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氣。”蘇清歡瞪他推他,“為了你女兒那么欺負錦奴,他叫你表舅的時候,你還好意思答應?”</br> 她知道陸棄事后也去看過世子,但是想想還是意難平。</br> 她和陸棄在教育理念上的偏差,大概有幾萬光年。</br> 陸棄不以為意地道:“我正是待他視如己出,才會那般。小蘿卜現在小,若是他長大了,護不住阿嫵,我一樣狠狠地打。”</br> 蘇清歡:“……人家說視如己出是給好處,到你這里就成了挨打,怎么這么慘!不是我心狠,而是阿嫵被你們嬌慣太甚,六歲的孩子敢自己跑去騎馬……”</br> 她見過驕橫跋扈的女子,如王佩,如叢媛,哪個有什么好下場!</br> 叢媛回去以后就被婚配,對方是個拖著幾個孩子的鰥夫,原配是受不了他折磨被打死的。</br> 這樁婚事,叢文府都沒有反對。</br> 他回去之后地位一落千丈,暫時遠離了權力中心,對叢媛也是無比埋怨。</br> “阿嫵向來懂事,”陸棄很驕傲,“她是我的女兒,我四歲就騎馬了。她這是膽識過人,與驕縱不一樣。她何時對人不加辭色了?墜馬之后受了那么大的驚嚇,又被你我責罰,可曾埋怨過任何人?沒有。在整個邊城,有人說一句小老虎這個孩子不討喜嗎?沒有,就是進城賣雞蛋的貧窮老嫗見了她,都要送她雞蛋。”</br> 蘇清歡:“……你怎么知道雞蛋的事情?”</br> 她都不知道。</br> 陸棄臉上驕傲之色愈濃:“因為阿嫵收了,轉頭讓人把老嫗的雞蛋悉數買下,多給了銀子。那些雞蛋她借了酒樓的后廚煮了,去善慈院發給那些孤兒。我知道這件事情,還是杜景去吃飯的時候,偶然間聽到酒樓伙計說的。”</br> 他拍拍蘇清歡的后背:“我知道你疼阿嫵,但是害怕她被寵壞,但是怎么會?她是你的女兒,耳濡目染,受你言傳身教,一點一滴地學著呢!她性格善良豁達,像足了你。但是她比你還好,因為沒受過你受的苦,比你更大膽,更驕傲自信,這也是我們恩愛,給她帶來的好處。”</br> 蘇清歡瞪了他一眼:“比我好?”</br> 她倒是不知道,阿嫵零用錢竟然還有這樣的用途。</br> 她猶豫著,是不是應該給她增加點月銀了?</br> 不行,不能被陸棄說動,這貨就是為阿嫵洗地,不遺余力那種。</br> “也是呦呦教的好。”陸棄低頭含住她的耳垂,“為夫謝謝你,給我生了一對好兒女,又把他們教養得這么好。”</br> 他故意使壞在她耳邊吹著熱氣,看著她的耳垂一點點兒紅起來。</br> “別鬧,說正事呢。”蘇清歡往下躲,卻撞到他懷里,被他緊緊箍住。</br> 陸棄取笑道:“呦呦這是迫不及待地投懷送抱嗎?”</br> “正經點!”蘇清歡在他腰間掐了一把,“在跟你說孩子的事情呢。”</br> 陸棄調笑:“正經還能有他們?”</br> 蘇清歡一巴掌拍在他想要摸進自己衣襟的手里,“都這么多年了,還天天想著這事情!我要跟你說小蘿卜的事情,你給我老實點。”</br> 陸棄才不老實,他如愿以償地把手伸進去后,一邊揩油一邊道:“你說,我聽著。”</br> 蘇清歡:“……你!”</br> “是不是害怕我對他像對錦奴一般太嚴厲?”陸棄終于抓到了她,心滿意足地喟嘆一聲,“被阿嫵鬧得,好幾日都沒有近你的身了……”</br> 蘇清歡面色緋紅,強咬住嘴唇不讓自己呻、吟出聲,卻不知自己的聲音已然染上嬌媚:“鶴鳴,你別鬧,我的意思是,小蘿卜上面有那么優秀的哥哥,又有聰明靈動的姐姐,因此少了許多的關注。我怕……”</br> “你就是生孩子太少,所以寶貝這兩個,瞻前顧后,多生幾個就好……”陸棄把人壓在桌上。</br> 一個時辰后。</br> “我是認真地跟你說小蘿卜的問題。”蘇清歡努力想使自己的面色嚴肅,但是剛剛被陸棄狠狠疼愛過,聲音和身體都很誠實,實在裝不出來。</br> “他很好,懂得藏拙,沉得住氣,又有耐性,比我當年好。”陸棄替蘇清歡拉上被子,把棉巾回手扔到水盆中。</br> 蘇清歡想起陸棄小時候,不由心疼——他像小蘿卜這么大的時候,已經到了陸老王妃身邊。</br> 陸老王妃對自己的親兒子都十分嚴厲,更何況他呢?</br> 在她的認知中,唯有上進才能活下來,所以陸棄那時候,過得應該很苦。</br> “你也很好。”蘇清歡心疼地摟住他脖子,在他臉上胡亂親著。</br> “傻子。”陸棄笑罵,捧著她的臉深深吻下去。</br> 她就是心軟。他并不覺得當年難過,所有的苦難,熬過來之后便覺得只是尋常。</br> 而且就算受過傷,她的出現和陪伴,早已足夠彌補。</br> “孩子比你想象得更加有韌性,”陸棄道,“你現在就做得很好,不要對自己苛求。我們并沒有要求他們做完人,也就不要要求自己做完美的父母。呦呦,別那么累。”</br> “嗯。”蘇清歡點點頭,“我知道。”