,不要在這里見血。”</br>  邶蒼魔君也終于顯露出了他的真容。</br>  玄衣金佩,廣袖飄飄,一頂發冠將滿頭黑發高高束起,整個人容貌生的干凈文秀,左眼角處生了一顆小小的紅色淚痣,無端給這副俊美的五官增添了幾分悲郁之意。</br>  此刻,他一理云袖,抬眸環顧,眉梢眼角含著輕蔑,目光中帶著說不盡的陰戾,這氣質是在無數尸山血海當中磨礪之后才能自然而生,旁人是偽裝也偽裝不來的。</br>  容妄這一露真容,魔族兵將都跪了下去,一幫修士一來被對方身上的煞氣所驚,而來也沒想到明圣當真說不管就不管,都驚的半個字也說不出來,臉上一片惶惶之色。</br>  容妄出手的時候,葉懷遙就無動于衷地在旁邊站著,俊眸半垂,眼望著地面上的一從小花。</br>  此時他才抬起頭來溫文一笑,不緊不慢地說道“做錯了事就要自己承擔后果,本君救了你們的命也需懂得承情,各位,請罷。”</br>  明圣與生俱來的尊貴威嚴,在此刻讓人再不敢多加質疑,一個個老老實實地離開了。</br>  葉懷遙這才轉過頭來,見容妄正看著自己,兩人目光相遇,容妄顯然沒有料到他突然回頭,怔了怔,一下子移開了眼。</br>  這動作瞬間把他身上的霸氣和陰戾都給沖淡了,竟難得顯出了幾分窘迫。</br>  葉懷遙本來還好,一見容妄這樣,頓時也不免想到上回在瑤臺之下發生的事情。</br>  當時兩人睡過了就是大劫,連交流幾句的功夫都沒有,算來這還是那次之后頭一回好端端地重新站在一處。</br>  可是能說什么,“魔君,身材不錯啊”“明圣,皮膚挺好嘛。”</br>  葉懷遙終究只是屈指蹭了下唇角,干咳一聲,也有些尷尬起來。</br>  他們兩個不說話,周圍的人也不敢過去打岔。一旁魔兵魔將被老大忘得一干二凈,跪在稍遠處,略有些想哭。</br>  之前在離恨天外面圍堵修士的魔兵魔將也都已經折返,本想匯報情況,結果正趕上明圣自報姓名,魔君顯露真容,此時也在第一排跪著參見。</br>  之前被葉懷遙制住的那名魔將暗翎小聲說道“咱們還要跪多久”</br>  他旁邊的蒙渠頭也沒抬,同樣低聲道“不知道。”</br>  暗翎小聲叨叨“已經在外面打了一個多時辰,現在又跪了一炷香的功夫,我好累。君上說當魔要不茍言笑,沉冷少話,可是我不跟人聊天真他娘的熬不住。”</br>  蒙渠翻了個白眼,沒搭理他,暗翎說著說著,卻陷入到了深深的自我懷疑當中。</br>  “奇怪。”他自言自語道,“難道我不是魔我是我娘跟人族那幫陰險崽子生出來的”</br>  蒙渠道“你小聲點,莫讓明圣聽見。他可是人不然若是惹了君上發怒,他說過要把你的腦袋擰下來,掏空了給守殿的騶吾獸當飯碗。”</br>  暗翎道“就算我罵了明圣,君上也不至于惱怒罷對了,他老人家跟明圣的關系到底好是不好為何寢殿里放著明圣的畫像,見了面又不說話”</br>  蒙渠被他念叨的煩不勝煩,本來似聽非聽,嘴里一直“嗯嗯嗯”,直到察覺對方好像無意中說出了什么讓自己尤為震驚的話,才猛然轉頭,問道“畫像什么你怎么知道”</br>  暗翎道“我親眼”</br>  蒙渠豎起了耳朵。</br>  可惜暗翎后面的話還沒有說出來,容妄那邊忽然忽然甩了下袖子,魔能裹雜著地面上的碎石,直接把暗翎這樣一個喜歡碎嘴的彪形大漢給甩出了七八米,在地上砸了個深坑出來。</br>  容妄冷冷地道“都滾。”</br>  他用了一個“都”字,轟的自然是全體魔兵魔將,于是大家總算不用跪著,紛紛得令滾蛋,還有人一邊走一邊在悄聲地說</br>  “君上實在太英明了,暗翎挨打好解恨,他媽的,快要把老子給煩死”</br>  離恨天中魔氣濃重,葉懷遙少年時就在靈山中長大,站在這里還有些不太習慣,耳邊有些嗡嗡的響聲。</br>  他隱隱約約能聽到部分魔將們的對話,猜測他們大約是在探討“如何維持一只魔的高冷形象”,心里覺得有趣,忍不住笑了一下。</br>  葉懷遙生性本來就愛笑,容妄脾氣乖戾,回頭的時候眉宇間尚帶著一些怒色,一轉頭看見葉懷遙唇邊的笑意,微怔之下,目光又倏地柔和起來。</br>  容妄道“云棲君,這里空氣污濁,恐你會不適應。有什么事,外面去說罷。”</br>  葉懷遙確實不適應,聽容妄的語氣又算不上是多么的陰陽怪氣,應該不是在說反話,不由覺得人死而復生一回就是會懂事很多,連邶蒼魔君居然都不怎么瘋了。