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們就隨即抽取一位來賓,為新婚的夫妻唱一首歌。”</br> “……”</br> 被抽到的人跑上臺，接過話筒。</br> “一首《死了都要愛》，送給新婚的夫妻。祝他們永結同心早生貴子。”</br> “好！”</br> “可以可以！”</br> 噼里啪啦一陣鼓掌和起哄。</br> “死了都要愛,不淋漓盡致不痛快……”</br> 婚宴會場滿滿當當都是人,吵鬧的聲音無孔不入。有人搶過司儀手中的話筒,加入唱歌的隊伍中。</br> 高聲嘶吼,聲嘶力竭。</br> 喬西寧什么聲音都聽不到了。</br> 滿世界只剩下——林述在耳邊絮絮叨叨的聲音。</br> “喬西寧。”</br> “我今天很開心。”</br> 他翻來覆去地開口。</br> 重復的，都是這兩句話。</br> 林述像是卸了渾身的力氣，腦袋深深埋進她的頸窩。新長出來的頭發硬硬的,抵著皮膚，有輕微的刺痛感。</br> 喬西寧摟住他的腰，只覺得無奈，又有點好笑：“都這樣了,你還說你沒醉。”</br> 林述不是多話的人。</br> 更別說，他重復了這兩句話,已經重復了快三十遍了。</br> 很不正常了。</br> 醉酒的人往往不自知酒醉,自說自話覺得自己沒醉。</br> 林述俯著身,流暢的肩胛骨起伏。呼吸滾燙,一呼一吸間,無孔不入地侵潤細胞。</br> 突然間就安靜了下來。</br> 好像睡著了。</br> 有點癢。</br> 從他呼吸拂過的肌膚，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的癢意。</br> 像柔軟的羽毛,輕飄飄地刮過心尖,留下一陣酥麻。</br> 喬西寧睫毛顫動了下。</br> “林述？！”她輕聲叫他。</br> “嗯？”</br> 他的聲音很低。像是清醒,又像是已經醉糊涂了。</br> “怎么了？”</br> 顧簡手持高腳杯走了過來，看了眼林述的臉色,又看向喬西寧,“這就醉了？看來林述是真的不能喝酒。今天你們結婚的好日子,你替他，我們今晚好好地喝……”</br> “……嘶。”</br> 疼痛突如其來。</br> 喬西寧皺眉，忍不住輕呼出聲。</br> 靠近鎖骨那塊的肌膚，傳來一陣濡濕的刺痛感。</br> ——林述咬了她一口。</br> 喬西寧手掌正搭在他的后腦勺上，下意識抓了一把他的頭發。</br> 掌心刺刺的。</br> “林述，你沒睡啊？”</br> “喬西寧，不要和他說話。”他低聲開口。</br> 周圍的環境太吵了。</br> 喬西寧沒聽清，低頭湊近了點，“什么？”</br> “林述，你剛剛說什么了？”</br> 林述垂眸。</br> 廳內燈光如晝。喬西寧的皮膚很白，那一塊咬痕紅得特別明顯。</br> 林述直直地看著。</br> 忍不住湊上去，輕輕地舔了下。</br> 他的動作很溫柔。</br> 順著咬痕的外圈打轉。</br> 濕熱的唇舌驅趕了表面的疼痛。取而代之的，是細密冒起的癢意。</br> 喬西寧忍不住縮了下身體，帶著林述往后踉蹌了兩步。</br> “小喬。”</br> 顧簡反應過來，下意識伸手，想要拉住重心不穩的喬西寧。</br> 就見林述長手一撈，將喬西寧撈進了懷里。又低頭，埋進她脖頸，安靜地不說一句話。</br> 就好像，一只等著主人順毛的大貓。</br> 顧簡也看不懂了。</br> ——林述這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br> “沒事吧？”顧簡問。</br> 喬西寧搖了下頭。</br> “他這是醉了吧？！”顧簡放下手中的高腳杯，最后說道，“走走走，我幫你扶他回房間。”</br> 喬西寧敏感地察覺到。</br> 在聽到顧簡的這句話時，林述箍著她后腰的手，一瞬間收緊。</br> 大概猜到了。</br> 他剛剛對她說的話。</br> 心底止不住想笑。</br> 他真的，無時無刻不在吃醋。</br> “不用了，”喬西寧說，“你幫我和我爸說一聲，幫我控下場。我先帶林述回房間。”</br> 這場婚禮，全是林述一個人親手操辦的。他請來了她的親朋好友們，為了給他們好的婚禮體驗，包下了這座城堡，供于客人休息。</br> 林述和喬西寧，自然跟著住下。</br> “你一個人可以嗎？”