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姝沉著道：“咱們不能光明正大進去，只能女扮男裝跟著獄卒進去，裝作小卒。但是每次只能一個人去……”</br> “你想去？”大歡問她。</br> 靜姝道：“嗯。娘，您先讓我去，我要問問爹怎么辦；爹伺候過兩個皇上，什么大風大浪都經歷過。他肯定有辦法面對眼前的危機。”</br> 大歡猶豫著道：“要是你想問這個，我也能去問。”</br> 說實話，靜姝不相信母親，她實在太迷糊了。</br> 但是她很清楚父母的感情，現在恐怕爹最想見的還是娘，所以她咬咬牙道：“那今日娘先去，我回頭再找機會。”</br> 大歡連聲道：“好，你放心，我肯定問清楚回來告訴你。”</br> 看著她臉上露出的喜色，靜姝心里嘆了口氣。</br> 母親這般傻白甜的性格，不知道是好還是不好。</br> 蘇清歡正拿著靜姝的拜帖翻來覆去地看，有些不確信地問蔣嫣然：“嫣然，你說我這藥，是不是下得有點狠了？”</br> 蔣嫣然笑笑道：“恰到好處。不動這么大陣仗，不讓咱們出手，靜姝不會相信寒小山是細作，即使他真的是，她也會以為是她父兄冤枉他，進而更和家里離心離德。而且私奔這件事情，傷害了父女母女感情，沒有這樣的契機，很難修補。現在不是皆大歡喜嗎？”</br> 蘇清歡道：“我就是心疼靜姝，這些日子會格外煎熬。”</br> “讓她有些事情想還是好的，總比無所事事被人引誘來的好。”蔣嫣然言辭犀利。</br> “別的倒也罷了，靜姝將來若是知道真相，不知道會不會埋怨。”</br> “她有什么可以埋怨呢？她自己眼瞎看錯了人，這些人為了她盡心盡力，如果抱怨，那說明她眼瞎心盲，也沒有必要管她了。夫人您出主意的時候不是想得很清楚嗎？怎么現在反而患得患失了？您的主意，再好不過。”</br> “你就哄著我吧。希望經此一事，他們父女隔閡盡除，靜姝也能吃一塹長一智。對了，儀安師太那邊，你跑一趟，把事情的原委始末一五一十告訴她。”</br> 這件事情不該瞞著林三花，也不該讓她從別人口中聽到不真實的消息。</br> 雖然她一直說自己塵緣已斷，但是心里不可能不牽掛兩個孩子。</br> 蔣嫣然答應下來：“我讓人準備馬車，這就去。”</br> 正在說話間，阿嫵拉著小可走進院子里，兩人吵吵鬧鬧，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過去。</br> “姚小可，你給我快點！”阿嫵聲音很大。</br> 蘇清歡從臨窗大炕上看出去，便見阿嫵拉扯著小可，在照壁處糾纏。</br> 小可雖然比阿嫵小一歲，但是個頭卻竄起來了，比她高半個頭，聲音也是變聲期的公鴨嗓。</br> “阿姐，你別拉我。我不是小孩子，不能再進府里后院了。”</br> 阿嫵讓他喊自己小子，他小時候也就喊了，現在卻不肯，把“阿嫵姐姐”簡稱為阿姐。</br> “我娘說，治病救人要緊，哪有那么多繁文縟節！姚小可，你當你自己是酸儒呢！快進來，再流血流死你。”阿嫵跺腳罵道。</br> 蘇清歡本來看得一陣好笑，但是聽見阿嫵最后一句話，揚聲道：“你們兩個別鬧了，進來說話。”</br> 阿嫵撅著嘴道：“娘，姚小可受傷了，不好好包扎。”</br> 小可向蘇清歡行禮，渾不在意地道：“蒼蠅腿兒蹬了一腳，沒什么，真沒什么。我還是不打擾夫人和各位姐姐了。”</br> 說話間，他又向院子里的婆子丫鬟行禮，眾人都笑著看他。</br> “快進來。”蘇清歡看到他左手臂有些不自然，猜測他是那處受傷，又喊了一聲。</br> 這次小可不再推辭，被阿嫵拖了進來。</br> “把衣服脫了我看看。”蔣嫣然顯然也發現了異常，對小可道。</br> 小可臉色紅了紅，撓頭道：“不用，不用，真不用。”</br> “脫了。”蔣嫣然道，“爬樹時候被樹枝掛裂了褲子，抱著屁股下來央求我幫你縫褲子，才過了幾年？現在還知道害羞了？”</br> 小可笑道：“那不是從前小不懂事嗎？多謝嫣然姐姐照顧。”</br> “你少廢話，把袖子脫了就行。”阿嫵道，“姐姐出診一次幾兩銀子，白給你看，你還矯情什么？”</br> 阿嫵從小在軍中長大，經常看見士兵打赤膊訓練，對男女之防看得十分淡，常常讓蘇清歡頭疼。</br> 蘇清歡看小可漲紅了臉，知道他是真的害羞，道：“你們先下去，小可，過來我給你看看。”</br> 小可這才如釋重負，笑嘻嘻地道：“那麻煩夫人了。”</br> 阿嫵“哼”了一聲，被蔣嫣然帶了出去。</br> 小可褪下上衣，露出有些單薄卻已經隱約能見肌肉形狀的上半身。</br> 蘇清歡查看了他的傷口，不算很深，但是基本也等于沒處理，不由道：“不要仗著現在小就不在乎這些小傷。夏季炎熱，傷口感染，小傷也能要人命。過來些，我幫你清理下，再薄薄地包一層，晚上回去藥物吸收你就松開，這幾天穿衣服都別碰到，最好直接露出來。”</br> 小可連聲答應。</br> 蘇清歡一邊替他清理傷口一邊問：“你這是怎么受的傷？”</br> “娘，他是替我擋了一刀。”阿嫵在簾子外面大聲道。</br> 小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沒有，不算不算，就是我自己運氣不好。”</br> “你們去干什么了？”蘇清歡皺眉問道。</br> 小可還沒回答，阿嫵搶先道：“我們帶人去端了大蒙人的巢穴啊！就那個寒小山，不，應該叫燕云飛，真狡詐，竟然詐死騙我，才會讓我上當的。”</br> “燕云飛？”蘇清歡不由想起燕云縉，“他是誰？”</br> “燕云縉的堂弟，不是個好東西！”阿嫵罵道，“不過娘，他的功夫可真俏。要不是受傷了，我和小可都不是他的對手。”</br> “我過兩年一定能打敗他。”提到功夫不如人，小可就有些不服氣了。</br> “你們倆小心些。”蘇清歡能想象的出來那危險情形，“不能好大喜功，一味冒進。”</br> “是，夫人。”</br> “知道了，娘。”</br> “大姑娘，”白蘇從院子外走進來，“魏大姑娘求見您。”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