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今天雖然降溫，但天氣不錯，陽光明媚。雖然寒風凜凜，可曬在身上的日光卻驅散了幾分寒意。

　　程夢白從樓里出來后，扯了扯圍巾，便沿著寬闊的大路往小區(qū)門口走。

　　御瓏華府環(huán)境一流，一路過去草木繁盛，郁郁蔥蔥，絲毫不見冬天的萎靡。樓下花園里，幾只羊駝正悠閑散步。

　　但程夢白卻沒辦法像羊駝一樣悠閑，從樓里出來后，剛剛離開陸世欽家之前的一幕幕便在她腦海中回閃。

　　或許，真的是她過于敏感了。
　　或許，陸世欽真的沒有俯視她的意思。

　　程夢白嘆了口氣，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變成一只刺猬。

　　看來跟渣男的感情可以咬咬牙說分就分，可這段破爛感情留給她的陰影卻不是那么容易就走出來的。

　　她要加油調整狀態(tài)，盡快治愈自己才行啊！

　　這么一想，程夢白就加快腳步。當務之急，她還是要先取出現(xiàn)金，還給陸世欽再說。

　　快到大門口時，程夢白看到一輛白色帕拉梅拉停在路邊。

　　還沒等她收回目光，車上便下來一個小姑娘，手里牽著一條比格犬。

　　小姑娘長得漂亮，一雙杏眼格外靈動，長發(fā)束成馬尾，身上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的oversized牛仔外套配短裙，肩上斜跨一個馬鞍包。

　　程夢白被她的打扮吸引，凝眸看了幾眼，忽然覺得小姑娘有些眼熟，過了會兒才反應過來，這小姑娘正是她手上那本《竊玉》的女主角，叫什么喬子瑜。蘋果TV那邊給她發(fā)過喬子瑜的資料。

　　不過，喬子瑜必然是不認得她的。

　　因此，程夢白徑直轉開了目光，也沒打算跟喬子瑜打招呼。

　　可就在她走過喬子瑜身邊時，喬子瑜牽著的比格突然沖她汪汪大叫。
　　程夢白雖然從小喜歡狗，但還是被嚇了一跳。

　　“哎呀喬小喬你快閉嘴！”
　　喬子瑜兇巴巴地教訓了喬小喬幾句，等喬小喬安靜下來，她才笑嘻嘻跟程夢白道歉：“小姐姐，沒嚇到你吧？真的對不起啊，我以為不會碰到人，就沒給它戴嘴套。”

　　喬子瑜聲音很軟，帶著些許甜糯，再加上她兩眼彎彎地賠笑，程夢白哪里還忍心責怪她。

　　“沒事的。”
　　程夢白沖她笑了笑。

　　喬子瑜看著她的笑容，微微一怔，過了兩秒，神色才又恢復了正常。

　　程夢白朝她點點頭，繼續(xù)朝著原來的方向走。

　　但喬子瑜卻忍不住朝她的背影張望幾眼，嘴里念叨：“為什么看著有一種親切感呢，真奇怪……”

　　就在這時，喬小喬又汪了一聲。

　　喬子瑜回神，給陸世欽發(fā)語音：“我到你家樓下啦，你快來牽喬小喬吧！”

　　程夢白還沒有走遠，寒風將喬子瑜的聲音吹到她耳邊，她忍不住又回頭望了一眼。

　　喬子瑜個子纖細，皮膚在陽光下白得透亮，神色間全是自信和優(yōu)越，看得出來，是在有錢且有愛的家庭里千嬌萬寵長大的。

　　程夢白目光又滑過喬子瑜腳邊的狗，小狗子毛色鮮亮，咧著嘴吐舌頭，烏溜溜的眼里全是靈氣，想來也是只被千嬌萬寵的狗子。

　　她突然想起自己小時候也想養(yǎng)一只小狗，可惜媽媽對狗毛過敏，不能養(yǎng)。
　　后來，她狗也沒養(yǎng)，媽媽也沒了。

　　--

　　陸世欽下樓時，情緒不是很好。

　　從喬子瑜手里牽過喬小喬后，他問她：“什么時候來帶走？”

　　喬子瑜道：“下周六就回來了，說好了不超過一星期就絕對不會超過。”

　　陸世欽點了點頭，轉身準備回去。

　　喬子瑜看著他的背影，一咬下唇，追上去：“世欽哥，你心情不好呀？心情不好你可以找我聊天啊，我超多表情包的！”

　　陸世欽停下腳步，沒由來一陣燥郁，可看到喬子瑜那雙杏眼，他又無奈一嘆，看在她這雙眼睛的份上，帶著些許妥協(xié)：“好好讀書，磨練演技，德不配位會被全網(wǎng)黑，明白了嗎？”

