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所以才手下留情，沒有把他的肋骨打斷。”陸棄冷聲道。</br> 蘇清歡：“……這件事情以后我們就當不知道。錦奴愿意現在跟阿嫵表明心意也好，愿意再等也好，我們都不要干涉。”</br> 不聾不啞，不做家翁。</br> 陸棄悶悶地“嗯”了一聲。</br> 蘇清歡知道他不會高興，但是沒想到這件事情對他的影響那么大。</br> 一直在趕路，所以身體很疲乏。</br> 雖然知道陸棄在身邊輾轉反側，蘇清歡還是很快沉沉入睡。</br> 愛女成癡的陸棄怎么也睡不著，心煩意亂，甚至開始生蘇清歡的氣——怎么就那么心大？一點兒不為阿嫵的將來擔心嗎？</br> 但是埋怨歸埋怨，他也怕自己影響蘇清歡睡覺，便披衣起身，在廊下站了許久，看露濕石階。</br> 月光慘淡，萬籟俱寂。</br> 深夜也不怕撞到女眷，陸棄緩步出門，順著院外狹長竹林旁的石子路，漫無目的地踱步。</br> 雖然世子人品他信得過，但是未來那么漫長，他變了呢？</br> 他唯一的掌上明珠一生的幸福，就要這樣交付給別人？但是如果堅決拒絕這門親事，日后可還能遇到世子這般寵溺阿嫵的人？</br> 至少過去和現在，世子對阿嫵的好，陸棄看在眼里。</br> 世子主意正，生母不在，嫡母疏遠，阿嫵以后倒是不會面臨什么長輩刁難的問題。</br> 可是世子有時候心思太深，自己都看不透，阿嫵能駕馭得了他嗎？</br> 怕是被他賣了還在幫他數錢。</br> 不知道走出去了多遠，陸棄似乎聽到了潺潺的流水聲。</br> 應該是已經走出來很遠了。</br> 蘇清歡如果半夜醒來找不到自己會擔心的，陸棄決定循著路回轉。</br> 可是抬頭的瞬間，他似乎看到竹林中有一點火光，一瞬即逝。</br> 陸棄瞬時警覺，整個人像警惕的獵豹，悄無聲息地潛入竹林。</br> “姚小可，你給我說清楚！”阿嫵的聲音似乎還帶著睡意。</br> 是他們兩個。</br> 三更半夜，加上阿嫵的這聲斥責，陸棄的心瞬時繃緊。</br> 現在這關口，如果小可對阿嫵有了不該有的心思……</br> 小可是個好苗子，千萬不要想不開喜歡阿嫵。</br> 因為世子的小心眼也隨他，真會對小可不待見。</br> 陸棄忽然明白了蘇清歡故意撇清小可的用意，他都沒想到這一層，她果然心細如發，又反應極快。</br> 因為陸棄刻意隱藏了形跡，兩人沒有發現。</br> “阿姐，姑奶奶，別動那燈籠了。”小可道，“一會兒讓人發現我就死了，還是死無葬身之地那種。”</br> 阿嫵半夜睡得好好的，就聽小可在門外學野貓叫——這是兩人獨有的暗號，還以為有什么好玩的事情，結果穿上衣服跟他出來，被他帶到這么隱蔽的地方，他還鬼鬼祟祟不肯說清楚，頓時就怒了。</br> “你不說清楚為什么不讓我睡覺，我就打死你。”</br> “阿姐，你別咋咋呼呼。”小可“噓”了一聲，“我說什么，你都不要一驚一乍。”</br> “知道了。”阿嫵懶懶地道，“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今天？這么古怪！姚小可，你不會是冒牌貨吧。你哪邊屁股上有刀疤？快說。”</br> “阿姐，別鬧了！”小可十分警惕地查看四周，“真是生死攸關，甚至關乎將軍府未來的大事你知道嗎？”</br> 阿嫵聽他話音是難得的嚴肅，不由站直了身體，“你說。”</br> “蔣姑娘暗示我，世子喜歡你，讓我離你遠點。”</br> 陸棄蹙眉。</br> 蔣嫣然竟然知道世子的心意？那她……</br> “姚小可，你做夢沒醒吧。”阿嫵快要跳起來，“你這么造謠我哥哥，我真的打你！”</br> “我也希望是假的。”小可把蔣嫣然的話一五一十地說了。</br> 阿嫵遲疑片刻：“姐姐說得或許是別人吧。不過，誰喜歡我呢？眼睛瞎了嗎？”</br> 她天天混在軍營里都快曬成煤球，說話粗聲粗氣，誰會看上她？</br> 真應該先找娘看一下眼睛。</br> “我仔細想過了，除了世子，誰還讓人那么忌憚？”小可十分聰明，“后來世子其實被將軍打了你知道嗎？”</br> “我不知道啊！”</br> “反正我覺得蔣姑娘不會騙人的。”</br> 除了喜歡世子到奮不顧身這點不可理解，蔣嫣然是個做事很有章程，說話極有分寸的人。</br> 小可對她深信不疑。</br> 阿嫵沉默了半晌：“我還是覺得不可能。那是我哥哥啊！或許姐姐也誤會了。”</br> 她也沒覺得蔣嫣然有必要說謊，可是萬一她想錯了呢？</br> 陸棄在心里無聲地嘆了一口氣，想起蘇清歡讓他淡定，讓他順其自然的話，不由覺得還是她有智慧。</br> 比如誰之前能想到，阿嫵是會以這種方式，第一次知道世子對她的感情的？</br> 在三更半夜的竹林中，由另一個男人，不，男孩，她青梅竹馬來告訴她，而且是這樣一種驚慌失措的態度。</br> “阿姐，蔣姑娘多么聰明的人。她既然說了，肯定是證據的。”小可勸阿嫵面對現實。</br> “可是姐姐喜歡哥哥，哥哥怎么能喜歡我呢？而且哥哥馬上都要成親了。”阿嫵不敢置信地道。</br> 她覺得自己像做夢一樣，還是一個噩夢。</br> 哥哥真喜歡她的話，她該怎么面對姐姐？</br> 不，姐姐甚至已經知道了。</br> “阿姐，你別傻了。”小可急得直跺腳，“世子將來是要問鼎那個位置的。”</br> 他豎起食指，指了指天空，又怕夜黑阿嫵看不清，道：“是要有三宮六院的！現在他娶正宮娘娘，以后還有妃子呢！不過按照將軍的地位，多半會讓你做皇貴妃，甚至廢后讓你做皇后也是可能的。”</br> 三宮六院？</br> 那不是戲文上的事情，怎么就跟她扯上關系了？</br> 阿嫵有些茫然。</br> “阿姐，我是在宮里長大，被冷宮娘娘養大的。”小可真的著急，“我知道宮里的女人多難過。那是個大牢籠，管你多好的女人，進去之后都會被折磨得面目全非的。所以你一定不要嫁給世子。”</br> 他其實還想說，世子不成功便成仁，到時候是誅九族的，阿嫵可不能被連累；世子若是成功，也會有很多女人……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