</br>  他懷著“舊事一筆勾銷,共同展望美好未來”的想法,含笑道“成,在哪都一樣。”</br>  離恨天地處大荒之西,北臨寒城雪峰,西帶泗凌江,而溧河、灡水正交匯于此,景色頗為壯美。</br>  葉懷遙和容妄從霧氣迷蒙的離恨天中出來之后,才發現外面已是日落時分,天邊云霞爛漫如火,照的滿山昏黃,一群倦鳥簌簌扇動翅膀,投入林中去了。</br>  兩人本來并肩而行,葉懷遙的性格要活潑一些,但因為心里盤算著自己要說的事情,沒怎么開口,容妄更不是多話的人,兩人之間的氣氛就安靜了下來。</br>  容妄稍微放慢了一點腳步,比葉懷遙錯后了一點走著,這個角度,他就可以肆無忌憚地看著兩個人交疊映在山壁上的影子,親密的如同擁抱,也可以凝望葉懷遙染上了夕照流光的側臉,深深刻在心間。</br>  他也不知道這個魔君有什么當頭,還不如只是那個孤苦無依的貧賤少年時來的輕松快活。</br>  或許只有在那時,他才可以試著去欺騙自己,好像真的在跟葉懷遙全心全意站在同樣的立場上,一直這樣親密無間的相處下去。</br>  這被陰差陽錯硬生生編織出來的錯覺就像是一場帶著劇毒的幻夢,明知是飲鴆止渴,還是欲罷不能。</br>  葉懷遙的每個笑,每句話,都讓他覺得欣喜若狂又心如刀絞。</br>  有那么幾個瞬間,他心里面幾乎會因為這種折磨,生出某些瘋狂而怨毒的念頭。</br>  想要不顧一切挽留住這種虛幻,想要不擇手段地讓這樣的擁有的假象維持下去。</br>  可幾乎病態的偏執,終于還是無法戰勝刻入骨髓的珍愛,讓他依舊選擇了對于自身欲望清醒而殘忍的克制。</br>  那終究不過是一場夢而已,睜開眼睛,現實和身份還是如同枷鎖,把他牢牢禁錮在一條界限之外。愛念深重,三緘其口。</br>  容妄心里是希望這條路能走的長一些的,不過沒有多遠的距離,就到了一座孤亭附近,葉懷遙道“這里面景致倒好,魔君愿不愿意賞臉,與我一同坐坐”</br>  容妄略微露出一個薄薄的笑意,略顯冷淡漠然,將他胸中的冰霜與烈火牢牢遮蓋起來,說道“也好。”</br>  從再次見面以來,容妄一直是好好好,這幅合作無比溫良順從的態度反而讓葉懷遙覺得心里面有點發毛了。</br>  他暗暗嘀咕,也不知道這回復生的邶蒼魔君,到底是被人給奪舍了還是腦子沒好,怎么這么奇怪呢</br>  兩人相對而坐,葉懷遙帶了幾分試探,揮開折扇輕搖幾下,面上一派溫文爾雅,道“要說這些年來,咱們之間打的交道可真不少,但是像這樣平平靜靜地坐下來說話,還是頭一回罷”</br>  容妄覺得他是真的好日子過多了有點不正常,剛剛強行壓抑下去的感情,居然在聽見“咱們”兩個字的時候,都能再次在心里面翻上幾翻。</br>  他暗暗咬了下自己的舌尖,吸口氣道“這也是應當的,正邪不兩立。明圣傲立仙道之巔,生來便與光明同在,我這魔域之地血煞太重,本也不是你該來的地方。今日竟然到訪,妄既驚且喜。”</br>  最后一句話不是騙人的,他是真的很開心,無論什么時候,在何等情況下,能多看葉懷遙一眼,對他而言,都是件幸事。</br>  葉懷遙聽出容妄的話里隱隱含著劃清界限的意思,他心里明白,雙方生來立場就不同,哪怕能算得上是共患難一場,也是這輩子都不可能做朋友的。</br>  但這次,卻很有必要暫時合作一回。</br>  葉懷遙笑道“魔君這是嫌我來的冒昧要逐客了,請放心,我來只是有三個問題要問,你答完我立刻就走,絕不多留。”</br>  以葉懷遙的立場,這話毫無問題,落在容妄耳中,卻如同被一根銀針在心頭最柔軟的地方猛刺了一下,那點卑微的歡喜煙消云散。</br>  他的表情絲毫未變,眼中的光芒卻黯淡下來,低聲道“云棲君有什么話,直言吧。”</br>  “好。”</br>  葉懷遙直視容妄雙眼,說道“第一,當年闖入藏寶閣、殺死余恨均的人,到底是不是你第二,瑤臺會突然塌陷,你事先是否知情第三,你為什么要救我”</br>  他這三個問題一連串的問了出來,無一不是直指關鍵,簡潔犀利,不留半點兜圈子的余地。</br>  容妄抬眼,見葉懷遙神色肅然,凝視自己,那目光之中,自有種足以令眾生俯首的魄力。</br>  此刻,他是玄天樓明圣。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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