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巷深處的路燈老舊,燈泡爬滿了蛛網(wǎng)。</br> 燈芯閃了下,有一瞬間的漆黑。</br> 喬西寧坐在路旁的石椅上,跟著眨了眨眼睛。</br> 林述剛剛?cè)ジ浇I了瓶卸妝水。</br> 不知道從哪里拿來的兩條毛巾,都是熱的。</br> 喬西寧坐在林述腿上,兩腿自然地岔開,貼著他的褲腿。</br> 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腿。</br> 下巴被人勾起,赫然對上林述漆黑的眼睛。</br> 喬西寧呼吸一頓。</br> 林述拿著熱毛巾,輕輕擦拭眼前一張糊滿灰的臉。</br> 白色干凈的毛巾,沒幾下,就被染黑了。</br> 喬西寧出門前化了特別精致的全妝,結(jié)果隔壁有個人睡前抽了根煙。火光未滅,由零星的火花,急速引燃大火。</br> 整個樓層濃煙滾滾。</br> 她好不容易,打濕了被子,又用濕毛巾蒙著跑出來。可濃煙無孔不入,把她熏得夠嗆,差點沒直接暈在酒店。</br> 此刻看著黑了一大半的毛巾,她才反應過來,自己這一路過來,精致的妝容恐怕是直接成了自然煙熏妝。</br> “林述。”</br> 喬西寧攥住林述的手腕,語氣很認真:“我剛剛一張臉是不是很難看,都不能看了?”</br> 她一向臭美。</br> 何況,這是在自己喜歡的人面前。</br> 在喜歡的人面前,誰不想自己漂漂亮亮的。</br> 結(jié)果她變丑了不說。</br> 就在剛剛,居然還要求林述,和這樣的她對視21秒!!!!</br> 喬西寧想要回到過去,殺死那個愚蠢的自己。</br> 林述仍保持著擦拭的動作,聞言看了喬西寧一眼。</br> 嘴唇剛動,就被喬西寧捂住了。</br> “你別說了,”喬西寧自暴自棄的,“我不想聽了。”</br> “……”</br> “林述,”喬西寧盯著他的眼睛,表情嚴肅,“等你待會擦干凈我的臉,一定要多看幾眼,然后忘記我剛剛的樣子,那不是我!!!”</br> 她對自己的素顏,還是很有信心的。</br> 反正再怎么差,都不會比一臉灰的她來得難看。</br> 林述輕聲:“不會。”</br> 他的聲音低沉,溫熱的雙唇翕動,和炙熱的唇息一起,擦過喬西寧的手心。</br> 癢癢的,她不自覺收回了手。</br> 垂在身側(cè)。</br> “啊?”喬西寧看他,“什么?”</br> 林述已經(jīng)親了下去。</br> 薄唇輾轉(zhuǎn)在她的臉頰——還沒擦干凈的那塊地方,灰撲撲的。</br> 但他毫不嫌棄。</br> 察覺到濕熱的濡濕感,在那一塊皮膚輕輕地舔砥。喬西寧繃直了腳尖,攥緊了林述的手腕,嗓音發(fā)麻:“你不嫌臟啊。”</br> 耳邊是他輕輕的低笑,低啞酥麻:“哪里臟了?”</br> “就……”</br> 他這副毫不嫌棄的樣子,反倒讓喬西寧說不出話來了,好一會才找回自己的聲音:“臉上都是黑灰,估計還有火燒的煙熏味,你也下得去嘴。”</br> “不臟。”</br> 唇離開喬西寧的臉頰,林述直直地和喬西寧對視,眼神熱枕,語氣認真:“也很漂亮。”</br> 林述對美丑,其實沒有特別大的概念。</br> 沒進娛樂圈之前,很多女生都說過喜歡他。那時候,他聽得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你真的暴殄天物啊,那么漂亮的妹子都喜歡你,你還不趕緊上?!”</br> 而進娛樂圈之后,漂亮的女明星更是多如牛毛。</br> 可林述沒有任何感覺。</br> 只有喬西寧。</br> 見到她的第一眼,林述就覺得她很好看。</br> 和其他人都不一樣的好看。</br> 好看到。</br> 有時候,他甚至會覺得,喬西寧不是真實存在的。</br> 只是他心里,衍生出來的幻象。</br> 帶著對他與生俱來的引誘力。</br> 某些時候她一眼,都夠他極樂至死。</br> 可她好像并不知道。</br> 他有多么地迷戀她。</br> 因而,常常糾結(jié)于這樣毫無意義的問題。