</br> 畢竟林述是個大男人，體重擺在那里。方新雨在一旁有些不放心，說道：“你嫌棄顧簡不行，不然要不我和你去？”</br> 顧簡眉毛一挑，反駁：“怎么說話的？嫌棄就嫌棄，我哪里不行了？”</br> 方新雨一點沒認輸，挑釁他：“你管我怎么說話的？”</br> 顧簡唇角勾著，笑得曖昧，“我不行？你的肚子怎么這么大的？”</br> 方新雨也沒想到，顧簡能在這么多人面前，這么地不要臉。</br> 她漲紅了臉，“你，你……”</br> “我，我……”顧簡學她的腔調說話，“我太行了？”</br> “顧簡!”方新雨撐著腰，抬眼瞪他，“你再說一句，是不是晚上想回去跪鍵盤？！”</br> “……”</br> 看到方新雨圓滾滾的大肚子，顧簡立馬舉手投降，“我錯了，是我錯了！”</br> 這邊，顧簡和方新雨吵吵鬧鬧的。</br> 林述閉著眼，安靜地靠著喬西寧的肩膀。呼吸輕緩均勻。</br> “林述，我扶你回房間好不好？”</br> “嗯。”</br> 喬西寧也沒和他們打招呼，扶著林述離開會廳。</br> 一路上了電梯。</br> 刷卡開門。</br> 喬西寧把林述放躺在床上，又走進衛生間，弄濕了毛巾。</br> 房間開了盞床頭燈，是溫馨的暖黃色。</br> 林述的睫毛很長，在眼瞼罩下一層細密的陰影。鼻梁很挺，唇色淺紅。</br> 卸下了平時的冷情感，徒添平易近人又溫潤的錯覺。</br> 喬西寧的心跳快了一瞬。</br> “林述，”她給他擦了下臉，控制自己的力道，“你還好嗎？”</br> “什么。”</br> 林述睜開了眼睛，定定地看著喬西寧。</br> 臉頰也有些紅。整個人好像喝醉了，眼神都是朦朧的。</br> 這是在他身上，從未出現過的神色。</br> 喬西寧有些新奇。</br> “你今晚，就這么開心啊？”</br> 她俯身，輕輕捏了下他的臉頰。</br> 入手的觸覺很燙，很光滑。</br> 林述低聲回：“開心。”</br> “我們領證那天，都沒見你這么開心。”</br> 平時滴酒不沾的人，居然在今晚破例了。</br> 林述沒說話。</br> 視線落在了她張張合合的紅唇上。</br> 眼神發沉。</br> “林述，”喬西寧頓了下，“我剛剛和顧簡說話，你是不是又吃醋了？”</br> 林述抿唇，狼狽地撇開臉:“沒有。”</br> “真的沒有嗎？”</br> 喬西寧明顯不信。</br> 她上手，將他的臉轉移回來，笑了下，“我們兩個都結婚了，顧簡也結婚了，你醋勁還這么大呢？”</br> 林述的皮膚很好，摸起來的觸感也很好。</br> 喬西寧忍不住又捏了兩下，給他取外號，“中華醋王林述。”</br> “別人是小醋王，你是醋王。動不動就吃醋。”</br> 林述沒說話。</br> 他只是偏頭，握住喬西寧的手。</br> 抵在唇邊。</br> 不輕不重地吮吻。</br> 喜歡和她親近的感覺。</br> 瘋一般的迷戀。</br> 喬西寧低頭，和他湊得更近了。</br> 呼吸交纏的親密。</br> “剛剛是在那么多人面前，我們舉行了婚禮，”喬西寧頓了下，“現在，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了。”</br> 林述抿了下唇。</br> 心臟又開始不受控制地狂跳。</br> 喬西寧看了眼手表。</br> “現在是約克郡本地時間晚上十點半，北京時間下午兩點半。喬西寧和林述，正式結為夫妻。”</br> “林述先生。”</br> 喬西寧問他：“娶到了喬西寧小姐，你開心嗎？”</br> 林述扯了下唇。</br> “開心。”</br> “喬西寧也很開心。”</br> 喬西寧接話。</br> “今天，所有人都會知道，她擁有了她的至高榮耀。”</br> 【嫁給林述，成為他的妻子，才是我至高無上的榮耀】。</br> 跨年夜前。</br> 喬西寧的話，還歷歷在目。</br> 她勾著唇，眉角眼梢都是笑意。</br> 顯然是真的很開心。</br> 林述的眼眶，突然有些發熱。</br> 喬西寧伸手，撓了下他的下巴。</br> “那既然這么開心，你想不想做些什么嘛？”</br> 空氣太安靜了。</br> 能聽到彼此飛速跳動的心跳聲。</br> 林述微微仰頭，咬住了她的唇。</br> 這一吻，來得猝不及防。</br> 喬西寧眨了下眼睛。</br> 還沒反應過來，手腕被人一扣，撲進溫熱堅硬的胸膛。