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今世上最有能力角逐天下霸主的兩人會面,日后史書上也會記載。”</br> “大言不慚!”陸棄眼中閃過輕蔑之色,“這幾年,賀明治對你太縱容,才會讓你如此膨脹。”</br> 叢老將軍暴斃,叢家四分五裂式微,現在和倭寇勢均力敵,艱難守著東南也就不提;但是邊城和遼東,兵強馬壯,各自的城池固若金湯,外族不敢覬覦。</br> 如果他和宋霆聯手,大蒙不會像今日這么囂張。</br> 陸棄不過在等,等世子收拾整合好天狼軍。</br> 已經等了五年,很快就會有結果。</br> 但是陸棄也得承認,燕云縉膽子確實很大——他住的這處民居,距離將軍府不過隔了兩條街,正處鬧市。</br> 這膽色,即使作為對手也得贊賞。</br> “拿下!”陸棄不再和他多言,冷厲下令道。</br> 姜青蘿面無血色,喃喃道:“皇兄,都怪我不好,一時不察,竟然害了你。”</br> “等等——”燕云縉開口,從容不迫,“秦將軍如果是一路尾隨舍妹而來,應該知道,剛才她敲門了許久,門才打開。將軍不覺得奇怪嗎?”</br> “如果你想說,你派人潛入將軍府,意圖劫持夫人和大姑娘,那還是死了這條心吧。”小可從陸棄身后出來,把幾個身著夜行衣、被五花大綁的人推到燕云縉面前。</br> “竟然被你們察覺了。”燕云縉笑了。</br> 小可“哼”了一聲,神氣地道:“蔣姑娘料事如神,知道你這大蒙宵小,光明正大不行,卻有的是這種卑鄙手段,所以早就讓我守在夫人院子外面。”</br> “皇兄。”姜青蘿忽然走到燕云縉身前擋住他,視死如歸道,“你用我做掩護,不必顧及我。以你的身手,未必沒有生機。”</br> 小可終于得到表現機會,而且對上的是大蒙皇帝,興奮得臉都紅了,聞言不屑一顧地道:“一線生機?想得倒美!廢話少說,放馬來試試,咱們手底下見真章。”</br> “小兄弟不要激動。”燕云縉道,“你難道不想想,府里除了夫人、大姑娘,就沒有旁的主子了?”</br> 小可心里一慌,隨即道:“你別唬我。大公子、二公子都在軍營中!”</br> 陸棄卻已經察覺到了不對,扭頭皺眉對身邊的侍衛耳語幾句。</br> 燕云縉看清他的動作,不由哈哈大笑:“秦將軍,您現在想起來,可有點晚啊!讓你的屬下讓條路出來,否則我可不敢保證,蘇夫人視若己出的蔣姑娘,會毫發無傷。”</br> 話音落下,他的心腹侍衛用刀逼著蔣嫣然的脖子,警惕地一步一步走上前來。</br> 陸棄的眉頭皺成川字。</br> 蔣嫣然說過,燕云縉可能會算計蘇清歡和阿嫵,卻沒有提及自己,也沒人想起她。</br> 但是姜青蘿其實很清楚,蔣嫣然在府里是僅次于阿嫵的女主子。</br> 到底疏忽了。</br> 蔣嫣然十分冷靜,被帶到燕云縉身邊的時候,依然面無表情,好像被劫持的不是她。</br> “蔣姑娘,久聞大名,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燕云縉眼中閃過光芒,上下打量著蔣嫣然,目光輕薄。</br> “燕云縉,久聞大名,今日一見,雞鳴狗盜之輩,不過爾爾。”蔣嫣然毫不客氣地道。</br> 燕云縉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哈哈大笑,道:“中原的姑娘,很有趣。青蘿早就跟我提起過你,有趣有趣。”</br> 蔣嫣然掃了一眼姜青蘿:“自以為是的蠢貨。”</br> 姜青蘿有些不敢看她的眼睛。</br> 從前是化身身份卑微的瘦馬,處處仰仗蔣嫣然的眼色;可是現在,她是已經恢復身份的大蒙公主,卻依然不敢直視蔣嫣然。</br> “蔣姑娘,我不明白,我是哪里露出破綻,讓你發現了?”她咬著嘴唇道。</br> “你想知道?”蔣嫣然冷笑,“我偏不告訴你。”</br> 燕云縉大笑,從屬下手里把蔣嫣然抓到自己懷里,在她耳邊吹著氣道:“如果我用你做盾牌,你說我能不能逃出去?嘖嘖,這小脖子,我一下子就能擰斷。”</br> 他以為蔣嫣然會臉紅,沒想到她神色絲毫未變,對著陸棄道:“將軍,下令吧。除了夫人,我無所牽掛。如果您對我有任何愧疚,好好對待夫人,我會含笑九泉的。”</br> 姜青蘿開口:“不會的。夫人對蔣姑娘視若己出,若是你出事,夫人這輩子都難以忘懷;而且將軍雖然面上與蔣姑娘不親,但是實際上對你還是與旁人不一樣。”</br> 這話不是對蔣嫣然說的,而是告訴燕云縉,人質的重要意義。</br> 燕云縉嘖嘖道:“看,青蘿入府,雖然可能很早被察覺,但是并非一無所獲,很好。”</br> 陸棄面色凝重,似乎在猶豫到底怎么辦。</br> 蔣嫣然道:“將軍,放虎歸山,以后不會有這么好的機會的。我再重要,能有江山社稷重要嗎?我本就是多余之人,若不是沒有回報夫人救命教養之恩,早已無所眷戀。我也不想,背著天下人的罵名而活,請您下令放箭吧。”</br> “還是個硬茬子。”燕云縉微笑,伸手握住她的衣領,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說我要是當著這么多人的面,把你的衣服一件一件扒下來,好不好玩?”</br> 說話間,他手下一個用力,蔣嫣然最上面的盤扣崩開,露出潔白纖長的脖頸。</br> 陸棄的臉色變了,而蔣嫣然卻輕蔑一笑,高貴驕傲如天鵝。</br> “大蒙的皇帝,就這點伎倆?”</br> 燕云縉自出現,臉上第一次露出些探究之色:“你們中原女子,不是名節最重要嗎?”</br> “大義當前,個人名節算什么?”蔣嫣然冷笑,“再說,我舅父做了皇帝,后世如何評價我,不還是他說了算?更何況,人死如燈滅,我死之后,管身后洪水滔天?”</br> “你這么說,我竟然無言以對。”燕云縉忽然露出笑意,“我只能試試,你是真的想得開還是故作鎮定。”</br> 說著,他的大手往蔣嫣然胸前襲去。</br> “是嗎?”蔣嫣然忽然笑了。</br> 陸棄怒道:“燕云縉,你敢動她,日后我定掃平大蒙,令你后宮所有女人為萬人踐踏而死!”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