</br> “林述,”喬西寧眉開眼笑,伸手就去撓他的下巴,“你最近這幾年,是不是去上了什么情話培訓班了?變得這么會說話?”</br> 白皙溫熱的指尖,不經(jīng)意地,刮過突起的喉結(jié)。</br> 林述的呼吸驟然急促。</br> 他眉眼壓了下來,眼底黑沉,有光在聚攏。</br> 可煽風點火的人不知道,好奇地問他,想問出個所以然來。</br> 林述從前其實也會說這樣的話。</br> 但很少,更多都是在他們吵架了哄她的時候,比如在鬧市街頭為他戴上口罩的那次,那句只有你能看我的話。</br> 可就是那種,不經(jīng)意地撩,才更為一擊致命。</br> 而像現(xiàn)在這樣的,氣氛這么和諧的,林述一般都不開口的。</br> 也不會,說那樣的話哄她。</br> 林述不自覺抿唇。</br> 喬西寧還在身上鬧他,他不動聲色,手上擦拭她臉蛋的動作卻瞬間加快。</br> 當最后一塊污跡,也從喬西寧臉上消失。</br> 林述扔掉手上的毛巾,幾乎沒給喬西寧反應的時間,抬起她下巴,直接咬住上下翕動的唇。</br> 反復摩挲描繪她的唇形,輕輕吮吸,溫柔又繾綣。</br> 喬西寧瞪圓了眼睛,卻忍不住意亂情迷,牙關(guān)大開。</br> 流連在外的濕軟順勢抵進,輕蹭過上顎。</br>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br> 喬西寧感覺自己腹部的氧氣,在一點一滴消失,就快要喘不過氣來。</br> “林……林述……”</br> 話都說得斷斷續(xù)續(xù)。</br> 等被放開了,喬西寧渾身一軟,像是卸下了全身的力氣,癱倒靠在林述的肩上。</br> “你干嘛呀,”她的氣息十分不穩(wěn),微喘,“沒和我說一聲你就親上來了。”</br> 抱怨的語氣,卻不自覺讓人感到甜蜜。</br> 林述單手扣住她的腰,微微饜足的笑意:“對不起。”</br> 他說:“一下沒忍住。”</br> 喬西寧臉蛋有些紅。</br> 埋進他胸膛,輕輕地蹭了蹭。</br> 鼻腔滿滿都是他身上的味道,清冽的薄荷味。</br> 很好聞。</br> 喬西寧懷疑自己上輩子,是不是一只貓,而林述,就是她的貓薄荷。</br> 好喜歡他身上的味道。</br> 喬西寧是個不喜歡安靜的人。</br> 她喜歡人多,熱鬧,就連公寓,都要選在最繁華的地方。過往的車流喇叭和霓虹燈光絲毫不會影響到她,反而讓她享受這樣的居住環(huán)境。</br> 可是現(xiàn)在。</br> 她發(fā)現(xiàn),她也很享受當下的氛圍。</br> 和林述,靜靜地,兩個人。</br> “對了。”</br> 靜坐了幾分鐘,喬西寧腦袋清明了些,記起自己一直想問的事情:“你那些飛機票是怎么回事啊。”</br> “什么?”</br> 林述摸不清喬西寧具體想問的是什么事。</br> 喬西寧咬唇:“就是那些飛機票啊,好多啊,我都找到規(guī)律了。”</br> “我們……”喬西寧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就我們分手后那段時間,你是一個月去的三次,后面很快變成一個月兩次,到最后是一個月一次。”</br> 次數(shù)的規(guī)律驟減其實并不代表什么,但喬西寧就是忍不住多想。</br> 林述是不是在日復一日中,逐漸地對她失望了。不然,怎么頻率一直在改變,而且是,往少的方向改變。</br> “林述,”她還是沒忍住問出口,“你后面,是不是對我失望了?”</br> 她輕輕地哼了一聲:“你老實說,我不會和你生氣的。”</br> 林述揉了下喬西寧擱在自己肩上的腦袋,有些無奈:“沒有。”</br> 喬西寧問:“那是怎么回事啊。”</br> 他的下巴輕輕擱在她頭上,聲音發(fā)沉:“分手后有一段時間,我一直處于失眠狀態(tài)。最開始的時候,只想去看你一眼。”</br> 每一次深夜熟睡,林述總是習慣性地,想將旁邊的喬西寧摟進懷里。</br> 喬西寧睡相不好,總是睡著睡著就翻到了床邊,總是需要林述壓制住她。</br> 可觸摸到的,不再是溫熱的軀體,而是一團冰冷的空氣。