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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又失敗了。
  在被父親告知回到小屋去的時候,真嗣就知道自己再次失敗了。自己依然沒能改變什么,也沒能拯救什么,與之相反的,還造成了更多的傷害。說起來,真的有人需要自己幫助嗎?真的會有人需要自己嗎?
  那些舉動,真的不是為了證明自己而自顧自擔上的“責任”嗎?
  真嗣坐在長長的走廊邊,頭頂上密集的樹蔭正好在他那個位置的地方缺了一塊,于是身材纖細的少年照到了滿身的光輝。是有些熱,但對于此時的真嗣來說,這樣的溫度卻又剛好。他瞇著眼抬頭看了看屋檐之外的天空,好像看到了一只飛鳥劃過的痕跡,但仔細看去的時候,白云之上卻又什么都沒有。
  就是那個時候,他聽到一旁傳來了響動。
  如同天降之物一般從屋檐之上輕輕躍下,然后正好落在真嗣面前的銀發少年。在一身不合時宜的厚重和服之上,那雙紅玉一般的眼眸正正地盯著他。
  “好久不見,碇君。”
  然后,擁有著絕對美貌的少年彎著嘴角,對真嗣露出了一個溫柔得如同柳絮一般的微笑。

  碇真嗣在14歲之前,一直是一個人住在東京的。雖然每周都會有阿姨上門幫忙打掃衛生,但真正的家人,身邊卻一個都沒有。他所知道的,除了每個月賬戶上都會多出的固定金額之外,就是自己還有一位父親健在著而已。
  然后在14歲夏天的某個清晨,他被人強行帶回了位于山中的老家。而父親,也在那個地方等著他。雖然一直都埋怨著對方的不聞不問,但既然來找自己了,那么好歹也有補救的可能,于是面子上雖然不怎么在意,但真嗣的心中還是非常高興的。
  “既然回來了,就好好完成你的任務。”
  但得到的,卻是這樣的一句話。
  在失望之余,真嗣也會想,是不是自己還不夠優秀所以才只能得到這樣的對待呢?也正是因為認真地相信著自己這毫無來由的判斷,即便不是很明白自己學習的那些東西,真嗣還是勉強著努力了起來。
  而他所需要學習的,是如何取悅神靈。
  在這里需要補充一下的,是碇這個姓氏所代表的含義。自平安時代起就誠心侍奉龍神,盡心盡力地為周圍地區帶來豐收與和睦的,就是碇真嗣所在的家族一直存在著的意義。而侍奉龍神的重任,從來都落在每一代的家主身上。
  這一代的家主候補,是碇真嗣。
  和分家的孩子不同,和那些沒有才能的孩子不同,這一代唯一能夠繼承碇這個姓氏的,被長老們所承認的,就只有真嗣一個人。
  按道理說,如此重要的繼承人是應該放在老宅里好生調教的,但似乎在真嗣小時候發生過什么事,最終他被父親送到了城里,然后一個人生活了好幾年。
  結果就仿佛是被城市里的空氣污染過而失去了靈性一般,當年被本家長老定義為最有資質的真嗣,在時隔多年之后,卻已經完全感覺不到任何與龍神有關的氣息了。而那種東西,卻是每一個生活在大宅里的碇家人都能感受到的最為普通的東西。
  干凈的空氣,被污染的空氣,帶有惡意的氣息……
  這些對于周圍的人來說如同呼吸一般簡單的東西,真嗣統統感覺不到。而且他也無法向他人請教,因為從沒有人會認真去思索,自己究竟是如何在呼吸著的。

  “精心,你需要靜下心來。真嗣就是每天都想得太多了,所以才會感覺不到哦。”
  師父美里小姐一本正經地教導著真嗣。黑發的少年在瞄了一眼桌面下她抖動個不停的雙腳之后,扭過頭小聲說道——這樣的話可真不想聽美里小姐說呢。
  果不其然被揍了一拳頭。
  “你這個別扭的孩子!”
  美里怒氣沖沖地丟下這么一句話,轉身走出了課堂。真嗣垂著腦袋坐在書桌后,捏緊了拳頭。
  總之他就是一個一無是處的廢物。真嗣自暴自棄地想著,彎下腰去,將額頭抵在了硬硬的書桌上。側過頭去的時候,穿過虛掩的門扉,他看到本家收養的同齡人凌波麗穿著一身素色的和服,步伐緩緩地走過了對面的長廊,光是那姿態也像一幅畫般動人。
  麗是真嗣回來之前最受本家寵愛的孩子。因為她雖然沒有碇家的血統,卻有著最純粹的,屬于碇家的力量。
  事實上,除了取悅神靈之外,碇家的繼承人也需要使用自己的力量去消除肆掠在世界之中的“惡”。
  給人們帶來傷痛,帶來不幸,帶來負面情緒的那些東西,被碇家統稱為“惡”,因為受到龍神恩寵的關系,他們自然而然地就能使出凈化的能力。可就連這樣的能力,這種只要是碇家人或多或少都會擁有的能力,真嗣也沒有。
  就算帶有訓練意味地將他丟入充滿惡意的地窖中,也只能換回滿身傷痕。
  真嗣一直都認為,或許當年長老的判斷是錯誤的,他只是開了一個小小的玩笑而已。但就算如此,就算一直以來的表現都不盡人意,真嗣的父親碇源渡卻還是固執地堅持著,將真嗣一次又一次地派去任務。
  就算真嗣永遠都只能拖后腿也絕不妥協。
  真嗣想,他或許真的從來都沒有明白過自己的父親,就像自己的父親也從未明白過自己一樣。

  而與那個人相遇,也是在一次任務失敗之后。真嗣一個人坐在走廊上反省著自己,抬起頭來,就看到那個人輕飄飄地,如同落葉一般停在了自己面前。
  “好久不見了,碇君。”
  美麗的銀發少年微笑著向自己打了招呼,真嗣卻怎么也想不起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見過對方,于是一下子就羞紅了臉。
  “您、您好……”
  他聽到自己結結巴巴地,以非常不符合碇家繼承人的口味開口了。那一瞬間,他感覺非常的后悔。
  但就像是真正的舊識一般,對方并沒有因為他拙劣的表現而露出一絲不悅,反而更加溫暖地笑了,“還是和以前一樣呢。我是渚,你還記得我嗎?”
  “抱、抱歉……我實在是……”
  因為確信這樣的人自己是絕對不會忘記的,所以真嗣選擇了否定。自稱諸的少年有些難過地垂下了眼簾:“原來如此,不記得了啊……我就說為什么你不來找我呢。我可是一直都在那個地方等著你的哦,因為我們約定好了嘛。”
  “我們約定過了,等碇君成年之后,就要做我的新娘哦。”

  “……新娘!???”
  真嗣猛地后退了好幾步,將自己隱匿到了長廊的陰影之中。他仿佛看什么怪物一般地盯著如無其事丟下結婚宣言的少年,兩頰滾燙。
  “你胡說什么,我可是男生啊!!”
  “我知道啊,”對方若無其事地看著真嗣,依然笑容滿面:“可就算如此,我也喜歡著真嗣,想要真嗣做我的新娘哦。”
  “因為,我想要給真嗣幸福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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