　　喬子瑜：“……哦。”
　　她垂下頭，有些委屈，正想追問一句“世欽哥你難道沒發(fā)現(xiàn)我喜歡你嗎”，卻不想一抬頭，陸世欽早已不見了人影。

　　委屈一下子變成氣惱，喬子瑜跺了跺腳，哼了一聲，對著空氣自言自語道：“陸世欽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下次再對我不冷不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與此同時，陸世欽回到家后，看著在客廳活蹦亂跳的喬小喬，像是有一股氣，不上不下地吊在胸口。

　　腦中再次響起程夢白離開時的那句話——我已經(jīng)不是什么程大小姐了。

　　一些之前被他忽略的細節(jié)驀然涌動起來，比如她背的包并不名貴、她在寧城租房子住、她坐公交地鐵上下班……

　　以程百川那浮夸暴發(fā)戶寵女狂魔的性格，即使程夢白想低調，程百川也不會同意。

　　人一旦有了某種猜測，就很容易聯(lián)想。

　　陸世欽煩躁地打開最上面的襯衫扣子，扯扯衣領，起身走到窗邊，給劉靖打了個電話。
　　“安排人去云城，了解一下一個叫程百川的底細。”頓了頓，又說，“他女兒叫程夢白，高中就讀云城一中。”

　　打完電話一回頭，喬小喬翹起腿在白色地毯上撒了泡尿。

　　陸世欽：……

　　難怪這狗會被海關開除。

　　--

　　程夢白坐上出租車后才發(fā)現(xiàn)程百川來過電話。

　　她連忙回撥過去，那頭很快接通。

　　程百川洪亮的聲音傳來：“夢夢啊，剛剛爸爸就是想跟你聊個天，沒什么事。”

　　程夢白笑了起來，陽光透過車窗灑在身上，從陸世欽家出來后，一路的低落在聽到程百川聲音的這一刻倏地消散。

　　電話那頭背景音嘈雜，程夢白問：“爸，你還沒收攤呢？”

　　“這不趕上周末，生意好嘛！”程百川笑呵呵地說道。

　　程百川文化程度不高，但為人勤奮，腦子也活，早年做建筑發(fā)了橫財，卻又在程夢白高三那年突遇工地出事，賠得傾家蕩產(chǎn)，倒欠幾十萬外債，就連程夢白上大學的錢都是靠助學貸款和勤工儉學。

　　好在程夢白大學畢業(yè)那年，程百川把家里的債還得差不多了，又在當?shù)夭耸袌鲎銎鹆嘶钋萆狻，F(xiàn)在的日子跟以前是沒法比，可還算充實平靜。

　　程夢白說：“你年紀也大了，不要這么辛苦。”

　　程百川哎呀一聲：“我要讓我的寶貝女兒過好日子呀！”

　　“我自己能賺錢，我現(xiàn)在接了好多項目呢，身價也越來越高了。”程夢白看著窗外飛退的景色，笑著說，“上星期給你轉賬收到?jīng)]？”

　　說起這個，程百川就滿嘴埋怨：“叫你不要給我打錢非不聽，你一個人在外面，吃穿住行哪一樣不需要錢？”

　　程夢白靜靜聽著，心中卻涌起一陣幸福感。
　　其實對她而言，小時候是爸爸保護她，現(xiàn)在她長大了可以反過來保護爸爸，想想也是一件又自豪又高興的事。

　　電話那頭忽然又傳來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遠遠的，像是在跟程百川聊天。

　　“老程，又跟你女兒打電話呢？”
　　“是啊，我家夢夢上星期又給我打錢了，我說說她！”程百川哈哈笑著，“我這女兒啊什么都好，就是老惦著我。你說我在家里好好的，她老惦著我做什么？”

　　程夢白聽出他言語間的自豪，噗嗤一笑。

　　這一笑，倒是喚回了程百川的注意力。

　　程百川想起件事：“對了夢夢，前兩天我在攤位上碰到俞思明媽媽，聽她說俞思明從國外進修回來了，還當了大導演。你上高中那會兒不是跟俞思明最要好，正好俞思明他媽也有這個意思，你看……”

　　程夢白揉揉太陽穴。

　　之前她跟張津玉談戀愛的事一直沒告訴程百川，想著等談婚論嫁了再說。現(xiàn)在看來，倒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定數(shù)。

　　不過，俞思明……

　　程夢白說：“爸，你也說是高中的事了。我現(xiàn)在大學都畢業(yè)三年了，七八年不見，誰還記得誰啊？”

　　這話說完，她的腦中卻忽然閃過陸世欽的臉。

　　其實，還是有記得的，而且是又煩又忘不掉的那種。
　　這大概就是傳說中的大片詛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