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幾天,風平浪靜,并沒有什么異常。</br> 明錦每日一早就來伺候蘇清歡,一直到晚上才離開,把她照顧得無微不至,便連一向挑剔的蔣嫣然都挑不出來毛病。</br> “阿嫵?阿嫵?”蘇清歡嗔道,“你在干什么?錦兒妹妹喚了你幾聲你都沒聽到。”</br> 阿嫵茫然地抬起頭來看著她:“什么?娘您說什么?”</br> 她這幾天一直在想小可跟他說的話,一會兒覺得荒誕,一會兒覺得或許也有可能;一會兒覺得哥哥才不是那般人品卑劣要算計爹的軍隊,一會兒又覺得就算渴望,也無可厚非,帶兵打仗,誰不是多多益善?</br> 剛才她在想,哥哥到底喜歡自己什么?</br> 想著想著就入了迷,完全沒聽到母親她們聊天的內容。</br> 明錦替阿嫵解圍:“阿嫵姐姐一定是在府里這幾天太悶,想著出去走走吧。”</br> 阿嫵順著她的話道:“是啊,好無聊。”</br> 蘇清歡瞪了她一眼:“你這猴子,到哪里也拘不住你。”</br> 明錦看著蘇清歡道:“要是阿嫵姐姐想出去走走,也未嘗不可。這里雖然民風保守,但是街上也不乏十幾歲未出嫁的姑娘……”</br> 沒想到,阿嫵道:“改天吧,咱們玩就要玩得爽。今天都這時候了,娘,姐姐,錦兒妹妹,你們說話吧,我去找小可練拳腳去。”</br> 蘇清歡笑道:“走吧走吧。”</br> 蔣嫣然也見怪不怪,只有明錦眼中露出羨慕之色。</br> 阿嫵想干什么,只要不是壞事,哪怕與世俗并不相容,蘇夫人也不反對。</br> 這般隨心所欲的暢快日子,在娘家府里做嬌客的時候沒有過,日后出嫁了,更不可能有。</br> 然而便是這種感慨都要壓下去,她還得打起精神找話題,陪蘇清歡聊天。</br> 好在蘇清歡真是一個寬和風趣的長輩,這幾天她過得都很愉快。</br> 阿嫵出門后卻并沒有真的去找小可。</br> 這幾天,她連小可也不想找了。</br> 小可那樣說哥哥,她將信將疑,覺得自己現在關于哥哥的事情不能再跟他商量,會被他的主觀帶歪。</br> 她得自己冷靜地想,睜大眼睛去觀察,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br> 她想當面鑼對面鼓地跟世子說清楚,然而等了幾天,世子都不再來了,她著急也沒用。</br> 阿嫵心里有個大膽的計劃——今天晚上要夜探世子府。</br> 本來下意識地想讓小可陪自己,但是最后她還是咬咬牙,決定自己去。</br> 娘說過,要做一件拿不定主意的事情前,想想最壞的結果。</br> 如果真的特別想做并且能接受最壞的結果,那就放心大膽地去做。</br> 夜探世子府的最壞后果就是被發現,被抓住……</br> 沒事,她不反抗,自己不會受傷,也不會傷到府里的侍衛,直接去見哥哥就是。</br> 反正她也是要去見哥哥的。</br> 只不過心里對哥哥現在的日子有些好奇,想偷偷摸摸去觀察一番再現身而已。</br> 她不肯承認,但是內心深處,確實想看看哥哥和后院的女人是如何相處的。</br> 那些女人不好嗎?為什么他還要喜歡自己呢?</br> 而且,為什么爹只喜歡娘一個?哥哥卻能同時喜歡好多人?</br> 在阿嫵心里,爹和哥哥都是很好的人,可是在女人的事情上,他們截然不同,讓她覺得很茫然。</br> 好人,難道不應該從一而終嗎?</br> 不懂,越想越不懂。</br> 阿嫵回去睡了一覺,養精蓄銳,又找出自己的夜行衣準備好,心里慶幸出門的時候還帶了這個,只是沒有小可的配合,自己去做“壞事”,心里還是空落落的。</br> 晚上吃過飯,阿嫵說頭疼,蔣嫣然摸了摸她額頭,發現有點熱,要給她診脈,阿嫵不讓。</br> “我沒事,就是昨晚沒睡好,吹去散步吹了風。姐姐我不要你看,看完又要給我開苦藥。”</br> 蘇清歡皺眉道:“不能諱疾忌醫。過來,娘給你看看。”</br> “那還是姐姐吧。”阿嫵嘟囔道。</br> 蔣嫣然替阿嫵診脈后道:“脈象來看沒有什么事情,或許真的就只是吹風,早點回去休息,多睡睡就好了。”</br> 阿嫵心中得意,她就知道,裝病這招,即使姐姐是大夫也能糊弄過去。</br> 這叫關心則亂。</br> “嗯。”阿嫵摸了摸頭,“娘,姐姐,我先回去了。”</br> 出了門,她摸了摸袖子里依然很燙的雞蛋,覺得自己簡直就是諸葛在世,別提多得意了。</br> 用這個在額頭滾一滾,嘖嘖,效果不錯。</br> 阿嫵回去換了夜行衣,悄無聲息地摸了出去。</br> 在明府后門外面的小巷子里,她忽然頓住腳步,扭頭嬌俏一笑:“別擔心,我去世子府,你們都悄悄的,誰讓世子府的暗衛發現,我就不要你們了。”</br> 掛在檐下的燈籠,照出少女臉上明艷靈動的表情。</br> 幾個暗衛你推我,我推你,最后終于推出來一個人現身,拱手道:“是,大姑娘。”</br> 小主子很照顧人,但是就是這調皮搗蛋勁,讓人頭疼。</br> 從小到大,她身邊的暗衛因為年齡和其他原因換了四五波,每次新舊交接,新人聽到的話都是“保重”,然而不用一個月,新人就發現,保重太難了。</br> 哪個跟著大姑娘的暗衛,沒有屁股開花,那就是履歷不完整。</br> 沒辦法,跟著吧。熬過去這兩年,以后前程光明,誰都高看一眼。</br> 更何況,大姑娘也自有好處。</br> 阿嫵身形靈活,在黑暗中閃躲騰挪,雖然地形不熟,還是穩穩地躲開了上京城中密集的巡邏將士,準確地摸到了世子府。</br> 要知道,她只是在明唯書房中看了一眼上京的輿圖,便牢牢記住了。</br> “是這里沒錯了。”阿嫵看著高高的墻自言自語道。</br> 她蒙上了臉,環顧四周,縱身一躍,身輕如燕地跳上了墻頭,潛入府中。</br> 世子府太大了,她在里面轉啊轉,好容易找到世子的書房,卻發現他并不在書房中。</br> 這個時候,哥哥不在書房,難道已經回后院歇息了?</br> 這可不好,爹娘感情那么好,爹還總在書房里忙到下半夜呢。</br> 玩物喪志,不不不,美色誤國。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