</br> 毛巾掉在了地板上。</br> 隨之而來的，還有大紅色的旗袍，被人隨意地丟在地上。</br> “唔……林述。”</br> 雖然算是自己主動挑起的，但某些時刻，喬西寧還是有些羞惱。</br> 被他目光掃過的地方，猶如火燒。</br> 她出聲催促:“你關燈啊！”</br> 林述的眼睛紅得充血，很嚇人。</br> 看得喬西寧有些害怕。</br> 不是怕別的，怕他失去理智，使勁地磋磨她。</br> “林述！”</br> 林述扣住她兩只手腕，反向壓制住，毫無阻礙地和她負距離接觸。</br> 喬西寧不知道。</br> 她今晚穿著紅色中式旗袍出現的時候，林述就在想了。</br> 好像回到了那年蟬鳴的夏天。</br> 她穿著紅色的公主裙，朝他昂著下巴，明媚地笑。</br> 那一刻。</br> 他抓到了光。</br> 喬西寧自暴自棄地閉住眼睛。</br> 算了算了，不和一個醉鬼計較了。</br> 眼睛一閉，就當什么都沒看見、什么都不知道了。</br> 可林述偏不。</br> 他聽不進去任何的聲音，卻非要喬西寧睜著眼睛。</br> 只能看著他。</br> 看著他的眼睛，看著他的臉，看著他和她的親密……</br> 喬西寧：“……”</br> 她開始有些后悔。</br> 明明知道林述不禁撩。</br> 一開始，她為什么要作死撩撥他呢。</br> ——</br> 第二天。</br> 賓客陸續飛回了國內。</br> 林述和喬西寧選擇待在了歐洲，開啟了蜜月旅行。</br> 他們跑遍了很多地方，留下了許多的足跡。</br> 如同要把缺失的那幾年，一一補足。</br> 蜜月結束。</br> 林述和喬西寧飛回了國內，延續他們之間的同居生活。</br> 不一樣的是。</br> 今后，都是合法的同居。</br> 日子在一天一天地過去。</br> 平平淡淡的甜蜜。</br> 四月初。</br> 方新雨早產，在醫院平安生下了一個男孩。</br> 喬西寧提著果籃，去醫院看她。</br> 產后的方新雨氣色很不錯。</br> 喬西寧陪了她一會兒，又去看了眼自己新認下的干兒子，才牽著林述的手，離開了醫院。</br> “林述。”</br> “你剛剛看到了沒啊，寶寶居然對著我笑了。真的好可愛啊。小小一個，窩在暖箱里，眼睛黑溜溜的……”</br> 談起干兒子，喬西寧便說個不停。</br> 實在是太可愛了，看一眼心都快要化了。</br> 她忍不住就想起，剛剛在病房里，方新雨對她說的話。</br> “喜歡就自己生一個。你和林述也結婚這么久了，該要個孩子了。”</br> 林述牽緊了喬西寧的手。</br> 他沒錯過。</br> 喬西寧談起寶寶，眼底都要溢出來的喜愛。</br> 也猜得到，她接下去，想和他說什么。</br> “林述。”</br> 喬西寧停下了腳步，半側著身看他，“你想不想，和我生一個寶寶。”</br> 林述沒有猶豫地拒絕：“不想。”</br> 從開始到現在。</br> 他的想法，一直沒有變過。</br> 喬西寧眨了眨眼睛，不放棄：“可我想給你生個寶寶。”</br> “你為什么不想啊？”她固執地問，“寶寶那么可愛，可能長得像你，或者長得像我，叫我們爸爸和媽媽。我們生一個不好嗎？”</br> 林述的眼珠動了下。</br> 喬西寧堅持不懈。</br> “你為什么不想啊？”她踮腳湊近他，“你告訴我？你為什么不想，你擔心什么呢……還是說，你怕什么呢？”</br> 只要是她想要的，林述從來不會拒絕。</br> 沒道理這次居然會……</br> 喬西寧覺得，林述應該是在擔心什么，或者在害怕什么。</br> “我怕你疼。”</br> 林述不喜歡小孩子。</br> 這樣的生物，不僅容易占據喬西寧所有的眼神和心思。生產的時候，甚至會給她帶去疼痛。</br> 傳宗接代，養兒防老。這或許是所有男人的畢生所求。</br> 但不是林述的。</br> 他想要的。</br> 從來只是喬西寧好好的。</br> 喬西寧怕疼。</br> 吃不了一點一滴的苦。</br> 喬西寧怔了下。</br> 沒想到是因為這個原因。</br> 回神后，她勾住林述的手。</br> 開口的聲音很甜。</br> 仿佛也，勾著他的心。</br> “可我想為你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