</br> 他撲了個空。</br> 額間冒出細密的冷汗,瞬間驚醒。</br> 也反應過來了,喬西寧早就不在他身邊。</br> 黑暗中,林述坐在床邊,低著頭,身上的絕望幾乎快要湮沒無邊的黑暗。</br> 一次次夢中驚醒,一次次悵然若失……</br> 他漸漸沉默,難以入眠,神經(jīng)慢慢衰弱。</br> 暗中關(guān)注她的社交網(wǎng)絡,知道她的具體位置。</br> 林述告訴自己,只是遠遠地去看她一眼,回來后就好好接受心理治療。</br> “可能是因為坐了十四個小時的航程,”明明是在說自己的事情,聲音卻特別的平靜,“回來之后情況好了很多,也能夠正常地休息。”</br> 喬西寧心酸,又有些好奇:“那后來呢,后來變成一個月一次,你……”</br> 她一頓,突然就問不出口那一句“你怎么樣。”</br> 林述倒是不在意,接過話:“后面在外拍戲的時候,王洋發(fā)現(xiàn)了我失眠的情況,給我找了個心理醫(yī)生,專門配了點藥。”</br> 可即使這樣,林述已經(jīng)忍不住飛去國外,遠遠地看喬西寧一眼。</br>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這樣。</br> 別說喬西寧不喜歡,有時候,他也不喜歡這樣的自己。</br> 所以他極力克制著,將每個月見她的次數(shù),由三次,慢慢地減到一次。</br> 讓自己適應,看不見喬西寧的情況。</br> “林述。”喬西寧不自覺哽咽,聲音輕輕的,“如果……如果我沒回國,我是不是,就會把你弄丟了。”</br> 他輕描淡寫,甚至稱得上是風輕云淡,但喬西寧知道,情況不會是林述說的那樣簡單。</br> 白天工作,晚上失眠,神經(jīng)持續(xù)不間斷,這樣的精神壓迫與焦躁,足以毀滅一個人。</br> 何況。</br> 他寧愿遠遠看她,也不敢走到她面前……</br> 喬西寧知道,當初分手她說的那句“變態(tài)”,一定狠狠傷害到了林述。</br> 如果她沒回國,如果不是酒吧那次的交集……</br> 喬西寧想,她和林述估計會漸行漸遠。</br> “不會。”</br> 林述否認,薄唇輕輕覆蓋上喬西寧的頭發(fā),點漆眼眸執(zhí)拗:“我會走回你身邊。”</br> 如果喬西寧沒回來。</br> 哪怕她厭惡,他也會去找她的。</br> 只不過。</br> 比當下耗時。</br> 喬西寧輕輕松了口氣。</br> 為她回國的決定,還有林述的執(zhí)著。</br> “走吧,”聽他說完這些話,喬西寧有些不想待在這里了,輕輕蹭了蹭他的肩頸,“我們回酒店吧。”</br> 林述應了聲:“好。”</br> 他抱著喬西寧站了起來,剛想將人放下去,就聽她開口,放軟著聲音撒嬌:“你背我回去好不好啊,我剛剛跑了一路了,好累。”</br> 林述自然是不會拒絕的。</br> 小巷深幽,光線昏暗。</br> 好像回到了那天晚上,在江邊,林述背著喬西寧,一步一步走回家。</br> “林述,”喬西寧環(huán)住他脖頸,貼著他耳朵說話,“我晚上可不可以和你睡。”</br> 她房間受到了火災波及。喬西寧跑得急,也不清楚嚴不嚴重。</br> 但她不想住一個有味道的房間。</br> 何況,她和林述和好了。</br> 喬西寧覺得自己這個提議很好。</br> 林述應該會同意的。</br> 沒聽到他的聲音,喬西寧催促:“你說話呀,可以不可以。”</br> 林述渾身驟然繃緊。</br> 他腳步一頓,又抬步往前,氣息平和,語氣卻直白。</br> “你明天還想下床嗎?”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nèi)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jīng)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nèi)。</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