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清歡顯然也知道世子的性格,看著他嚴肅地問:“你當真能說到做到?”</br> 她不愿意承認和面對,但是心底知道世子心有猛虎,狠辣果決。</br> 這也是為什么她要先把小可摘出去的原因。</br> 世子垂眸苦笑:“很難,但是我努力。有一點娘您盡管放心,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傷害妹妹的?!?lt;/br> 蘇清歡輕嘆了一口氣:“你打算跟阿嫵說清楚嗎?”</br> “原本是的,”世子眼中難掩失望,“可是現在覺得,這不是個好時機?!?lt;/br> 蔣嫣然橫在兩人中間,無法忽視。</br> 踢不走,拔不掉,甚至阿嫵這個傻孩子,還一心想促成她與自己。</br> “你心里有數就好?!?lt;/br> 陸棄接口道:“既然沒有大婚,咱們早點回去?!?lt;/br> 世子聞言面上閃過焦急之色:“表舅,軍營中有小蘿卜坐鎮,您和娘就多呆幾日吧?!?lt;/br> 陸棄陰惻惻地道:“那我讓阿嫵先回去照顧兩個弟弟?!?lt;/br> 世子:“……”</br> 他暗暗對自己說,表舅變了,表舅再也不是那個一心提攜自己的又嚴厲又穩重的長輩。</br> 現在他是一個被人搶了心頭肉的幼稚男人,也是對他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準岳父。</br> 想要娶人家的女兒,能怎么辦?</br> 忍著。</br> 蘇清歡道:“千里迢迢都來了,怎么不能多住幾天?”</br> 雖然世子傾心阿嫵這件事情給她造成了巨大的沖擊,但是嚴格來說,這也并非什么丑事,有什么理由不管世子,不多留幾日呢?</br> 陸棄只冷笑,不說話。</br> 蘇清歡問了世子一些和王府之間的關系以及后院的話題。</br> 陸棄按捺不住站起來道:“走,跟我出去,我考校一下你這幾年練武有沒有偷懶。”</br> 蘇清歡:“……他一年三百多天,能有二百天在前線,早有大蒙人替你考校了?!?lt;/br> 世子身上落下的傷疤一定不會少,想到這里她心里就很酸澀。</br> “你不懂?!标憲墧[擺手。</br> 世子笑道:“是。娘您不用擔心,表舅會手下留情的?!?lt;/br> 陸棄:“呵呵。”</br> 他們兩個出去切磋,蘇清歡頭疼地揉著太陽穴——世子怎么就對阿嫵情深不悔了呢?</br> 這么多年,他孤孤單單一個人過著,身邊一個知心人都沒有。</br> 男人對女人的依戀,不僅僅是身體上,也是渴望在疲憊的時候,在與這個堅硬的世界碰撞得傷痕累累之后,能有一個善解人意的女人,聽他傾訴,溫柔開解。</br> 每個男人,在所愛的人面前,都是長不大的孩子。</br> 不,是把長不大的那面展露出來。</br> 可是世子沒有,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未來,所以甘愿忍受現在的孤獨。</br> 阿嫵?</br> 蘇清歡頭更疼了。</br> 從小到大眾人手心中的寶貝,性格傻白甜,根本對情事一竅不通。</br> 她知道自己中意小可,還傻乎乎地跑來跟自己討論,完全沒有羞澀。</br> 蔣嫣然?</br> 蘇清歡不想再想下去,出門觀戰。</br> 陸棄和世子打得難舍難分,勢均力敵,蘇清歡也看不出來勝負,便悄悄問清然:“你說誰能贏?”</br> 清然的功夫比清婉好,性格隨娘,也是個直筒子。</br> “奴婢覺得將軍和世子都收著,沒使出全力,奴婢看不出來?!?lt;/br> 沒使出全力就好,蘇清歡懶得管他們,招來個小丫鬟,讓她引著自己到明錦替她安排的院子里去。</br> 明錦正在跟蔣嫣然說話,見到蘇清歡來,兩人行禮。</br> 明錦謙遜道:“府里簡陋,怠慢之處,還請夫人見諒。”</br> 蘇清歡笑道:“你父親是風雅之士,這樣的布置還說簡陋,我們府里便沒法讓人進門了。你剛回來,要安頓的事情肯定很多。我們來叨擾,世子也來了,都要你忙活,快去忙吧。”</br> 明錦猜測她是想休息,道謝后帶著府里的丫鬟退出去。</br> “嫣然……”</br> “夫人,我知道您要說什么?!笔Y嫣然微笑著對面色糾結的蘇清歡道。</br> “我很早很早就知道,世子想要攜手一生的人是阿嫵?!?lt;/br> “如果是別人,我或許嫉恨。但是對阿嫵,我沒有……”</br> 蘇清歡拍著她的手背道:“我知道你沒有。只想說,這些年,你太難了。嫣然,放過自己好不好?”</br> “夫人,如果能,我何至于到今天都走不出來?我想過了,這輩子就這樣過?!?lt;/br> “其實一個人過,沒什么可怕??吹剿麄冞^得好,我真的很高興?!?lt;/br> 對于很多人來說,愛是占有;但是蔣嫣然沒有,對她來說,愛是旁觀,只要看見他過得幸福,她就很安心。</br> “夫人,對阿嫵,我是從小看著她長大的感情;對世子,卻是沒有任何因由,只是因為他是他。”</br> “阿嫵的性格,找世子很好,他會寵著阿嫵的?!笔Y嫣然聲音從始至終都很清冷。</br> “您真的不必擔心我。這么多年,我一直都很清楚現狀,也明白自己的選擇?!?lt;/br> “我只擔心,阿嫵對世子……我怕到時候世子會用激烈的手段……”</br> 竟然和蘇清歡的擔憂一模一樣,絲毫沒有想到自己。</br> 蘇清歡心疼她,可是又倍感無奈。</br> 一個什么都想得通透的人,誰也無法勸動。</br> 世子沒有留下吃飯,他不能在明府逗留太久,免得引起別人的注意。</br> 晚上用過飯,陸棄回到院子里休息——其實這于理不合,陸棄不該進二院,但是明唯特意吩咐如此,而且明府沒有女主人,不怕尷尬,所以陸棄便和蘇清歡住在一起。</br> 蘇清歡擔心陸棄還想不開,便寬慰他道:“阿嫵那般性格,不是知根知底的,真的很難放心把她托付出去?!?lt;/br> 陸棄深深嘆了一口氣,許久后才道:“我沒想那么快答應。但是錦奴以天下起誓,我還能怎么為難他?”</br> 蘇清歡在這個問題上比他豁達:“兒孫自有兒孫福。阿嫵小,錦奴要走的路很長,未來要遇見很多磨難和誘、惑,這些都是試金石,能試出來他對阿嫵真正的感情?!?lt;/br> 而且她沒說的是,他們替阿嫵遮擋了太多風雨,感情上的事情,無論困惑也好,矛盾也罷,都需要她自己去面對。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