</br> 沒有什么,比父母的陪伴更重要,她和陸棄都在身邊,教他們向上向善,結果一定是好的。</br> “還要吃藥?”陸棄在蘇清歡耳邊吹氣道,“不要吃了,再生一個,不拘男女,都好。”</br> “再等等,”蘇清歡認真地盤算道,“現在懷孕,是夏日生產,太熱了。等過年前后再要,生在秋日,坐月子不遭罪。”</br> “你同意了?”陸棄很驚喜。</br> “嗯,阿嫵和小蘿卜都想要弟妹,她們也大了。”蘇清歡道,“阿嫵想要個妹妹,這樣就可以把她不喜歡的東西塞給妹妹,她可以買新的;小蘿卜想要個弟弟,這樣他就可以做老師,指點他。”</br> 這兩個小東西,算盤打得都很響。</br> 陸棄大笑:“那就生一對兒龍鳳胎,一人扔給他們一個。”</br> 小蘿卜還在屋里一邊看書一邊啃點心,不時蘸一下刺玫甜醬,伺候的小廝五味道:“大公子,您仔細別蘸了墨汁吃。”</br> 小蘿卜不以為意,神情竟然和陸棄出乎預料地相似。
三月,初春。</p>
南凰洲東部,一隅。</p>
陰霾的天空,一片灰黑,透著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將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云層。</p>
云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一道道緋紅色的閃電,伴隨著隆隆的雷聲。</p>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p>
,。血色的雨水,帶著悲涼,落下凡塵。</p>
大地朦朧,有一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里沉默,毫無生氣。</p>
城內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隨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一具具青黑色的尸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p>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一片蕭瑟。</p>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p>
只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一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p>
不遠,一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一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掛在上面,隨風飄搖。</p>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p>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一些怨念,孤零零的望著前方斑駁的石塊。</p>
那里,趴著一道身影。</p>
這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著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著一個破損的皮袋。</p>
少年瞇著眼睛,一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p>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一下,鷹隼般冷冷的盯著遠處。</p>
順著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八丈遠的位置,一只枯瘦的禿鷲,正在啃食一具野狗的腐尸,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p>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p>
而少年如獵人一樣,耐心的等待機會。</p>
良久之后,機會到來,貪婪的禿鷲終于將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內。</br>,,。,。</br>